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艦篇(3)
去巴厘島的時候,我沒有想過會遇到甄嫻。文靜似乎也有些質疑——這種情況就算懷疑也正常。因為連我也懷疑。
再加上她們的車壞在半路,更讓我質疑了。她們是特意來找我們的麼?或者說,是甄嫻特意來找我的?
那天趁文靜不注意,她塞了張紙條給我:晚上海灘左角見。
玩了一天,文靜很快就睡著了,可我睡不著覺。柔柔的燈光印在她的臉上,有種嬰兒般的柔軟。我低頭親了親她的臉頰,她撓撓臉繼續睡著了,半點都沒醒。
我不知道甄嫻找我做什麼……這更加能肯定,她來巴厘島,是為了找我。為什麼選在我蜜月的時候?
夜很涼爽,月光皎潔,銀盤一樣掛在天空,照得四處都很明亮。我手插在褲兜裡,每一步都覺得很漫長。
甄嫻想說的話,我大約已經知道。哪怕她是在我結婚後才知道我結婚了,可是現在再來說這些……還有意義嗎?
甄嫻穿著白裙子站在海邊,風很大,吹起她的衣裙。雖然時間晚了,海灘上的情侶卻不少。
她看到我了,「你來啦。」
我看看手錶:「只能出來一會兒,等下文靜醒來沒見到我,會擔心。」
「哦,」她頓了頓,「只是擔心,而不是疑心嗎?」
「我沒做什麼讓她疑心的吧。」我笑笑,「大半夜不睡覺,你不至於這麼久了時差還沒倒過來吧?」
「關艦。」甄嫻向我走近來,「你還愛我嗎?」
我望著她的眼睛,好一會兒才移開目光。「我結婚了。」
「還愛不愛?」
「只是一種普通朋友的情誼。」
「我還沒有變,你怎麼可以先變了?」聲音有些顫抖。
「這並不是一個先和後的問題。何必還糾結在這裡。」我和她,終已成歷史。「甄嫻,我們四年沒有聯絡過。」
「但是你在做什麼我都知道!」
「有什麼區別?」胸口有淡淡的疼,「就算這幾年,我沒有任何消息讓你遺漏掉,我們這麼多年沒有見面,該淡的都已經淡去了。」
她的眸光水潤,彷彿有水芒閃爍。「那以前的誓言呢,說什麼永遠愛我……可不過幾年,你就已經不愛了?」
我沉默了,她的聲音有淡淡的傷:「關艦,回來我身邊好不好?」
「我們已成往事。」往日清晰可見的傷口隱約疼痛。「現在和文靜很好,我不想有任何變動。」
「只是和她很好,不是愛她嗎?」
她的眼裡有淚光閃爍:「剛去美國的時候,我一直等著你追來。你為什麼不來?」
「沒有那個必要。我們已經結束了,何必再糾纏不休。與其週而復始,不斷重複在分手,不如當時就斷了,這對我們來說都是最好的選擇。這幾年我們不都過的好好的嗎?」
臉上滑落淚兩行。「好的只是你而已!我從來都沒有忘記過你,從來也沒有放棄過!」
我看了她半晌,不忍說我現在滿心裡只有一個葉文靜。她也許沒有甄嫻美,沒有和我有刻骨銘心的愛戀;初戀與任何一段感情都無法媲美,在我心底,也許文靜確實有很多外在條件是次於甄嫻的;但那又何妨呢?
文靜是我的妻。也是這幾年來能讓我開心,讓我安心的人。
「回去吧,如果文靜醒來沒看見我,她會著急的。」我轉身。
聲音悠悠從身後傳來:「你從來也沒有說你愛她,你對她只是有責任感嗎?」
我沒有回答,甚至也不停下腳步,心卻像灌了鉛一樣沉重。我以為我們之間早已結束,兩人的心都已經在分手那一刻已經堅定了不再挽回的心;可是她現在卻是做什麼?我未婚也許還情有可原,可如今我結婚了。
這樣不足以讓她死心嗎?
我想起很多以前的事。從小青梅竹馬,青少年時期似是而非的靠近與疏離,直到考上大學後表白,才在一起。
有甜蜜有傷痛,最終只不過因為一些小事就分道揚鑣。心煩意亂,所以我旁邊的沙灘上走了一圈又一圈。回到酒店,剛開門就見文靜站在門後,把我嚇一跳。
她緊張地摟著我,問我去了哪裡。我心虛,只說在外散散步。如果告訴她實情,會不會以為我和甄嫻跑去「偷情」?在女人面前,偶爾也許需要一點善意的謊言。
我想文靜是不信的,但她沒有表現出來。有時候很是喜愛她這樣柔軟的性格,該強勢的時候一點也不服輸,適時退讓,讓我有台階可下。如果她打破沙鍋問到底,也許今晚難免要冷戰或者是大吵一架。
我擁抱著她,心情安定。往日不再來,文靜是我的唯一。在後來很長一段時間,甄嫻都似有若無地邀請我出去,或者是有時候大夥兒聚會,總是少不了她的存在。
她存著想與我復合的心,我便下意識地遠著她。我要為文靜想想,如果她知道我總與甄嫻在一起,又要做什麼感想?
畢竟曾經的朋友都是重合的,能拒絕一次,卻不可能總是拒絕。
「你在躲我嗎?」那天晚上處理完方子豪的事,在酒吧裡,甄嫻握著酒杯,兩頰駝紅,似乎已經喝了不少。
「沒有。」
「在當乖寶寶嗎?滴酒不沾。」她笑嘻嘻地,眼裡卻有化不開的疼。
「嗯,要開車,不能喝。」
「你最近總不來,在躲我。」
「沒有,你別多想。」
「我不是傻瓜。」甄嫻苦笑,「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我們會這樣。」
「還是朋友。」我簡單地說。
「有朋友是這樣的嗎?」她望著我,像在控訴。聳聳肩,她說:「也罷,也許真的沒有緣分了吧。」
「你會找到自己的幸福的。」
「但願吧。」
她喝了不少,臨回去的時候差點摔跤。我扶住她,她笑呵呵地揮著手:「我沒醉。」接著趁勢把頭靠在我的肩膀上。
我輕輕推開:「酒喝多了,別開車。」
「送我回去好嗎?」
她的眼神楚楚可憐。只是送她回去而已,反正剛好順路。我便答應了。入了夜,天氣又冷,路上沒有幾個行人。在紅燈的時候,甄嫻忽然湊近過來,吻了吻我的脖子,接著把嘴唇貼上我的唇。
我吃了一驚,想避開這個吻,恰好綠燈,腳下意識地踩了油門,車子便飛一樣往前奔去。甄嫻彷彿醉了,不知道我在開車似的糾纏,我躲避不及,在下一個路口撞上了欄杆。
幸而不是撞上人!我暗暗心驚。
警察來了,把我們都帶到醫院去,剛處理完不久,文靜便一臉惶恐地奔來。我緊張至極:如果讓她看到我和甄嫻在一起,還不知道會怎麼想?
連忙拉著她往外走,可是。
她還是看到了。她勃然大怒,我連忙拉著她解釋。可是她不聽,兩個人有史以來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吵架。她一把車子開走,我就後悔了。我有什麼立場生氣?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讓她受驚嚇,還讓她在這大半夜地受了委屈和氣。她發火也是很正常的,為什麼我按耐不住?
甄嫻不知幾時走到了我身後。想要說話,我制止住了。大概這一撞,風一吹,也把她的酒氣吹醒了不少。「回去吧,打車回去。」
她抿了抿唇,欲言又止。
終於什麼都沒說,還是離去了。我走在回家的路上,不斷打文靜電話。關機。
是我把她氣壞了吧?心裡止不住擔憂。這半夜三更地,她又開著車,不知道會不會怎麼樣?
懊悔不該與她吵架,可是越是找她,越找不著。也許這樣的情況,她會回娘家吧?
可是以她的性格,就算回去,也未必會說是因為我們吵架。如果我此時追去,豈不叫兩個人的關係在她父母的監督下更難做了嗎?
我等待著上班時間的到來。到時間打電話,她的手機還是不開。我只好去尋求李莉的幫忙。她笑著在電話裡說:「把文靜給惹惱了?你還真行啊,我認識她十年,可沒見過她發過火。」
胸悶。
李莉說:「我幫你打電話過去試試吧。」不久後她打過電話來說,「文靜手機關機呢,我打了辦公室電話,她沒事。」
我的心鬆了一鬆。當即提前下班到她的公司裡。不管我怎麼解釋怎麼哀求,她還是生氣。
我簡直沒轍了。不知道她原來倔起來也這麼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