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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六 斬將 文 / 閆靈

    我跟秀水被武敖送到了城外離軍營只有幾里的一處小院見我們安頓好他便離開了什麼也沒說之後接連三天但見門前不停地有兵士行過秀水膽小縮在屋裡不敢出來每見我打開院門就嚇得直往暗處躲。

    相反我的到是突然平靜了下來秦家到底還是走到了這一步還記得那晚大公子說過——若是真有那麼一天這天下也就太平了可惜……

    當時他說到「可惜」二字時也許早已料到了這個結局。

    「方姐姐是不是要打仗了?」秀水抓著我的手大熱天的她的手卻是冰冷的。

    我怔怔地看著她因為我也不知道會生什麼事。

    「方姐姐等武大哥回來了你能不能幫我求他一件事?」從榻子的一角爬跪到我跟前「我娘和我哥哥一家都在南門西拐的第一道巷子裡你能不能幫我求求武大哥讓他帶他們出來?」小丫頭的手像銅條一樣箍緊我的指腹。

    「……」我點點頭若是武敖能來的話也許還可以讓他打聽一下張嬸的那兩個孩子也不知道城裡變成了什麼樣子張嬸臨行前將兩個孩子托付了鄰居照顧平常我隔一、兩天也會去看看他們出城都好幾天了也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出什麼事。

    我努力安撫著秀水讓他不要驚慌其實當時我不並怎麼明白那種牽掛親人的滋味打小就被教化成了世外的性格對待事情只帶了一雙眼睛和一雙耳朵而沒有帶心。

    直到我親眼見著張嬸的兩個孩子慘死我才現原來在這世上是不能沒有心的。

    本來武敖那天派了兩個兵士打算帶我們離開羅望怎奈秀水死都要進城找她娘和哥哥我正好也想把張嬸的一雙兒女帶出來就央兩個兵士偷偷領我們進城那兩人起先怎麼也不同意後來沒經得住我們再三懇求就同意了因為他們身上帶著武敖上次的那塊令符也沒想會出什麼大事。

    孰知當我走進張嬸家院子時我徹底驚呆了數十尺大小的院子裡儘是血漬院子中心的石磨上……橫躺著兩具孩子的……屍體!

    跟在我身後的兩個兵士見狀趕緊架了我的胳膊就往外托直托出了門外「方姑娘千萬別哭出聲別哭出聲!」一個兵士不停地囑咐我這句話我只覺得呼吸不順暢胸口像是被什麼狠狠地堵住了。

    兩人一邊一個架著我不停地往前跑好不容易出了巷子沿路的百姓家門都掩得緊緊的或有從門縫裡往外看的眼睛裡也都透著無比的驚恐。

    「站住!」一隊兵士將我們堵在了巷口。

    一名騎在馬上、身著銀色盔甲的中年人用馬鞭指著我笑得有點無賴「你是秦家人?」

    兩個兵士急忙放開我的胳膊其中一個掏出了令符「將軍這是我們武副尉的姐姐。」

    用馬鞭接了令符輕哼一聲手一翻轉令符啪啦一聲跌落到地上「我還當誰呢。」狠狠照著遞令符人的身上抽了一鞭子「英奎那孬種算什麼東西還敢拿他的令符污我的眼!」對兩邊做了個手勢兩個兵士從後面拉出來一位滿身是傷的老者仔細辨認才看出來那是崔管家。

    「認不認得她?是你們秦府的嗎?」中年人用馬鞭指了指我。

    崔管家艱難地抬起頭看了看我費力地搖搖頭「啪——」鞭子抽過他的後背抽得他一個踉蹌跪倒在我的對面。

    突然有股酸澀從鼻腔衝到我的眼窩兩滴淚水滑過眼角——我居然哭了十一年來的頭一次。

    「老東西還學不乖!」抬頭望望我「見你被打就哭怎麼可能不是你們秦家的?給我帶走!」

    武敖派來的兩名士兵見人上來抓我本能地護在我身前卻被人給踢到了兩旁。

    「回去告訴英奎要他管好自己的弟兄否則小心到時連自己老婆孩子都保不住!」

    崔管家側臉看了我一眼眼中儘是無奈之色。

    我回頭望了巷口一眼以後再不會有兩個孩子等在那兒的身影了。

    就是從那天開始我現自己再不能置身事外地看淡所有的事因為它們與我已成了一個整體。

    被抓走之後我與秦家的下人們關在一處地牢裡據說漢東王、大公子、老婦人他們早已被動兵變的原漢東副將商巨下令處死而秦府一干人包括下人以及下人的親屬都被關押了起來有反抗者也都當場被誅殺了張嬸那兩個孩子怕就是因為害怕不肯跟他們走才被殺得吧?我不敢再想下去。

    女眷堆裡我沒找到紅玉的影子不知是不是也遭到了不測。

    被關押了半個多月眼見著囚室裡的人一天少過一天一種莫名的恐懼籠罩在眾人心頭難道說這商巨連秦府的下人也不打算放過?

    崔管家一直被單獨關押在我們對面的那間完全封閉的石室裡每天都要被拉出去兩三次每次回來身上就會多幾處傷淤到最後甚至已經看不出傷痕了。

    某個深夜當我從驚悸中睜開眼時見到一道黑影立在對面石室前不知道為什麼我第一眼就認出了他——秦權!

    我沒敢推醒身旁的人只是坐在原地直直地盯著他的背影他手上提著一把劍上面正滴著血囚室門口橫躺著兩三個守衛今晚因為太悶熱守衛們只多上了一把牢鎖就都到門外涼快去了他們顯然做錯了決定為了涼快丟了性命。

    在石室前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提著劍轉身朝囚室走來「嘩啦」兩聲砍鎖聲把眾人嚇醒囚室裡的十幾個人都驚在原地睜大眼睛盯著他手上那把滴血的利劍沒人還在乎他的長相大家都在驚懼死期的來臨。

    「啪啦」鎖鏈墜地鐵門打開眾人的視線依然聚集在他的劍上我卻仰頭望著他即使他還蒙著面可我知道他是秦權。

    「逃吧。」聲音輕輕的卻透著空洞見眾人坐在原地不動抬劍在鐵柵欄上砍了一下驚得眾人一哆嗦「出了囚室往左跑假山背後有個密道記得進去後把入口堵上。」說完提劍出去。

    眾人依然毫無動靜他轉身用劍指著囚室「不想死的就快跑!」

    那個死「字」激起了反應眾人聽罷爬起身就跑我被擠到了最後因為腳上的鐵鏈一直沒人幫我卸掉所以走不快而且走起來嘩嘩直響我想這樣就是出去了怕也是還要再被捉回來的吧?

    試著走了兩步果然還是不行。

    「光光光。」他用劍砍了幾下石門顯然沒有任何反應。

    這時石室內傳出了幾聲輕弱的敲擊聲像是崔管家的回應。

    「崔管家我這就救你出來!」秦權一把撤掉臉上的黑布扔掉手上的劍跑到門外在守衛身上翻找著鑰匙可惜什麼也沒找到石室的鑰匙並不在守衛的身上。

    托著沉重的腳鏈來到石室前本想找找開鎖的地方沒想到石門底下慢慢露出了一塊布角蹲下身用食指將衣角慢慢捻了出來卻是塊破布上面以血歪斜地寫著四個字——太極圓。

    太極圓?這是什麼意思?

    還沒來得及想秦權就扛著一根鐵棍跨步進來看起來像是牢門上的門閂可惜這麼粗的門閂怎麼用?他比劃了半天也找不到落手點外面卻已傳來震顫的腳步聲看來來了不少人他也不理竟拿著鐵棍往石門縫上敲。

    眼見腳步聲越來越近我攥緊那塊破布站在一邊望著他我知道現在勸他什麼也沒用全家人被亂軍殺了個精光還要勸他什麼?

    突覺腳下一陣濕熱低頭看時驚得我一個踉蹌坐到地上石門底下竟陰出了一層血粘在了我破開的鞋尖上……我驚恐地抬頭望他他看了一眼我的腳沒說話只是用力砸石門很用力很用力地砸著。

    牢門口湧進來數不清的人影將我們倆一層層圍了起來我坐著看他他站著砸石門地牢裡瞬時靜的出奇只有鐵石相撞的匡匡音。

    「二公子您回來怎麼也不傳個信也好讓屬下們去城外迎接?」還是當時抓我的那中年人皮笑肉不笑地站到衛兵身前。

    秦權突然停手直起腰左手覆在腰前的劍柄上那中年人臉瞬間僵硬了一下見他未動不免又繼續笑了下去。

    從我的角度可以看到秦權的側臉很平靜。

    「嘩——」也就那麼一眨眼的功夫前一刻還在笑的中年人下一刻已經身異處頭顱滾到我腳前的時候嘴上還掛著笑只是眼睛睜得奇圓。

    「嘔——」眩暈夾雜著噁心一股腦地襲來我扶著石室的門吐了出來。

    托著刀槍的兵士們有些遲疑開始後退見秦權將劍插回劍鞘又像是突然找到了勇氣齊齊衝了過來我拿手抵著胸口屏住呼吸看著在他的鐵棍下飛散出去的兵士……突然有幾把槍刺向了我卻被他半路給掃了回去我像突然開了竅手腳並用爬到了他身後背倚在石門上今晚若是他死了那麼我也會死只有他活著我才能活下來人都是怕死的這一點沒人能否認我不否認我怕。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也不知道死了多少人等我回過神時已站到了外面的一塊空地上四處燈火通明以我們為中心四處均是著軟甲的兵士當中有幾人騎在馬上。

    「二公子為何深夜闖入城中殺人!」為的一個年紀看來不小的將軍模樣的人面相冷淡。

    秦權伸手將我的手從他的後襟上慢慢扯下沒有回那人的話只是緊了緊手上已被血染成絳紫的綁帶。

    「大將軍問你話竟然不回!」旁邊一副將模樣的人揚槍指著我們。

    秦權緊好了雙手上的綁帶攥緊鐵棒從地上一人的身上拔下了一把大刀遞到我手上「想活下來就自己拚命。」

    那刀太沉我根本沒心裡準備一時失手刀尖拄地他瞥了我一眼不再理我。以極快的度衝到那幾個騎馬人的身前橫掃了那幾人的馬腿一時間一圈人亂作一團他趁機砸向那大將軍的面門可惜幾個人跳出來幫他擋住了。

    連戰幾場都沒傷到那人不過到是把那老頭嚇得直呼三聲:「放箭、放箭、放箭!」

    也不管人堆裡是誰如雨點般的箭射過來我躲避不過腿上連中三箭。

    秦權不知道何時得了一匹馬跨上馬直追著那大將軍而去直到把他身側幾個副將殺光身上已中了幾處箭。

    「停!停!停!」幾聲高喝連綿傳來那將軍雙手抱住秦權手上的槍頭。

    「二公子!聽我說聽我說這都是李伯仲的主意是他想滅你們秦家是他——」撲哧——還沒說完便被槍頭穿過了咽喉後來我才得知這將軍的名字——商巨兵變的起者或者說被人操縱的皮影人!

    眼見著商巨抱著槍仰面倒下秦權從馬上回頭看向我他的眼神告訴我他會扔下我但——他不會扔下崔管家的血書我將懷裡的血書攥到胸前。果然他揚鞭回馬經過我時俯身抓住我的胳膊。

    我不記得那晚是怎麼出得城只知道踏出城門那刻我們倆身上形如血洗不知道有多少人死在了我的眼前有很多想殺我們的也有不少想幫我們的。

    清晨迎著初升的紅日我們跪倒在土坡上全身無力我的鞋子早已不知去向只有一條黏著血泥的腳鏈腿上的箭桿早已折斷箭頭還留在皮肉裡此時才覺得熱乎乎的疼。

    「忍著點。」他撕開我的褲腳腿上儘是血有別人的也有我自己的我突然不敢再去想昨晚看到的一切而且已開始有點模糊了除了一片猩紅。

    他用燒熱的匕尖剜去了我腿上的箭頭我沒感覺到疼痛因為在那之前我已經昏了過去醒來時腿上的傷口已經被幾塊破布包了起來腳鏈也已斷開他正坐在我身旁手上拿著崔管家的那塊破布見我醒來他站起身往我手裡塞了一包東西「暫時不要回去找你弟弟等風聲過了再回羅望。」轉頭望了望四周「這裡應該會有商旅經過。」靜默了半天才上馬離開。

    我爬起身倚在身後一塊礫石上昏昏然地半瞇著眼望著他漸漸消失在視野中……

    從中午一直等太陽落山似乎有兩撥人從我面前經過一撥在看到我時把騾子抽得直叫喚另一撥則「好心」地試了試我的鼻息最後將秦權塞在我手裡的東西給拿了去。

    夕陽漸漸落入天際晚風帶著花香襲來讓人昏昏欲睡只是越來越冷了我迷糊地想著……

    一個黑影站到我跟前擋住了晚霞的絢麗我想睜眼看得卻怎麼也睜不開。

    只模糊得聽到那黑影一聲歎息接著我身體便離開了濕涼的地面像是騰空飛了起來聞著那股有些熟悉的血腥味我安心地睡了過去我知道自己應該安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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