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入了春,但氣溫還是很低,賽蒙上身光著,站在那裡瑟瑟發抖。
沒事幹嘛把自己扒光啊?林微微忍不住問,「衣服呢?你為啥脫了?」
賽蒙咬牙切齒地道,「那件大衣裡面有毛!」
「有毛咋了?」她不解,大冬天穿個皮草,這不是很正常的事?
「我對皮毛過敏!」
「嗯?」她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在寒風蕭蕭中,賽蒙又打了三個噴嚏。頂著眾人驚異的目光,幾步從黑暗中走出來,一把拽住她,不由分說地拖進胡同裡。林微微嚇一跳,正想正當防衛,就見他眼淚鼻涕一把地指著自己的脖子和手臂,在那裡悲慼戚地道,
「看見沒?」
林微微抬頭望了他一眼,頓時被他那一身的紅疹給嚇到了,嘶地聲抽了口冷氣,下意識地退後一步。
太太太可怕了,體無完膚啊!
「那那那怎麼辦?」她戳了下他的手臂,緊張地道,「會不會出人命啊?」
「送我去醫院,不然會!」
聽到會出人命,林微微登時心就慌了,道,「可我沒開車來,怎麼送?」
賽蒙從褲袋裡掏出自己的車鑰匙道,「你開我的,車牌sk788。」
她伸手接過,道,「好,不過我先去和母親打個招呼,你等著。」
見她急著要走,賽蒙忙一把拉住她,一邊連續打噴嚏一邊道,「你把我的衣服給我,順便再把客人的衣服還回去。」
「好!」她趕緊遞過口袋,撿起地上的大衣,衝回飯店。看著她消失在眼前的身影,賽蒙在心底歎息,偶然騷一把想調戲良家婦女來著,結果調戲沒成功,反而把自己給整進了醫院!所以說,別人的東西啊,果然不能動歪念。
林微微將衣服掛回原處,然後跑去餐桌,蔡英見她氣喘吁吁地便問,「你怎麼啦?上個廁所要那麼久?」
「說來話長,」林微微抓起酒杯喝了一口,簡要地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解釋了下。
蔡英是個明理的人,一聽賽蒙過敏嚴重,忙道,「他這事急,你先送他去醫院,別耽擱了。」
「那你怎麼辦呀?」
「我沒事,一會兒自己打車回去。」
林微微有些躊躇,道,「這樣不好吧。」
「沒什麼,下次再出來吃一頓補上就是。」
衡量了下輕重,林微微妥協了,親了下老媽的臉,道,「媽,你真好。」
蔡英伸手抱抱女兒,笑道,「多大點事呀,用不著這麼客氣。」
「那我去把賬單結了,你到家後給我發個短信。」
「好。」蔡英點頭。
告別母親之後,林微微又趕去停車場,賽蒙已經等在那了。
「去哪家醫院?」她問。
賽蒙坐上副駕駛,隨口答道,「就近吧。」
她點頭,拿著車鑰匙準備發動引擎,可摸了老半天,突然發現丫的這車子根本沒有鑰匙孔!!
見她愣著,他不由問,「怎麼了?」
「沒洞,插哪啊???」
洞被插,洞被插!
一聽這話,賽蒙立馬想歪了,扶著額頭,深吸了口氣道,「哪都不用插。」
「不插那怎麼燃啊?」
「直接紅外線感應!」
「啥?」聞所未聞。
「鑰匙。」
見他伸出手,林微微忙遞了過去,只見他將鑰匙放在方向盤右側照了下,就聽滴的一聲後,發動機轉動了。
「那熄火呢?」太神奇了有木有?
「再照一下。」
哇,果然高端洋氣上檔次!
「這車多少錢?」
「不便宜。」
見他支吾,林微微不禁道,「賽蒙,你該不會是欠了一屁股的爛債,所以才這麼賣力地打小工賺錢吧?」
賽蒙哈哈一笑,「被你猜中了。」
她伸手做了個你牛逼的動作,將注意力轉回汽車上。賽蒙在旁邊設置gps,剛按了幾下,就覺得車子向前拱了拱,然後啪嗒一聲,熄火了。
一轉頭,就看見林微微擰緊著眉頭,一臉糾結,不禁問,「又怎麼了?」
「這是手動擋?」
賽蒙點頭,問,「有啥問題?」
「車子沒問題,但是是手動擋。」
他一聽,頓時暈了,道,「你不會開手動擋,不、是、吧?!」
「會是會,就是不熟悉。」見他這表情,她小心肝一跳,打死也不敢說,其實自己最後一次開手動擋的車子,是在8年前學駕照的時候。
林微微試探地問道,「要不然還是你來開吧?」
「我要能開還會讓你送我嗎?我現在渾身發癢,你讓我怎麼集中思想?」
唉,真是天降大任於斯啊!
認命的重新點燃發動機,她道,「好吧。不過,萬一撞了什麼,我不負責,你也不能沒收我駕照。」
「沒事,我買了全額保……」
話還沒說,就聽砰地一聲,車頭撞上欄杆了。聽到這聲音,賽蒙頓時頭皮一麻,笑容僵了一半。
林微微忙賠笑道,「對不起對不起,我太緊張了。忘了掛倒檔……」
「我有保險,你開!」
放好倒檔,結果因為離合器放得太快,又給熄了。
賽蒙實在忍不住,問,「林微微小姐,你的駕照到底是考的還是買的?」
一想到身邊坐的是警察,她不由捏了一手的汗,底氣不足地道,「當,當然是考的!」
看出她的緊張,為不給她增添更多的心理壓力,賽蒙決定閉嘴。在反反覆覆熄火了n次後,車子終於開上了大街,因為要換擋,林微微始終開得不順手。特別這一段路還有30°的斜坡,離合器和油門交錯,一個沒把握好,就熄火,而一熄火就溜車……
賽蒙發現車子下滑,眼見要發生追尾事故,立即大叫一聲,「快踩剎車!!」
林微微被他嚇了一大跳,心急火燎地一腳踩下去,q7在離後面那輛車子不到半米的地方停了下來。
賽蒙呼出一口氣,心臟一陣狂跳,這還沒去到醫院,就要先腦溢血身亡了。
林微微也覺得委屈啊!從來不開手動擋,旁邊還有個警察,能不如坐針氈麼?好像自己開的根本不是汽車,而是神州七號;去的不是醫院,而是外太空。
兩人都歪著嘴,皺著眉頭,第一次有人坐在這麼昂貴的車裡,哭喪著臉把全程開完的。
她難受,賽蒙也不好過,在心裡一陣吶喊,我的奧迪q7啊!當警察這麼久,終於還是遇上了傳說中的馬路殺手。
賽蒙身心和**皆受到巨大打擊,下車的時候,拽著車門,雙腿抖半天。見狀,林微微忙伸手扶了他一把,順便將鑰匙塞回他的褲袋。
乘他掛號看病的時候,撥了個電話給老媽,確定她已經平安到家。然後又發了條短信給弗裡茨,告訴他自己有事耽擱,要晚點回家。
賽蒙打了針吃了藥,身上的紅疹漸漸消退,他精神也好了不少。
「你能開車嗎?」她問。
「應該沒問題。」
「那就麻煩你送我回家吧。」這車她是再也不想碰了。
折騰了一晚上,林微微連話都不想說,靠在車窗上想心事。車裡有些沉悶,賽蒙打開天窗,吹了一會兒風,就聽她的肚子傳出咕咕的叫聲。
賽蒙抽空,瞄了她一眼,問,「你餓了?」
「是啊,點了100歐的龍蝦,都浪費了。還不都是因為你!」
聽見她抱怨,他有點內疚,作為補償,道,「走,我們回餐館再去弄點吃的。」
「可你同事在那啊。」
賽蒙看了眼手錶道,「11點30,他們應該走了。」
「好吧。」
於是兩人又驅車回到飯店,果然裡面空了,只剩下幾個服務員在收拾,看見賽蒙回來,頓時迎了過來。
「小子你人呢?」
他不急不躁地回答,「出了一點意外,我去了趟醫院。」
那人關心了幾句,便去忙活了。
「他們對你挺好啊。」曠工那麼多時間,都不追究。
賽蒙笑笑,轉移了話題,「你想吃啥?」
「都這麼晚了,隨便吧。」
賽蒙道,「想不想吃起司洋蔥牛肉腸包?」
林微微拎起食譜,隨手翻了翻,道,「咦,菜單上沒有啊。」
賽蒙抽走她手上的菜單,道,「沒事,讓他們給你做一個。」
她笑了,道,「這是你家開的飯店啊,說做就做。」
他也跟著笑了,直接將她拉進廚房道,「是啊,就是我們庫弗斯家的。」
「啊?你家的?」搞了半天他是給他爸打工呢。見他點頭,她又問,「那你為什麼怕被飯店的同僚知道?他們怎麼會開除你?」
「本來只想逗逗你,沒想到弄巧成拙了。」
林微微有點暈,「搞那麼多,你就是為了逗我玩?」
他嗯了聲。想逗她玩,結果把自己給玩了。
「你倒是老實。」
「我們經常對嫌疑犯說,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我去,林微微徹底無語了。
賽蒙自知理虧,所以捏麵粉的動作特給力。她坐在旁邊空著的檯子上,盯著他工作,見氣氛有些詭異,他一伸手,便按響了音響。電台裡傳來一個悠揚的女聲,背景音樂很有震撼力。
聽了一會兒,她不由問,「這首歌挺好聽的,叫啥名字?」
「thecrowtheowlandthedove。」
烏鴉貓頭鷹和鴿子,這名字真神奇!她一樂,繼續問,「誰唱的?」
「nightwish。」
「芬蘭的啊。」林微微道,「我們剛從芬蘭回來。」
「和弗裡茨一起?」
她點頭,伸出手展示了下手上的戒指,道,「他向我求婚了。」
他一怔,手上的動作不由自主地頓了頓,問,「你答應了?」
「是啊。」
「那恭喜你了。」他的聲音有些不自然。
沒聽出有啥不對勁,林微微語氣輕鬆地道,「是的,終於解決人生一大事。」
「什麼大事?」
「結婚啊。」她嘴唇上揚,露出個笑容,「我媽還擔心我沒人要。」
「怎麼會?」賽蒙脫口道,「實在沒人要,我要。」
聞言,林微微噗嗤一笑,「什麼時候你成了垃圾收容所。」
「你把你自己比作垃圾?」
她癟了癟嘴,「我不是垃圾,可我也不優秀,我只是平凡人。」
「我們大家都是普通人。」他坦白道,「其實我挺喜歡你。」
「為什麼?」
「因為你德語說得很好。」
微微哈了聲,道,「開玩笑,這大街上隨便找個德國人德語都比我好。」
賽蒙搖了搖頭,道,「不一樣。對我而言,你身上有一種我們西方人所不熟悉的東方神秘感,你的外貌和思想很具有亞洲人的特徵,引起我的興趣。除此之外,更重要的是你對我們德國的文化歷史有深入的瞭解。打個比方,你在和我說孔子思想的同時,又能和我討論康德的思想啟蒙;在說非誠勿擾的同時,又能和我討論wetten,dass(節目名字);在說中國歷史的時候,又能和我討論聖羅馬帝國日耳曼民族。在說起佛教的時候,又能和我討論基督和天主教的區別……所以,你讓我有種神秘卻又熟悉的感覺。」
林微微笑道,「就是熟悉的陌生人嗎?」
「可以這麼說。」
「既然對亞洲感興趣,那你為啥不去那裡看看?比我好的妹子一抓一大把。」
賽蒙搖頭,「短暫的新鮮感後,就會面臨現實問題,比如文化差異、語言差異、飲食習慣差異,我不知道要有多大的愛和耐心,才能去包容這一切差異。」
「原來這樣啊。」林微微自嘲地笑了笑,「沒想到在這裡我還挺吃香。要在中國,相貌平凡的我估計早就成了剩女。」
「哦,中國什麼情況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喜歡一個人不一定是因為她的外貌,也不見得她要有人見人愛的性格,更不必智商情商有多高,但必須一點,那就是我們適合彼此。」
「怎樣才算彼此適合呢?」
「聽得懂我的語言,能和我有共同興趣愛好,吃喝住行都能在一起。」
「你怎麼會對亞洲感興趣呢?」
「因為我喜歡日本漫畫,然後又看了不少關於亞洲的電影專題片,不同的生活背景和文化讓我覺得很有趣。」
林微微點頭,完全能理解他的意思,這不就是像有人看了二戰,突然喜歡上德國人一樣?她話鋒一轉,道,「其實德國有很多亞裔。」
「是的,不過可惜他們已經非常德國化了,就像我那個香港朋友,他甚至連半句粵語都不會說。」
「那倒是。」林微微道,「不管如何,都很高興能獲得你的青睞。」
這方面的話題還是第一次涉及,作為一個典型的德國人,賽蒙願意開誠佈公地聊自己對亞洲人的看法,她挺高興。
兩人談得很投機,林微微覺得他是個不錯的人,雖然當不了情人,但也可以當朋友。她心頭一熱,拉起他的手,用力地握了握,真心實意地道,道,「要不然,你就做我的男閨蜜吧。我保證一輩子對你好。」
一輩子對你好,這句話他愛聽,可男閨蜜……又讓他糾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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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流逝,眨眼又是兩周。林微微畢業了,今天是學校的畢業典禮,將自己裝扮地妥妥當當,臨到出門又被弗裡茨給逮了回來。
「不准出門。」他說得斬釘截鐵,一點回轉的餘地也沒。
「為什麼不准?」
「因為今天3月14日。」
「3月14日怎麼了?」她覺得莫名其妙。
見他沉默,林微微追問,「今天是什麼日子?為什麼不能出門?」
弗裡茨睜著一雙碧眼,神情陰鷙地看著她,這抿唇皺眉的這樣子讓她很是不安。她伸手拉了下他的衣服,道,「要是你不喜歡,我可以不去參加晚上的派對,但至少讓我去拍個畢業照,拿張畢業證。」
她都這樣委曲求全了,可他還是不肯讓步,堅定不移地否決,「不行。」
林微微頓時急了,「為什麼不行?你給我說出個理由。」
「沒有理由。」
這也太蠻橫了,她跺了跺腳道,「你誰啊,憑什麼不讓我出門?」
「憑我是你老公。」
聞言,她忍不住噗嗤一笑,道,「我們還沒結婚。」
「我不管,反正今天就是不准你踏出去。」
「那我非要去呢?」
林微微想去拉門,可還沒碰到房門把手,就被他攔腰抱了回來。弗裡茨將她扛在肩上,走回臥室,手一鬆將她扔在大床,道,「不准去!」
見他那麼霸道,完全不講理,她不由也惱了,蹬著雙腳去踢他,「你沒權關我,你要限制我人生自由,我就報警!」
「那你就去報。」
「你太專.制了。讓我出門,否則,我恨你一輩子!」
弗裡茨被她那句恨一輩子給傷到了,他板正她的臉,道,「就算恨我一輩子,我也不會讓你出去。」
「為什麼?」
他沒回答,有心逃避這個問題。
微微心裡有氣,見他低頭吻下來,便使勁咬了他一口。沒料到弗裡茨根本沒躲,這一下,頓時被咬出了血。可他還是沒放手,輾轉吮吸著她的嘴唇,呢喃,「微微別離開我。」
這卑微的語氣從他嘴裡吐出來,殺傷力極大,林微微咬得一嘴血腥,又聽他這麼說,怒氣頓時消了。停止掙扎,伸手捧住他的臉,道,「我不會離開你,保證不會,如果你不放心,你跟我一起去,我絕對不會離開的你視線半步。好不好?」
見他不說話,她再接再厲,「我好不容易才能畢業,看在我奮戰了這麼久的面上,你答應我吧。求你了。」
看著她嘟著嘴撒嬌的樣子,他心一軟,差點就想說好。
還以為他被自己說服了,可他雙唇一張,還是冷硬地說了兩個字,「不行。」
軟硬兼施都不行,林微微覺得無比委屈,鼻子發酸,眼眶紅了。她伸手抵在他的胸口,哭道,「你總自以為是,一點也不顧及我的感受。我恨你!」
很久沒見到她的眼淚,也沒聽她提起過恨,如今,事隔半個世紀,這個字從她嘴裡吐出,仍然是這樣的觸目驚心。
弗裡茨不由怔住了,腦中回想起曾經發生過的一個片段。因為陷在愛不得恨不能的絕境中,滅頂的絕望和無助讓他破釜沉舟地做出了極端的決定。她有著身孕,他仍然用原始而粗魯的方法佔有她,他咬牙切齒地道,如果不能愛上我,那就恨我一輩子!她狠狠地咬住他的肩膀,那一眼的決絕,裡面除了憎惡再沒其他。眨眼一世紀,身上的傷口可以癒合,但痛還在,不再是撕心裂肺的感覺,而是像被一把密密麻麻的細針扎入身體,刻骨銘心。
不顧她的掙扎,他一把抱住她,緊緊的。多強勢的一個男人,可他此刻的聲音卻在顫抖。
「微微,今天是3月14日。」
低頭想去吻她的眼淚,卻被她轉頭躲過,弗裡茨歎息了一聲,聲音裡滿是無奈,道,「是你穿越的日子!」
作者有話要說:
基友說,要把牛蹄睡了,再非禮小舒子,順便虐虐老弗爺,最後再把少爺拉出來溜溜,這樣就完美了。
我覺得這建議不錯,元芳,你怎麼看?
下集預告:
見他不說話,林微微便自娛自樂,在展廳四周逛了一圈,然後看見櫥窗裡壓著一張發黃的老照片,是一個年輕男子的軍裝照。雖然照片很舊,還被人撕毀了一半,但她還是隱約認出了上面的人物。
這,這個人,不就是……
她轉頭想讓弗裡茨過來一起辨認,剛張開嘴,這時,突然地板劇烈得搖晃了起來。還沒反應過來,牆頭的櫥窗已嘩啦啦得碎成了一片,櫥櫃轟的一聲向她當頭倒下。一切發生得太突然,誰也來不及搶救,在被砸暈之前,她只聽見有人撕心裂肺地叫了一聲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