「我怎麼耍賴了?」盧向東扳著手指頭,「按照小華的標準,一個孩子兩百元,三四個孩子頂多八百元也就足夠了,你居然獅子大開口,跟我要兩千四百元。」
其實資助一個孩子上學要不了那麼多錢,兩百元已經把小華的營養費算在裡面了。
二丫嘴角的微笑帶著一絲狡黠:「三乘四等於多少?」
「十二。」盧向東不假思索,脫口而出。
「數學學得不錯。」二丫得意地吹了聲口哨,「三四十二,十二個兩百元不就是兩千四百元嗎?」
盧向東沒好氣地說道:「有你這麼算賬的嗎!」
「那是你沒聽清楚,怪不得我。」二丫得「理」不饒人,「說吧,錢什麼時候拿來!」
兩千四百元盧向東還出得起,只是有些心疼。但盧向東也不想再和她玩什麼數字遊戲,便問道:「尖溝村真有這麼多孩子上不了學?」
「不光是我們尖溝村的,長溝、平溝、尖溝三個村的孩子都在尖溝小學讀書。馬玉華就是長溝村的,這你知道。」
盧向東沉吟道:「這筆錢我可以出,但有個條件。我是尖溝村的掛職支書,必須首先保證尖溝村的孩子都有學上。」
聽到盧向東認輸,二丫鬆了口氣:「失學的孩子就數尖溝村最多。小支書,你比我姐大方。我姐寧可花那麼多錢蓋房子養老鼠,害我爸被人說閒話,也不肯資助孩子上學。」
盧向東掏出錢包,數了十張大鈔給二丫:「我身上只剩一千五了,先給你一千,還得留五百解決吃飯睡覺的問題。你放心,差你的一千四,等哪天我回城的時候再取給你。」
二丫倒是毫不客氣:「那行,什麼時候把另外一千四拿過來,你欠我的補償就算完了。」
盧向東搖搖頭,歎了口氣:「這床上的,可真夠貴。」
二丫瞪起眼睛:「你說什麼!」
盧向東雙手一攤:「我什麼也沒說。」
「哼!」二丫一甩頭,轉身上樓去了,腦後那條紮著紅繩的馬尾辮隨著她的腳步一左一右地晃動著,就像是迎風揮舞的得勝紅旗。樓上又傳來一陣「辟哩叭啦」關門窗的聲音。有了錢,二丫似乎也不嫌屋裡的酒味難聞了。
其實,「狡猾」的二丫早知道是盧向東睡在她房裡,因為盧向東身上還散發著濃濃的酒味。再加上她已經知道盧向東資助了馬玉華,這才弄出一通歪理來敲詐盧向東。當然,二丫也沒想到盧向東這麼傻,一下子能被詐出這麼多錢來。不過,這傻支書的心地還算不錯。
龔家貴的老婆卻沒有女兒這麼開心,兩隻手搓來搓去,侷促不安地說道:「盧支書,真對不起啊,這孩子從小被她爸慣壞了。那錢、那錢……」
知女莫如母,女兒的心思,當娘的最明白。這錢進了女兒的口袋,再想掏出來就勢如登天了。但讓她另掏腰包還給盧向東,她卻又捨不得。
「沒事,嫂子。錢掙來就是花的,能夠幫到孩子們,我也挺高興。」如果盧向東真不想出這筆錢,二丫就算說破天,那也沒用,關鍵還是盧向東自己心軟了。
龔家貴的老婆終究有些過意不去:「盧支書,我去把老頭子叫起來,你要沒有落腳的地方,住在我家也行。」
「婆娘,家裡怎麼吵吵嚷嚷的,讓人睡個覺都不得安生。」不用她去叫,龔家貴已經自己下了樓。
「龔支書,你醒啦。有個事我想問一下,像我這種情況,村裡有沒有宿舍?」盧向東可不想住在這裡,那個難纏的二丫暫且不說,自己和前任支書攪在一起,恐怕也很難擺脫他的影響。而在盧向東心裡,村子搞不好,支書難脫干係。
龔家貴笑道:「村裡哪來的宿舍,你要麼住在村部,要麼就住到哪個村民家裡。住我這也行,不過,村裡要付房錢。」
樓梯上又響起腳步聲,二丫換了身休閒的衣服走了下來:「爸,你忘了,我們學校有間宿舍空著。那是去年給支教老師準備的,找床鋪蓋就能住。」
「那太好了!要不要跟龔校長打聲招呼?」盧向東童年的時光有一大半是在侯家集小學度過的,對農村小學,他有一種特殊的感情。掛職三年,如果能夠一直住在尖溝小學的宿舍,對盧向東來說,也算個意外的收穫。
「沒事。先吃晚飯,吃過晚飯讓二丫送你過去就行。」龔家貴雖然已經不是支書了,但語氣、動作還脫不了當支書時的影子。
讓盧向東奇怪的是,剛才兩個人好像鬧得並不愉快,但對於送他去學校的任務,二丫居然沒有推辭。
晚飯仍然擺在那張八仙桌上,吃的大多是中午的剩菜,吃飯的人也只剩下龔家貴一家三口加上盧向東,自然沒有了中午的熱鬧。不過,中午的時候大家光顧著喝酒,都沒有怎麼吃菜,所以剩菜其實也挺豐盛。
龔家貴拿出兩個酒盅,給自己和盧向東各倒了一小杯。
聞到酒味,盧向東就變了臉色,連忙說道:「龔支書,今天晚上,我實在不能再喝了。」
「盧老弟,我喝酒從來沒有服過誰,今天總算領教了什麼叫做強中自有強中手。」龔家貴哈哈笑了起來,「你放心,誰也不許多喝,每人只有這一小杯,再想要也沒有了。」
看到盧向東還有些遲疑,龔家貴又解釋道:「這叫還魂酒。第一頓喝多,第二頓再喝這一小杯吊一吊,胃就能舒服點。不信,你試試就知道了。」
一小杯也就五六錢的樣子,盧向東倒不會真害怕,他怕的是龔家貴再拖住他鬧酒。這一小杯酒入口辛辣,卻不是中午的米酒,而是高度白酒。說來也奇怪,一口下肚,胃裡便不再翻騰,反而舒服了許多,比喝那個酸麵湯還要管用。
龔家貴滿臉得色:「盧老弟,我沒騙你吧。」
盧向東點點頭:「這個辦法好,跟著龔支書又學了一招。」
「兩個酒鬼。」二丫小聲嘀咕了一句,但誰也沒理她。
吃過飯,二丫正要收拾碗筷,就聽龔家貴說道:「二丫,上樓拿套鋪蓋下來。」又對盧向東說道:「盧老弟,我就不去了,讓你侄女送你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