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腹心事回到舅母家,舅母正握了一根木杖氣勢洶洶地候在門口,我嚇得撒腿就跑。
「死蹄子!剪壞我的新料子想跑?看我怎麼收拾你!」身後傳來她尖聲厲喝,隨之,背上傳來一記悶痛,我站立不穩摔倒在地。
「叮噹」一聲細小的脆響,我手腕上的玉鐲摔成了兩半,那一刻,我的心猶如被狠狠撕裂了一般,痛到呆滯,痛到絕望,恰如溺水之人失去逃生的稻草,我心裡湧起不良的預感……
舅母的責罵像咒語,帶著回音在我身邊縈繞,「死蹄子,你知道這布料多少錢嗎?把你賣給妓院也賠不起,這可是洋貨!」
「死丫頭!喪門星!我就知道你那死鬼外婆自己老不死,還拖個小不死的來害我!」
……
我忘記了逃跑,忘記了疼痛,背上木杖落下的聲音聲聲入耳,可我早已麻木,只是盯
著那碧綠通透的玉鐲出神。
腦海裡一幕幕閃過的是五歲那年,舅母一路追著我打罵,「賤丫頭」「掃把星」幾個字隨著她的唾沫星子橫飛,而我,光著腳丫在青石板上狂奔,走投無路之時,鑽入路邊的一頂軟轎內,轎子裡坐著粉雕玉琢,八歲的他……
那一夜,我沒有回家,他把我藏在他雕樑畫棟的家裡,我伏在他懷裡哭了一個通宵,只是重複著一句話,「我不是賤丫頭,我不是掃把星。」
他用白色乾淨的四方手帕給我擦淚,回答我,「你不是賤丫頭,你不是掃把星……」
他說他叫夏生,夏天生的……
從此,我牢牢地記住了一個名字:閔夏生。
記了一輩子……
許是舅母見我一動不動趴在地上任她打,甚
是無趣,許是,她打累了,我終於從她的杖責下解脫,其實,我絲毫沒感覺到背疼,真的……
當舅母扔下木杖罵罵咧咧進屋,我眼睛一痛,流下一串淚珠,地上那兩彎碧綠在淚光中逐漸模糊……
一雙紅色的繡花鞋出現在我眼前,沾著些泥濘。
「離歌,還痛嗎?」有人蹲下,捧起我的臉。
我木然搖頭,我知道,這是如煙,我唯一的朋友,上個月被她爹賣進了青/樓。
舅母說遲早也要把我賣進青/樓,我忽然害怕起來,我死也不能去那個地方,我要留著清白的身子等夏生回來。
三年,他要我等他三年,三年之後,他在省城念完書,就會回來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