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搖搬去昭陽殿的偏殿後,開始正式融入文帝的日常生活中。病情時好時壞的文帝將大部分的政事都交予了太子和鳳相,終日在昭陽殿養病,過著一些極為清閒的日子。
除了每日的正常起居,文帝最大的消遣便是與扶搖對弈,去御花園賞花,品茗繪畫。
若是旁人,這也算不上什麼稀奇的事情,但是對於一個大半生都驕奢淫逸的帝王,這樣的生活著實令人感到驚異。
扶搖每日不動聲色地陪著文帝蕭沛,看著那位老太監總管的臉色一日比一日不安,眼神中隱隱透出驚懼的時候,不禁搖頭一笑。陪著文帝蕭沛的這幾日,扶搖見這位帝王改頭換面,突然間變得儒雅起來,冷哼了一聲。
她大體能猜到,文帝蕭沛將她當做了娘親來看待,這些所謂的對弈、品茗諸如此事大約便是娘親生前和蕭沛過的日子,或者說,娘親生前始終不曾對他有過半分的溫柔,蕭沛將她當做替身,想做著多年前就渴望做的一些事情。
只是那位老總管目睹著這一切,眼神一日比一日不安,大約這後面還有什麼極為恐懼的事情吧。扶搖想到這,眼光一暗。她並不知曉娘親生前和蕭沛的點點滴滴,她之所以願意來昭陽殿,也是有意以自身為引子,引出當年的事情。
風平浪靜地過了幾日後,帝宮開始議論紛紛。九公主蕭扶搖突然就得到了文帝的喜愛,在宮裡地位陡然間上升。文帝的舉動引起了多方的猜測。
榮貴妃在忍耐了數日後,第一次召見了扶搖。
正巧是午後的時光,文帝在午睡,扶搖歇在偏殿,翻看著昭陽殿的一些圖書卷冊。這些日子,她閒來無事就喜歡翻看著昭陽宮各處宮殿的物件,想從中找出一些的蛛絲馬跡。
榮貴妃早早便派了近身侍婢春染前來請她。
扶搖放下那些卷冊,帶著清鸞前去永安宮。
入冬後,天氣一日比一日冷,好在還沒有下雪,路面不算難行。扶搖一路到了永安宮,只見永安宮裡溫暖如春,早早的宮人便備下了暖爐,永安宮裡倒是一片奼紫嫣紅,處處是暖開的君子蘭和茶花,瞧著竟像是春天。
扶搖進了宮門,向榮貴妃請安。
榮貴妃正捧著暖爐,坐在榻上看著書信,瞧的很是歡喜。近身侍婢春染低低地提醒道:「娘娘,九公主來了。」
榮貴妃這才抬起頭來,不冷不淡地說道:「賜座。」
榮貴妃放下手中的書信,微微一笑道:「本宮正在瞧著璃兒寫來的書信,這孩子,近來閒著無事便愛做香囊,這不剛做了兩個就急急送進宮來了。」
榮貴妃狀似無意地嘮嗑著,看著扶搖盈盈笑著,雙眼彎成了妖嬈的弧度。
扶搖微微一笑,算是應和著。
榮貴妃又詢問了一些扶搖起居生活的一些瑣事,很是和善。說了一會兒,這才問身邊的侍婢春染:「什麼時辰了?」
「回稟娘娘,快到未時了。」
「皇上應該快醒了,春染,你送九公主回昭陽殿。」榮貴妃吩咐道,又賞賜了扶搖一些稀奇的香料等物件。
扶搖推辭不了,便讓清鸞收著,跟在春染身後,出了永安宮。
春染帶著兩人穿過永安宮的宮門,走的卻是和來時不一樣的路。
「公主,從蓮澤宮過去可以走近道到昭陽殿,但是那邊有些荒蕪,皇上早些年派人封了那裡,公主小心些,仔細地上的鵝卵石。」春染微笑著說道。
因為走的是陌生的路,清鸞明顯有些一些不安,扶搖按住她的手,淡淡問道:「姑姑,不知道這蓮澤宮為何被封住了?」
榮貴妃又怎麼會有那個閒工夫,拉她前來嘮嗑,扶搖淡淡一笑,那位定然想藉著宮女的口來告訴她一些事情。
春染有些忌諱地看了看左右,見無人,這才說道:「是奴婢失言,這話題宮裡沒有人敢提的。」
春染頓了一下,這才小心翼翼地說道:「我也是聽說的,聽說那裡曾經住著皇上的一個寵妃,後來不知怎麼的那個女人瘋掉了,還拿刀刺殺皇上,結果沒殺成就拿刀劃破了自己的臉。皇上將那個女人賜死,也將那處宮殿封住了。」
扶搖深深吸了一口氣,抓著清鸞的手不自覺地用上了力,惹來清鸞的一聲叫聲。
「公主,你怎麼了?」
扶搖搖了搖頭,臉色冷了幾分,她想到了自己娘親,娘親當年就是自毀容顏進了冷宮,榮貴妃想要告訴她,蓮澤宮就是娘親以前的寢宮嗎?那個女人斷然不會做這些淺顯的功夫,看來她勢必要去一趟蓮澤宮,方知榮貴妃的深意。
「姑姑,我麼就從蓮澤宮的方向走吧,可以早些回昭陽殿。」扶搖淡淡地說道。
春染笑容滿面地說道:「是,奴婢在前面帶路,公主慢點。」
一路行來,確實有些荒涼,蓮澤宮在昭陽殿的西南方,一路上鬱鬱蔥蔥,想必以前是一處極好的宮殿,風景甚好。
遠遠的,扶搖便瞧見兩人合抱粗的大樹交錯盤旋,遮掩著一處紅牆琉璃瓦的宮殿。
「九公主,前面便是蓮澤宮。」春染指著前面的宮殿,帶著兩人走上前去。
還未走到跟前,便有侍衛呵斥道:「什麼人?這裡乃是禁區,你們也敢來?」
那侍衛是掩在大樹後的,眾人沒有瞧見。
春染吃了一驚,連忙說道:「大膽,這是九公主,休得無禮。」
那侍衛走出來,穿著冰冷的鐵甲,握劍冷聲說道:「宮裡哪裡來的九公主,你們還是快點離開。」
扶搖看了眼緊閉的宮門,淡淡說道:「我們還是快些走吧。」
扶搖說完也不理會那侍衛,帶著清鸞離開。春染從後面趕上來,說了一些寬慰的話,說道:「說也奇怪,這蓮澤宮荒廢多年了,居然還有侍衛守著。」
扶搖冷笑了一聲,不再搭理那春染姑姑。春染將兩人一路送到昭陽殿,這才回去。
回到昭陽殿後,文帝蕭沛還在午睡中,清鸞見她們有驚無險地回來,只埋怨了幾聲那侍衛不識相,倒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妥的地方。
扶搖看著滿天陰霾的雲朵,冬日裡,建康的陽光是極難見到的。她進了昭陽殿,見老太監總管李德生正瞇眼靠在暖爐前,手裡拿著拂塵,一晃一晃地打著拍子。
扶搖見狀,微微一笑,低低地問道:「李公公,不知道蓮澤宮如今可有人居住,我瞧著那處宮殿很是不錯。」
李德生手裡的拂塵猛然跌落下來,老太監驚得一頭磕在了暖爐上,面色大變地說道:「公主去了蓮澤宮?」
扶搖微微一笑,說道:「剛剛從永安宮回來,路過了那處,覺得風光極好,並未進去。」
李德生鬆了一口氣,緊繃的身子放鬆了一下,說道:「那裡荒廢了很多年了,奴才去看看皇上醒了沒有。」
李德生岔開話題,躬身離開。
扶搖垂眼,目光微微狠厲,為何榮貴妃要她注意一處荒廢的宮殿,而這位宮裡資歷深厚的老總管一聽到這個名字就變了臉色,榮貴妃到底想要告訴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