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知道戰況的「小諸葛」白崇禧大罵部屬指揮無能。前敵指揮夏威只得以實相告:「紅軍部隊是彭德懷的三軍團第五師,從師長李天祐到團、營、連長,官兵大多都是咱們廣西人啊,對這一帶情況很熟悉,有的原來還是我們桂軍的士兵。他們很能打,極難對付!」
「紅桂?」白崇禧不禁一愣,原來是冤家路窄呀!
二十九日,桂軍又投入新的兵力瘋狂進攻,桂軍第第7軍獨立團也參加戰鬥,桂軍總兵力已達7個團,在6架飛機的支援下,桂軍瘋狂進攻,雙方戰鬥更加激烈。最後紅五師與桂軍展開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白刃戰。
桂軍與紅五師反覆爭奪各個山頭,並派出一部兵力沿紅軍左側的瘦馬岐等幾個山頭迂迴紅軍前沿陣地的鍾山、水口山一帶,紅軍前後受敵,處境危急。紅軍第二道防線幾次被突破,又被戰士們拚死奪回。為避免更大的損失重新組織防禦,李天祐決定部隊交替掩護,且戰且退,在板橋鋪附近的虎形山構築數層工事,集中兵力死守。紅軍指戰員深知自己肩上的重任,雖然彈藥還剩下不多,仍決心「只要有一個人,就不能讓敵人進到新圩!」
這天,軍團的電報不斷傳來後面的情況:
「紅星縱隊(軍委第一縱隊的代號)正在向江邊前進。」
「紅星縱隊已接近江邊。」
「紅星縱隊先頭已開始渡江。」
幾乎每一份電報都要求五師「繼續堅持」。
李天祐從心裡期盼軍委縱隊走快一些——他們走快一步,這裡就減少一點傷亡。然而,現實就是這樣殘酷,五師官兵必須獻身,像釘子一樣定在這裡。
中午時分,新圩紅軍阻擊部隊指揮部內,李天祐焦急萬分,周圍幾乎是地動山搖的槍炮聲好像聽而不聞,一枚炸彈正好落在指揮部旁邊,震得掩體頂上的泥土掉了下來,灑的他一身都是灰塵,他也置之不理。經過殘酷的兩天兩夜苦戰,這種場面他已經歷了很多次,也許早就麻木了。
在敵人攻擊的間隙裡,李天祐想起從廣西起義以來,他所經歷的大大小小的戰鬥,似乎從沒有這次危險艱難。以前打不贏可以走,頂不住可以撤,這回卻要死釘在這了。
師部剛接到軍委和軍團部來電:「中央縱隊已通過石塘圩,正向界前進,五師要不惜一切代價,堅守新圩到3o日六師接防。」
「軍令如山,只能死拼了!」下定決心的李天祐剛要彎腰走出指揮部安排撤退,政委鍾赤兵急沖沖的跑了進來:「師長,五師十八團賀瘋子派人送來一批槍支彈藥和地雷。還有重機槍。」
李天祐一聽,激動不已連聲說:「雪中送炭,雪中送炭呀!人在那裡,我要當面感謝呀!」
「連長,真的是你!」
「你是?」李天祐抬頭看到一個滿臉淚水的戰士疑惑的問。
白春生一個敬禮:「連長,我是白春生,三班的白猴子呀!」
李天祐心頭一震,忙仔細端詳起來人。過了很長一段時間猛的抱住來人:「白猴子,你還活著!太好了!我以為你早犧牲了!太好了,真是太好了!你怎麼找到這裡的?」
白春生忙把這幾年的情況介紹了一遍後說道:「連長,我這次來一個是送彈藥,另外是接走行動不便的傷病員。」
李天祐和鍾赤兵一聽,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驚喜,令人擔心卻無可奈何的傷員問題就這樣解決了。經過仔細詢問,才知道這也是賀豐的主意,而且已準備好了救護人員和一批物資。鍾赤兵感慨的說:「賀豐團長為我們解決後顧之憂,為革命立了一大功啊!有了這批彈藥,又能堅持一段時間了。」
時間緊迫,幾個人來不及敘敘舊情。立刻分頭行動起來,李天祐安排戰士分彈藥,埋設地雷。()鍾赤兵帶領白春生等人到設在下立灣村的救護所轉移傷員。
得到援助的五師戰士士氣高昂,楊柳井兩側的平頭嶺和尖背嶺一線陣地在敵人的瘋狂攻擊下巋然不動。二十九日下午四點鐘,紅五師終於接到軍團來的電報:「軍委縱隊一部已過湘江,向越城嶺山區進,三十日凌晨五師將防務移交給六師十八團,迅趕到界東南渠口,與十三團匯合,準備接防紅四師。」
桂山蒼蒼,湘水泱泱。烈士之雄風壯節,與山共峻極,與水同流長。
自廣西興安縣城往北十五公里左右,就是著名的界鎮,湘江水自鎮區東邊緩緩而過。岸邊有一座古老的祠堂,大門上刻著「三官堂」三個大字,這就是彭德懷指揮紅軍渡江的指揮部。三官堂廟雖是危險地帶,但地勢稍高,視野開闊,便於觀察,能直接看到渡口情況。為了更好地指揮全軍團作戰,特別是渡口附近的戰鬥,彭德懷不顧個人安危,把軍團指揮部設在三官堂廟內,冒著槍林彈雨緊張地指揮著紅軍左翼的掩護戰。白天,敵機不停地來轟炸、掃射,晚上敵人兩次快要攻到這裡,廟牆上彈痕纍纍,屋頂也被打出兩個天窗,其他長都勸彭德懷趕快撤離到安全的地方,但一向身先士卒的彭德懷仍沉著地聽取消息,布命令。當然,對於自己的這支勇猛頑強的部隊,彭德懷是十分放心的。
多年來,這支部隊跟東征西討,打過無數次的惡仗、險仗、硬仗,縱橫馳騁於湘山贛水,為中央蘇區立下了赫赫戰功。任何險境下,都能獨當一面,獨撐危局。
但這次打的是被動的防禦戰、阻擊戰,兵力、物力、武器明顯處於劣勢的情況下,他的部隊將不得不付出高昂的代價。明天,將是一場前所未遇的惡仗、硬仗,是一場名副其實的血戰!
中國革命已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
彭德懷的心沉甸甸的,像壓著千斤重石。
彭德懷手指在地圖上標有新圩的字眼上用力點了點,嘴裡喃喃自語道:「紅五師,李天祐.鍾赤兵……」
被彭軍團長念叨的李天祐現在卻卻滿腹的憂鬱,滿腔的怨氣,他渴望長夜不要太快過去,他甚至有些害怕看見黎明。因為只要天一亮,他的將士就要被迫與桂軍展開激烈的鏖戰,有無數的將士將會在血戰中離他而去。
打仗死人流血是正常的事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如今他的部隊擺在無險可憑的陣地上死守,被動地承受敵人炮火的猛轟和飛機的狂炸。
「敵為刀俎,我為魚肉!更可怕的是這種劣勢的阻擊戰不知要堅持幾天?」師長李天祐幾乎是喊著問他的政委。
鍾赤兵無言以對,只能安慰的拍了拍搭檔的肩膀。
沉寂的夜色中,刺骨的冷風裹著淅淅瀝瀝的細雨,在漆黑的寒夜裡恣意橫行著,出呼嘯聲。在通往新圩的小路上,一支灰色的人流正滾滾地向新圩奔去,在指路火把的光線下可以看見閃閃光的紅五星,這正是中國工農紅軍六師十八團,奉命接防新圩,正在趕路。整齊有序的腳步聲把在暖窩裡睡覺的鳥兒子驚醒,撲欏欏地飛跑了。隊伍中不時傳來一兩聲指揮員的催促:「快,快跟上,堅持下去,快!」
三十日凌晨三點,在朦朧的夜色裡,經過十幾個小時的急行軍,十八團主力部隊在團長賀豐的帶領下趕到了新圩阻擊陣地。
聽說接防的十八團提前趕到,李天祐大喜過望,急忙帶領大家趕來迎接。兩隊人一見面就緊緊的握住對方的手,革命戰友的情誼充滿在大伙的心中。
由於軍情緊急,沒有時間暢敘情懷。兩支隊伍立刻交接陣地,賀豐將全團指揮員們召集在一起宣佈作戰命令:
「由於平頭嶺和尖背嶺是公路兩側的最高山峰,因此決定以公路為界,將部隊分成左右兩翼,互相配合形成交叉火力。
一營堅守公路左側的平頭嶺陣地。
三營負責扼守公路右側的尖背嶺。兩個高地互為犄角。
二營作預備隊,負責連夜在兩座山的側面埋設地雷。」
歷史上紅五師折損過半,是有其原因的。
紅五師所堅守的山頭,沒有縱深,陣地全是由碎石泥土築成,又沒有防空防炮經驗,幾千人擠在狹窄的地方挨炸,能不損失慘重?針對這種情況賀豐要求各營要用這幾天搜集的鐵掀和鎬頭立刻連夜挖防空洞趕築戰壕工事,戰壕每隔幾米就有個單兵防炮洞,這種防炮洞是賀豐根據前世記憶提出來經過數次試驗後成型的,防炮洞並非挖個窟窿就行,而是要帶點弧線,上面用厚土夯實。這種防炮洞,除非炮彈直接打中,否則躲在裡面是很安全的。
隔二十幾米就有個防炮坑,防炮坑很大,裡面可以藏一個班。上面用圓木和厚土覆蓋。能修起這些東西,也多虧了繳獲的大量銀元,先頭部隊一到新圩就立刻購買了大批木頭。
李天祐向賀豐介紹阻擊敵人的具體番號數量和敵情:「對面敵人是桂軍第十五軍副軍長夏威率領王贊斌四十四師和七軍覃連芳二十四師及一個獨立團一萬三千多人,還有不少桂北地方民團。其中獨立團是有原十九路軍福建事變後的殘餘兵力組成,團長潘鼎新。民團尤其可恨,曾經夥同部分桂軍大肆屠殺失陷陣地上的紅軍傷員。」
陣地交接完畢,紅五師列隊準備出,賀豐現戰士們手中的武器大部分是舊的,輕重機槍更是少得可憐。他走到幾個戰士身邊摸了摸他們身上的子彈帶,現竟然只有幾粒,還有一個戰士子彈都打空了。頓時淚水充滿了眼眶,心裡感慨萬分:「多麼勇敢無畏的戰士,在這種情況下堅守住了陣地就得付出血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