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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五十六章 函谷攻略(三) 文 / 一笑一枯榮

    趙乙是常年駐守在函谷山崖裡一個哨崗的軍士,如今已經有四十多歲了。斑白的雙鬢與額頭上縱橫交錯的皺紋都在訴說著這人不再年輕,他是一個『與眾不同』軍士:一個被自己和他人遺忘的軍士。

    函谷關側的山崖,自秦滅魏納入疆土以來,都築有烽火土堡,在左邊這側山群裡,足足有十八個,當年修築這些土堡也都是防範未然,防止經驗老到的賊兵從山崖偷襲函谷關城。

    始皇帝在時,一個烽火台有七八個人,山崖之上不僅有修在明處的土堡,還有一些潛藏在暗處的哨崗。如果有敵人偷上山崖,哪怕是明處的烽火台被剷除,但潛藏在暗處的哨崗也能放出狼煙。不過自二世登基過後,天下民不聊生,軍隊也漸漸腐朽不堪,為了生計,很多烽火台上的軍士都潛逃回了鄉里。

    如今這七七八八的烽火土堡,裡面所駐守的軍士不過兩三個人,有些土堡壓根就沒人。至於潛藏在暗處的哨崗,多半已經廢棄不用。

    從上將軍李信,再到秦王親駐函谷,他們都忽略了兩側山崖的重要性,所做的也不過是舔派了幾名守衛上去,這些只能保證明面上的烽火堡能正常使用,暗處的哨崗都閒置著沒用。

    而趙乙便是左側山崖裡的一處暗哨的守衛,他之所以沒有逃走,不過是因為他已經沒有家,沒有了親人。如今孤身一人,下去了也無處可去,更何況下面的官吏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惡魔,在這山崗裡面,自己可以趁機捕獵,每日所需的糧食,只要弄幾隻野味,去函谷關中也能混了飯飽。至於說軍餉什麼的,他已經兩三年沒見過這玩意了。

    說起來,要真的稱趙乙是秦朝的士兵,也有些名不符言不順了。

    夜已漸深,白日的大霧雖然淡去,但夜間依然是烏雲蔽幕,不見月亮星辰。此時已經入冬,山裡面都非常的冷,一到夜晚就只能升火取暖。趙乙所在的暗哨,是一個幽深的凹地,兩側都有大石遮蔽,一般不注意,完全不容易沒發現,而裡面的人通過大石頭間的縫隙,就能瞅見幾個明面上的烽火土堡的情況,一當出出現軍情,他們就爬上凹地裡面的石梯,在後面的石墩上點燃狼煙,到時候函谷關上就能一眼看個明白。

    山中不知寒暑,趙乙也就是這兩個月才發現烽火土堡裡面又來了士兵,不過他也沒去跟他們套交情,依舊過著與世隔絕的穴居生活。每到夜晚,他就生起一堆柴火,靠著草堆,飲著自己用山果釀造的水酒,神情微醉。

    山中的夜裡很寂靜,只要偏頭,他就瞅見烽火堡裡的火光,有時候順著風聲,還能聽見幾聲人語。有時候寂寞了,他便會對著烽火堡中火光若有所思。

    彷彿過了好多年,經歷了好多事,一身的賤骨頭都已經腐朽爛掉,他越來越懶得出去,越來越不知道春秋幾何?每到夜深人靜的時候,他腦子總會想著,自己終究會老死在枯草堆裡,哪怕是發霉腐爛,也無人掩埋。

    由於常年閉著嘴巴,有時候他都不知道自己還會不會說話。

    今晚,趁著夜黑,藉著酒醉,他那雙朦朧的老眼,看見了跟平日裡不一樣的東西,他忍不住驚奇的『啊』了一聲!

    聲音嘶啞難聽,猶如幾塊鵝卵石撞擊的破碎之聲。

    他忍不住身動,用手揉了揉眼睛,過來一會,他在努力看的時候,才發現眼中看到的是真的。

    外面的烽火堡裡沒有了絲毫火光,整個山裡黑糊糊的一大片。

    他心中猶疑,嘴裡咕噥道:「這麼冷的天,這群孫子怎麼會熄火?」

    他小心的站起,躡手躡腳的攀上石梯,悄悄的爬上了大石頭上,努力的將眼睛睜大,四處的土堡沒一處有焰火,四周陷入了濃稠如墨的夜裡。()說起來他也算早已經習慣了四處漆黑的環境,可自從上將軍又派了駐兵來後,他就希翼著盼望著夜間的火星,今夜的反常,卻讓他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恐懼,彷彿這世界只剩下了他一人了。

    一陣無言的孤寂,他顫抖著打了哈欠,然而這聲音卻將他自己嚇了一跳!總感覺自己的聲音一下子變大了許多。

    他囉囉嗦嗦的準備反身下去,然而夜裡依稀傳來的聲響卻讓他自己忍不住心中一跳。

    「有動靜!」

    按捺住心中的恐懼,他靜靜的伏在了大石頭上,屏住呼吸側耳聆聽。

    耳朵微動,沒過一會,他感覺到,似乎真的有聲音。

    那聲音很微小,他用心的去聽,終於聽出了那是什麼聲音!

    那分明是一聲聲慘叫聲!

    趙乙聽到慘叫聲後,渾身囉嗦得更加厲害。他顫秫著爬下了石梯,努力的捶著自己的胸口,安慰自己道:「你什麼也沒看見,什麼也沒聽見。安心的睡吧,這裡的火光別人看不見,待明兒天明,什麼都好了。安心吧!放心吧!沒事,什麼事都沒有。」

    他渾身僵坐在草堆裡,腦子裡面渾渾噩噩的胡思亂想。

    火光之中,他那溝壑縱橫的老臉,似乎拉得很長,晃悠悠的,摸不著邊際。

    他屁股在草堆裡扭來扭去,眼睛閉上了又睜開,睜開了又閉上。突然間鼻子又有點癢,他忍不住打了噴嚏,震得自己耳朵轟鳴!

    「該不會是風寒?有可能,得了風寒就要找郎中,不然就要死去。對!不然就要死!」

    趙乙被這個噴嚏嚇住,口中胡亂的念叨著,他猶如魔症似的站起,鬼使神差出了凹地,悄悄朝他記憶中最為接近的哪處土堡摸去。

    憑著走了十幾年的山路,哪怕是夜黑,他也能走得穩穩當當。不過走到了一半的路程,他便肯定了什麼,再也不肯前走,立即便返回了。

    在山風中,他已經聞到了那股淡淡的血腥味。

    趙乙又摸回了自己的哨崗,看看這又看看那,突然間他想到自己的使命,突然間他想起了自己的身份。

    他不是與世隔絕的獵人,不是準備坐地等死的病夫,他是一個軍人,是大秦國的軍士。他的名字還在函谷關登記在冊上了的。

    突然間他明白了許多,又絲毫一下子酒醒。他的頭腦在夜風中一吹,就變得極為的清醒。

    心中有個聲音在告訴他:「似乎,現在自己應該點起烽火,燃起狼煙!」

    他從火堆了取一一根燒得發紅的木材,,然後一步步踏上了那一階實際很短,走起來卻非常漫長的石梯。他慢慢的爬了上去,站在了那處點燃烽火的檯子上。

    上面堆積著許多濕柴、油脂和半濕的牛羊糞,他看著這裡,心中突然一定,灑笑道:「原來自己一直都沒忘記!」

    從肺裡深深的吐了一口氣,他緩緩朝著地上的燃料送上了久違的火星!那一刻,他再也沒有絲毫猶豫,他的手一下都沒顫動過!

    那麼的有力,那麼的從容,那麼的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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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沖天的狼煙和明晃晃的火焰晃蕩在天際的時候,不光整個函谷關都看見了,連正在拔出據點的夜鷹將士也都看見了。

    那是示警的焰火,代表著敵軍的侵犯!

    整個函谷關一下子沸騰起來,關上的將士、關下的民眾一個個都仰頭觀望,神情鄭重而嚴肅。

    夜裡執勤的將軍連忙通報了秦王和上將軍,他們都一起上了城關。

    城關上的通明的火焰之中,贏子嬰那一雙英眉越見凝重,他轉過頭看向李信,從眼神中看出了同樣的震驚與恍然。

    深吸了一口氣,贏子嬰按劍說道:「兩側山崖如有失手,不僅僅關內情形暴露,而且還能隨意偷下函谷關,到時候我軍就萬劫不復了!」

    李信低下了頭,半跪在地,向贏子嬰告罪道:「李信有罪,望秦王懲罰!」

    贏子嬰歎氣說道:「如今不是責怪誰的罪過,而是要亡羊補牢。」

    說到這裡,他轉過身來,目光炯炯的看著身後眾將,向他們問道:「如今兩側山崖即將不保,誰願為孤分憂,將來犯之敵殲之!」

    話一說完,白延、褚遼等將個個大聲請命!贏子嬰的目光向著這些將領的臉上一個個看去,突然一下子停了下來。他目視身邊的韓則,見他半跪在地上,一臉的堅決與懇請。

    突然間他心中微微一鬆,隨即下令道:「韓則聽令,你速領一千精銳趁夜爬上山崖,必須將來犯之敵全數消滅,並要將他們偷上山崖的路徑找到毀之!」

    「喏!」韓則大聲應命,隨即下關挑選將士。

    等到韓則走後,贏子嬰才讓眾將身起,他向眾將說道:「眾將為了國事,個個奮勇,孤心甚慰。上將軍,你快起來,孰能無錯?你有疏忽,孤也有疏忽,這事情既然已經發生就不要太過自責。如今山崖能燃起烽火,證明尚為時不晚!」

    李信在贏子嬰的攙扶下,默然起身,過了一會,才歎道:「秦王賢明,安能不用心報效?此次山崖之上,能燃起烽火,乃不幸中的大幸!不然,唉!」

    眾人聞言都心有餘悸的點頭,如果被賊軍悄然拿下山崖,然後被賊人找到機會偷關,函谷必然破矣!

    贏子嬰點頭說道:「此次點燃烽火的士卒,日後登記在冊,此人為此役第一功臣!孤必然會重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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