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倒在自己身上,林微微的心臟停止了一秒,立即狂跳起來,一顆心幾乎被恐懼撐破。他要是有個三長兩短,那她,她怎麼辦啊?
「弗裡茨,弗裡茨!」她摸索著他的臉,情急之下,眼裡飆出了淚。這麼熱的天,背脊卻冰冷一片。
他悶哼了聲,睜開眼睛,抓住她貼在自己臉上的手,用力握緊,歎息,「我還沒死。」
她抵著他的肩膀,上下打量,語無倫次地問,「子,子彈射中了你哪裡?」
看她反應這麼激烈,眼底滿是焦慮和關心,弗裡茨抿起嘴,心裡幸福得開了花。愛,這就是森森的愛意啊!
心情一激動,他得意忘形地扯出一抹淺笑,低頭想去吻她的嘴。生死懸一線,他不擔心自己生死,第一個想到的竟然是吃她豆腐,真是太無法無天了!她又急又氣,想推開他,可又怕碰到傷口,最後頭一歪,躲開了他的偷襲。
弗裡茨撲了個空,親了一嘴的泥沙。轉頭瞧見她皺著眉,咬著唇,一臉欲哭無淚的表情,這才收起了玩心,伏在她耳邊輕聲安慰,「沒事,我穿著防彈衣。」
林微微看著他一怔。
臥槽,原來是在耍她玩!眼底的擔憂立即轉化為憤怒,心口一鬆,拳頭一緊,她使勁地捶他的胸膛,怒吼,「你個混蛋!到底還有沒有底線?」
弗裡茨眨著一雙無辜的綠眼睛,抿出一對小酒窩,截住將她的拳頭扣在胸前,道,「這輩子都還沒娶到你,我怎麼捨得去死?」
他眼中的光華映著背後的藍天,尤為璀璨,林微微看著他忘了得眨眼,一顆心砰砰亂跳。大概是他的話太煽情,他的眼神太撩人,她心裡一衝動,捧著他的臉,義無反顧地湊上了自己的唇。她的主動讓他受寵若驚,伸手抱緊她,深情地回吻。
這裡吻得難分難解,那邊卻打得昏天暗地。
舒爾茨拎起望遠鏡,本想觀望敵方狀況,沒想到鏡頭一轉,就瞧見這一幕,差點沒吐血。該死的,生死關頭,這兩人在幹什麼?
他按響插在胸口的對講機,果斷下令,「弗裡茨,給我立即歸位,聽見沒有!」
這一吼不光是弗裡茨耳膜劇烈一顫,就連林微微也跟著嚇一跳,不好,小舒子生氣鳥。
雖然德軍已控制了全局,可倖存的幾個恐怖分子還是不肯罷休,一波尚未平息,一波又起。兩個全身綁滿了炸彈的塔利班,衝出來自爆,反正橫豎是個死字,不如一起同歸於盡。
「掩護……」
舒爾茨話還沒說完,子彈已氣勢洶洶地向這邊疾飛而來,他急忙一委身,就聽咚的一聲,裝甲車的金屬邊緣被擦出了耀眼的火花。
愛情固然重要,但小命也不能丟,弗裡茨環顧四周,毫不猶豫地抱著微微就勢一滾,兩人紛紛掉進旁邊一個凹進去的泥坑裡。
槍彈從頭頂掠過,劃開空氣射入地面,塵土飛揚。
弗裡茨對同在土坑裡的阿里喝道,「射他的頭,快點!」
離得太遠,再加上驚慌,阿里持槍的手一抖,結果只是射中了那人的大腿。見狀,弗裡茨十分暴躁地罵了句,「廢物!」
阿里還想補救,又補射了一槍,但已經來不及,對方引爆了炸彈。只聽砰地一聲巨響,方圓百里都天動地搖,那人剎那間被炸得支離破散。強烈的氣流掀起地上的碎石,捲上半空,隨後又狠狠地砸向地面,就像是下了一陣冰雹。
弗裡茨用身體擋住微微,石頭全都砸在他身上,他連哼都沒哼一聲,只是緊緊地抱住她。爆炸點離他們幾個很近,一股濃郁的血腥迎面撲來,要不是這個土坑,誰都在劫難逃。林微微根本不敢抬頭看那慘狀,一顆心狂跳不止,抓住弗裡茨的防彈衣,頭一縮,將臉埋入他胸口。
等爆破過去後,弗裡茨首先恢復了鎮定,他低頭拍了拍她的臉,急促地問,「有沒有受傷?」
天崩地裂的爆破聲震得耳膜發痛,到現在腦袋還暈眩著,林微微閉著眼搖頭,緩過一口氣。
見她安然無恙,他放心了,注意力又迅速移回戰場。解決了一個,還有另一個,他利索地起身,從阿里手中接過步槍,迅速調對距離,瞄準目標。這一次他親自動手!
50米的距離,目標又在移動,想一槍爆頭,並不容易。但他弗裡茨是誰?二戰王牌狙擊手!射死的人比鳥多。他從容不迫地拉動扳機,胸有成竹地射出一槍,狠准快向來是他的生存法則。
轟隆一聲槍響,只見那個暴徒雙腿跪地,連掙扎的痕跡都沒有,瞬間暴斃。他瞄準開槍的動作一氣呵成,絕無半點拖泥帶水,就連同為狙擊手的舒爾茨也被他這霸氣側漏的氣場給震懾了。
見他轉頭看向自己,阿里出了一身冷汗,忙伸出拇指恭維幾句。弗裡茨輕蔑地揚起唇角,將槍扔還給他,半句話都不屑和他說。
一場惡戰結束,消耗了所有人的精力,士兵分批檢查四周安全,其餘人在臨時掩體裡等待部隊的救援。
弗裡茨走到微微身邊,挨著她坐下,伸手攬住她的肩膀。她下意識地靠入他的懷裡,抱住他的腰,對剛才的經歷仍然心有餘悸。
感受到她的懼意,他親了親她的額頭,安慰道,「我說過,我會保護你。」
她點了點頭,耳邊傳來他的心跳,一顆心漸漸安穩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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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十天,索馬裡站在山坡,圍在頸脖間的紗巾隨風舞動。遠遠望去,只見一個身影孤零零的,遺世獨立。
林微微氣喘吁吁地爬了上來,道,「原來你在這裡,我找你半天!」
「終於還是燒了!」
聞言,微微順著她的視線向下望去,山谷裡騰起一大片紫色煙霧,是德軍在焚燒那一片罌粟地。
她轉頭問索馬裡,「你覺得不應該燒嗎?」
「很難取決。對於北約來說,必須燒燬,這樣不費餘力地打擊了世界販毒組織。但是,這片罌粟地是村民的主要資金來源。村長替他們種植,他們給他一個月6000美金,整個村莊就靠這個過活。沒了這片地,不知道又有多少村民要挨餓。」
林微微不解,「他們是誰?塔利班?」
「不光是。還有世界販毒組織,黑手黨。」
「這麼複雜?」
「是的。這個國家本來就很亂,內亂還要加上外戰。我幾乎可以預言,像前幾天發生的恐怖事件還會源源不斷地發生,德軍斷了他們的財路,他們也不會讓德國人好過。」
她這麼一說,林微微頓時也變得憂心忡忡起來,「可是,這是北約首腦會議的決定,誰能干預呢?」
「沒人。」索馬裡歎了口氣,「說是來幫助阿富汗人,維護和平,可最後還是要犧牲掉他們。」
是啊,危難當頭,老百姓永遠是犧牲品,到哪都一樣。
兩人各懷心思地看了一會兒風景,這時,舒爾茨來了。他沉著一張臉,似乎心情不佳,緊繃的面部線條顯得更加冷硬,索馬裡看見他,便對微微道,
「我敢和你打賭,他一定帶來一個壞消息。」
待他走近,林微微問,「是不是又有什麼新情況?」
舒爾茨點頭,道,「我剛接到通知,我軍兩輛裝滿汽油的卡車被劫了,一死兩傷。」
聞言,索馬裡揚起眉頭,一臉果然如此。
「那你們打算怎麼處理?」
「車上裝了衛星定位,我們已經派出戰鬥機跟蹤,必要情況下隨時擊毀。」
「能一網打盡也好。」
「這事恐怕沒那麼簡單。」
「怎麼說?」
「目前這兩輛車的行駛方向是人口密集的城鎮……」
索馬裡接著他的話茬,「也就是說,一旦擊毀引起爆炸,肯定會炸死不少無辜的居民。」
「那要是不擊毀呢?」
「40噸的石油,一根火柴下去,就相當於一門重炮。如果他們以自爆方式衝向軍隊營部,那後果也是不堪設想的。」
果然進退兩難。
舒爾茨道,「這一帶附近塔利班活動猖獗,非常不平靜,我建議你們暫時停止授課。」
索馬裡非常不滿地哼了一聲,「你們趕盡殺絕,所以現在他們打算拚個魚死網破。」
舒爾茨轉過頭,那對藍眼珠子閃過一絲精光,林微微以為他會反駁,可他最終什麼也沒說。
大家心情沉重,都沒有攀談的**,最近這麼亂,在外面多等一分鐘都覺得心慌,林微微只想趕快回去洗個澡睡一覺。然而,就在他們登上裝甲車打算回營的時候,又有新狀況發生。
突然,毫無預警地有人從角落裡衝了出來,同一時間,幾個德軍士兵立即全身警備,拉上槍膛進入戰鬥狀態。
看清來人後,索馬裡急忙叫道,「別開槍,是我的學生米露!」
米露模樣狼狽,全身上下染著血跡,觸目驚心的。臉頰也佈滿烏青紅腫,顯然剛遭到了暴.力.虐.待。看見她,大家不由神色一凌。
她受到了嚴重驚嚇,像一隻無頭蒼蠅,見到索馬裡就撲了過去,拽著她口齒不清地哭訴,「他們抓走了我姐姐,要槍決她,快去救她!」
索馬裡聽得一頭霧水,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米露一邊抽噎一邊道,「他們說姐姐和隔壁鄰居的哥哥有不正當男女關係,要讓他們償命,還剁了我的手指頭……」
說著便舉高了手,只見那只鮮血直流的手上僅剩下了兩根手指頭,中指、無名指和小指全沒了,血肉翻滾,露出森森的白骨,模樣可怖。索馬裡嚇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後退一步,摀住嘴,眼裡充滿驚慌。林微微沒好去哪裡,只是看了一眼,就不由背脊發涼,一陣反胃。她們都不是反恐精英,沒受過訓練,第一次撞見這種血腥的場面,難免震亂陣腳。
米露只是個十幾歲的女孩,卻慘遭這樣的毒手,施暴的人簡直沒人性可言。別說是兩個姑娘看不下去,就連這些德軍士兵也滿是震怒,舒爾茨皺著眉峰,問,
「為什麼?他們為什麼砍你手指頭?」
米露哽咽,臉上委屈和痛苦交織,「因為我塗了指甲油,他們說小懲大誡。」
她的話讓微微耳邊轟的一聲,就像一顆炸彈在身旁爆炸了似的,一種自責深深地襲擊了她,不禁失聲叫道,「天,那瓶指甲油是我的……」
聞言,舒爾茨回頭看她。
撞上他的視線,微微心裡亂成一片,心慌意亂地道,「如果那天我沒拿出來塗指甲,如果當時我告訴大家指甲油被偷,就不會這樣,是我害了她啊!」
見她情緒激動,舒爾茨伸手按住她的肩膀,道,「誰也沒想到會這樣,不是你的錯,鎮靜下來。」
他的安慰並沒起多少作用,所謂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就算沒有直接責任,作為一個有良知的人,也會心裡不安。
腦中越是胡思亂想,胸腔裡的心就跳得越快,在毒辣的太陽下,她頭暈眼花地腳一軟,差點摔倒,幸好舒爾茨在旁邊順手扶了她一把。
一般來說,裝甲大隊都配有一個醫護人員隨行,醫護兵取出緊急醫藥箱,先給米露包紮止血。她死裡逃生,眼裡滿是恐慌,一把抓住那醫護兵的袖子,連聲追問,「你們會救人的是嗎?是不是?」
醫護兵不知道怎麼回答,便將目光轉向舒爾茨。
「現在我們怎麼辦?」阿里問。
很棘手。舒爾茨走到米露面前蹲下,問,「抓走你姐姐的都是些什麼人?是不是塔利班?」
她搖頭,「不知道。」
於是,舒爾茨換了種方法又問,「是不是村裡的人?」
「不全是,不少陌生人。」
「大概多少人?」
「十多個。」
「多少人有武器?都是些什麼裝備?」
米露想了想,道,「我不確定,當時只顧著逃,但他們肩上背了一種細長的鐵管。」
聞言,舒爾茨雙唇一抿,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追問,「是不是頭很大,很尖?」
她用力點頭。
不用他點明,大家都已經明白了那是什麼,反坦克火箭筒!
「看來他們是故意放米露過來傳達消息的,這是個陷阱。」
「那跳不跳?」阿里問。
舒爾茨站了起來,道,「我們到達阿富汗的時候,軍規第一條,不得介入當地衝突。」
言下之意,就是不插手。
索馬裡心一沉,幾步衝到舒爾茨面前,道,「那可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
舒爾茨斬釘截鐵,「他們人數眾多,我沒把握,不能拿同事的命做抵押。」
「所以你決定見死不救?」她咄咄逼人,「你可是ksk精英!」
舒爾茨在她的逼視下有點沉不住氣,不敢看她的眼睛,轉開了頭,「我必須為德國人的生命負責。」
「德國人……」聞言,索馬裡差點沒被他氣爆,「難道就你們德國人是人,阿富汗人就是狗?活該受死?你們德軍有二十個人,居然怕幾個塔利班,你來阿富汗是幹什麼的?只是為了燒燬這些罌粟?截斷村莊的退路嗎?你們維和部隊到底為當地人付出了些什麼?」
她現在情緒激動,說話自然口不擇言,舒爾茨沒和她辯論,走到米露面前,面帶愧疚地道,「對不起,我們幫不了你……」
「不是幫不了,是不想幫!舒爾茨,見死不救,你還是不是男人!?」索馬裡一雙眼睛裡含滿了眼淚。她是阿富汗人,這裡是她的家是她的根,況且還每日和這些孩子相伴,自然和他們這些外國人的感情是不一樣的。
其實她的心情,大家都能夠體會,如果換了自己同胞遇上諸如此類的慘禍,估計誰也做不到袖手旁觀。畢竟同根生,眼睜睜地看著對方去死,能救不救,良心不允許,會內疚一輩子。可是,舒爾茨不光是個男人,更是在執行任務的上尉。作為個體,他可以衝動一把,替索馬裡出生入死去救人;但作為一個團隊的首領,他必須硬下心來作出最理智的選擇。
他是個固執的人,索馬裡也是倔脾氣,拉住他,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道,「你不去,我去!」
開玩笑,一個手無寸鐵的女人不是跑去送死是什麼?這下,舒爾茨無法再保持冷靜,一把拉住她的手臂,道,「你瘋了。」
「瘋就瘋,至少我問心無愧。」她掙扎著甩掉他的手。
舒爾茨站在原地,僵持了幾分鐘,救還是不救,只是在一念之間。但他還是選擇了顧念大局為重,天漸漸黑了,夜路難行,不管出什麼狀況都是幾十條人命,他擔當不起。所以,他當機立斷,幾步追上去,直接將她一掌給劈暈了。
一個大男人對一個小女人動手,有點說不過去,一轉身,就看見幾十雙眼睛都在看他。面對這種情況,舒爾茨也實在是無奈,聳了聳肩,「特殊情況特殊處理。」
將索馬裡抱進車裡,林微微看著他道,「這回她非恨死你不可。」
「那就恨吧,總好過丟小命。」
作者有話要說:唉,其實我挺喜歡小舒子,可是為了守住最後一點節操,只能忍痛不讓他和微微發生點神馬。桑心啊,早知道就不塑造男配了,一個老弗爺就夠了。
操守操守,果然就是要守著一個cao啊~~~努力燉肉去。嗯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