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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卷 116 末路英雄 三 文 / 閆靈

    鄭氏說得不錯趙戰西實乃真英雄他用盡最後一兵一卒切斷漢北糧草通道逼迫方醒不得不出兵相救兩次鬼八山、亳山方醒兩次真正的失敗都敗在這兩人的手上兩次用得同一個方法斷道糧草正如他自己說過的能救回頹勢的唯有猛將很不巧諸國中兩個最勇猛的猛將就是秦、趙這二人兩個都是少年成名同樣以「勇」聞名天下也許師尊說得不全對師兄的劫數不只是在西真正的劫數在於秦、趙這兩人的勇再好的謀略最後依然要靠戰場上這些殺身成仁的將士們去拚殺否則再多的謀略也不過就是一堆幻想什麼也算不上。

    借漢北派兵解圍的時機秦權、班驍引兩路人馬截斷救兵分而治之一日之內三進三勝順勢奪下了一處關隘羌丘防止了方醒據險難的可能不過可惜的是趙戰西所部五千人一個不剩全部戰死沙場。

    當我隨班驍前來接應時看到的只有漫山遍野的煙塵、屍以及逗留在主人身邊不願離去的戰馬。

    「一定要找到漢西王的屍!」班驍大聲喝令。

    坐在上兵背上聽著它呼哧呼哧的喘息聲看著眼前橫七豎八的屍腦子裡塞滿了不明所以的東西。

    「趙王爺在這兒還有氣!」有士兵在山石後大聲叫嚷。

    我剛想打馬過去突然一騎從我身側飛將過去那背影我熟悉那滿身的血腥味我也熟悉。從羌丘到這裡有幾十里地他就這麼打馬跑過來的嗎?

    沒等我甩下馬鞭上兵呼得跑起來。跟上了秦權的馬尾也許是想向主人證明。其實自己並不老還能跑。

    趙戰西正倚在一棵小松樹上臉朝著正南方向臉上儘是被血漿染紫的泥土因為幾個士兵地掐揉。眼睛已經睜開我們剛到時他還瞅著我們笑。

    秦權匆忙下馬來到他跟前我也把韁繩扔到一邊站到秦權身後分明聽到趙戰西呵呵笑了兩聲「我上次寫信忘了一句話。」聲調正常「你小子忘恩負義。定不會有什麼好下場不過我始終覺得沒交錯你這個人!」

    秦權噤聲久久之後。拍拍他的肩膀笑笑。「一樣。」

    「扶我起來再怎麼樣也不能坐著這麼窩囊。」

    秦權單手將他拉起來這時我才現他的左腿已經完全脫離了身體。小腹上還有一處血窟窿……

    「怎麼樣?那個什麼倒霉神仙軍師是不是又栽了?」哈哈大笑兩聲血漿噴得我滿臉都是。

    我點點頭「那個倒霉軍師又栽了。」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笑著應和他地玩笑。

    不知何時士兵們都已退到數丈外只有我們三人站在這半山腰的松樹旁。

    北風漸起風聲猶如人地嗚咽聲山草被吹得戰慄不已。

    「這裡還是亳山以內我還沒出亳山應該不算趙氏的不孝子孫吧?」望著山下趙戰西輕聲問了這麼一句。

    秦權搖頭「不算!」

    趙戰西苦笑這笑容永遠定格在了這亳山之中趙氏家族也在這山中走向了終結當年聞名天下、號稱西北虎狼的趙家終於在諸侯之中消失無影……

    也許老天是想掩蓋掉人世上這血腥的場面飄飄忽忽竟下起了雪趙戰西左手主著長槍頭微微靠在槍桿上面朝南方面帶笑容眼睛睜著彷彿只是在眺望眺望上澤眺望妻兒眺望趙氏家族曾經的無限輝煌……

    趙戰西地馬、秦權的馬、上兵分別打著響鼻風聲被雪片漸漸掩蓋滿地的血腥也漸漸被掩蓋只是人心頭的傷痛又能用什麼來掩蓋?雪嗎?

    趙戰西就葬在亳山最北邊上的山坡山前立碑:漢西趙王戰西之墓。這是秦權的意思他說相信這也是趙戰西的意思多少年後亳山一代盛行建「趙王廟」據說趙王爺能當煞還能保佑關內百姓不受外族侵擾只是時間太久了這個趙王爺到底是誰後世眾說紛紜人們總能記住英雄至於英雄是誰這並不重要重要的他是英雄。

    今年的第一場雪下得特別早也特別大像是能將所有東西都掩蓋掉。

    蹲在火堆前望著帳外地鵝毛大雪記起了在上澤的那個冬天當時三夫人鄭氏還很精神整日拉著我說這說那天南海北的聊她確實是個聰慧地女子趙戰西時常要到後院明褒暗諷地與秦權一頓大侃末了還要諷刺一番我這個「不懂事」的秦夫人……時間過得真快一晃眼十多年過去了。

    許章收拾好紙筆將一頁信遞到我面前「夫人您看這麼寫如何?」

    接了信看了兩眼這是寫給莊忠地信讓他多留意邊線漢北軍地動向因為擔心我與莊忠的立場不同許章每次寫信給他都會通過各種方式告訴我信中地內容也算是做到透明化雖然我告訴他幾次不用這麼做不過顯然沒什麼效果他雖待我如同僚可心裡依舊認為女人生來多疑且心小容不得自己不知道的事也不知他這個未曾娶妻的人是怎麼得來的這個認知。

    將信折好遞回給他「先生多年未回漢西可有思念故里?」

    將信封入油紙信封滴上火漆做好封印「天下無故里何處非故里?」

    聽了他這話不免苦笑「先生一如當年那個漢西北虜的許章雄心不減。」天下無故里何處非故里?可見已將天下視為故里。

    「夫人看起來有些心灰意冷。」他將我這幾日的沉默視為心灰意冷的表現。

    「不是心灰意冷只是記起了很多往事。」伸手將一旁的木柴添到火堆。

    「夫人贖許章冒犯了有幾句話想跟夫人說。」見他眼神嚴肅點頭示意他說「趙王剛歿將軍心中悲慼、孤寂然而此時漢北軍就在跟前正是我等生死存亡的時刻將軍身為三軍統帥不能有一絲一毫地疏忽我們這些為下屬的要想辦法讓將軍化去心中悲痛誓將此戰贏到底。夫人不但是將軍的夫人更是將軍的內宰丞此時夫人不但不能隨將軍一起沉痛反而更應當努力勸慰將軍因為這天下間能在最短時間令將軍振作的只有夫人您一人。」起身拱手「許章在此請夫人務必忍住心中悲慟。」

    他說得不錯我跟秦權的確有太多相同的回憶相同的悲慟但此時此地確實不適合悲天憫人「感謝先生指正。」

    經過許章這麼一提醒我趕緊收拾自己的情緒行軍帳中切忌私情過重。

    晚間趁夜深人靜時換去身上的男裝軟甲從行軍袋中尋了件墊底的紫綢裙衫因為沒有胭脂水粉只能將手在火堆旁烤熱在臉頰和嘴唇上揉搓試圖弄出些紅潤出來還好因為怕手腳凍傷在途中從一個農家婦人那裡買了些厚油脂若不是這些乾硬的厚油脂怕是手跟臉再不能見人了洗完、搓完對著木盆裡的倒影看了看好像也沒老得太厲害拿起篦子剛想將頭挽起來秦權卻不恰當地挑簾進來興許是太久沒見我這般模樣了杵在門口半天沒醒過神來「怎麼了?」他下意識地問。

    「啊?什麼怎麼了?」我下意識地答。

    兩人對視半天突得都笑了他放下帳簾我索性將篦子放下。

    他盤坐到我對面兩人的膝蓋相抵他伸手捏了捏我身上的綢衫咧嘴笑了「你也不嫌冷下雪天到穿起了夏天的衣服臉都凍紅了。」手背蹭蹭我的臉頰。

    「不是凍得是我自己捏得是不是比胭脂還好看?」動身往他身邊挪了挪正好能摟住他的右臂第一次這麼主動地偎到他身旁臉頰貼在他的肩上。

    「……」他低頭迷惑地看看我也許是不知道我這突然的舉動是怎麼回事「怎麼了?」再次重複這個疑問。

    從他的肩上抬眼「我想讓夫君你高興啊。」盡量放柔了聲音。

    果不其然他笑了就知道這麼做會有這種反效果這也是我的目的所在「就換了件衣服我高興什麼?」

    「那你笑什麼?」伸手撥了撥他脖子上的泥土。

    他反手摟過我「我笑你做了這麼多年的娘子不知道夫君喜歡什麼。」湊過臉來「要麼乾脆就什麼都別穿。」

    被他逗笑雖然知道外面的侍衛都退了不過還是湊近他的耳旁「真還不知道你這麼庸俗。」

    「天下男人都庸俗不只我一個。」

    雖是夫妻間簡單的幾句閨房話不過到也將兩人的心情調得很高挨著火堆靠在他的懷中一邊聊著或有或無的事一邊扯來他的頭跟自己的綁在一起仰臉問他「這是不是就是結?」

    火光中他的雙眸帶笑壓低頭貼在我的臉側「謝謝你娘子。」

    摸著他的臉側淡淡盈笑他是我的依靠我也是他的依靠夫妻不就是這樣嗎?

    帳外大雪紛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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