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要不要回娘家看看?」他忽問。
「不要!」對於我所謂的娘家,我並沒有多少感情,好不容易從高家出來透透氣,我不想破壞自己的心情。「去河邊的涼亭裡坐著吃糖栗子吧?」我提議。
「好啊!」逸君對這提議很是贊成。
仍是那水,那碼頭。初晴,薄煙繚繞。
不同的是,春的顏色愈加濃重起來。
不過短短十餘日,那嫩嫩的點點新綠便潑墨般一簇一簇漫開,成大肆暈染之勢,似乎不徹徹底底綠了這江南便誓不罷休。
坐於亭內,眼望江心浩渺,柳枝拂過,滿是春江水暖的氣息,依稀,彷彿,還夾著淡淡墨香,一縷一縷,一潮一潮,恰似那如浪新綠迅猛地吞噬著我的心。
痛,便輕輕易易撕裂開來,傷口
深處,是那張永遠也無法忘記的臉,夏生,夏生……
「歌,吃栗子!」逸君剝開一顆糖栗子,喂到我嘴邊。
屬於我獨自品味的痛被打斷,我木訥地張開口,一粒一粒,呆呆咀嚼,下嚥,卻不知栗子是何滋味。
「歌,好不好吃?」逸君暖暖的呵氣,熱氣噴進我脖子裡,微微地癢。
我恍然回神,只見石桌上一大推殼,不知自己已經吃了多少粒,心思仍然在沉湎,隨意答了句,「逸君,你自己也吃。」
他的笑容薄如浮雲,刻了憂傷,「我不吃,歌怕殼難剝,我給你剝殼,你吃。」
直白簡單的話語,從他口裡說出來似乎是理所當然,然聽者如我,卻無法淡定。逸君,逸君,為何總是覺得愧對於你……
我哽了咽喉,
輕斥,「傻子!」
他便笑了,放下栗子,試探著輕摟住我,見我沒有掙扎,便摟得更緊,江面上倒映出我和他重疊的影子,和江岸行人匆匆。
這個傻子!就是改不了人前人後黏著我的習慣!我終由了他,被人看見?被人唾棄?沒什麼大不了!
「歌!你看水裡也有我們!」
「傻子!我早已看見!」
「真好!這樣真好!」
我出了神,這樣,真的很好?也許……
我不由仰起臉在他面頰上輕輕擦了擦,他亦低頭笑。
今日,我頭上戴的是出嫁那天帶的純金耳墜,如煙說襯我這衣服,殊不知耳鬢廝磨間,耳墜掉落,直墜入江水裡。
「耳墜!耳墜!」我指著江面蹦跳,暫時忘了心底的憂傷。
「我去撿!」逸君出了亭子,沿著台階下碼頭,預備跳入江中去撈耳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