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幾個麗衣美人還未走到小亭,扶搖見對面的女子面色一變,低低地說一聲:「姑娘慢慢坐,我先走了。」
「連翹,你跑什麼?」一個身穿絳紫色儒裙外罩白色披風的美艷女子率先走進小亭,攔住了連翹的去處,眉眼一勾,譏誚地笑道,「怎麼,看見我們就跑,你這小蹄子見到了周公子怎麼就不知道躲遠些?」
「小門小戶出來的,沒見過什麼世面,她見到了狀元郎,只怕高興的要暈了,哪裡會曉得躲遠些。」另一個紅衣女子推開連翹,一臉高傲地走進亭子,見到扶搖一身素寡地坐在小亭子裡,只當做是連翹的朋友,也瞧不出什麼大的來歷來,便譏笑道,「連翹,這是你什麼朋友,也不介紹介紹。」
「李小姐,劉小姐,這位姑娘與連翹素昧平生。」連翹見扶搖遭到無妄之災,微微歉意地看著扶搖,然後不卑不亢地說道。
連翹退到一旁,解釋道:「那日連翹是偶然遇見的周公子,並不知曉周公子的身份,只因連翹當時身子不適,周公子才好心幫襯了連翹一把,還請兩位小姐莫要誤會。」
「誤會?」先前進來的絳紫色衣裳的李小姐冷笑了一聲,怒道,「你也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是一副什麼尊容,別整日裡裝東施,病怏怏的來博人同情。」
「就是。」後進來的紅衣女子劉家小姐跟著說道,「周公子雖然父母雙亡,出身清貧,但是他的恩師乃是相爺,周公子高中,也不是你這小門小戶能覬覦的。李家有意與周公子結親,你要是識相些,早些斷了你的那些念頭。」
「是,連翹知道。」連翹微微受辱地應著。
扶搖看到此時算是明白了這上演的是哪一出,原是女子間的爭風吃醋,她從來沒有見過世家小姐的爭風吃醋,此時就權當是開了眼界,學習了。
李家小姐見連翹面不改色地應著,沒有絲毫的懼怕,原本就極為不爽,此時瞥見扶搖自始至終都坐在一旁看熱鬧,俏臉一沉,怒斥道:「你笑什麼?誰家不懂禮數的丫頭片子,跑到相國寺來丟人現眼。」
「四姐姐。」跟隨李家小姐和劉家小姐一同前來的李夕顏看見亭子裡坐的是昔日那位九公主,臉色瞬間慘白,險些沒站穩。再見自己的四姐指著鼻子罵扶搖,頓感驚雷炸過,小身子顫抖起來。
怎麼會是九公主蕭扶搖,今日是大年初一,公主怎麼能出宮?而且還來了這個地方?去年暮春的事情,歷歷在目。李家因為桃花宴一事,化險為夷,她父親祭酒李興不僅官復原職,還得到了相爺的提攜,這一年來連升三級,再也不是原來任人蹂躪的小官員。昔日的廷尉高家受到牽連,廷尉大人因貪污受賄被賜死,家眷發配邊疆,在帝都引起了一陣軒然大波,世人還道是李家祖墳冒青煙,得到了了不起的高人相助,步步榮華,皆不敢小瞧這小小的祭酒,唯獨她知曉這其中的玄機。
她不過是協助了蕭琉璃對付了這位九公主,哪裡曉得廷尉高家就受了橫禍,她也是得到了鳳家那位公子的警告。好在那位沒有證據,她又是一個女子便沒有什麼大礙,她父親得到了相爺的提攜,無人知曉她那些日子是如何過來的,整日的噩夢,夢見自己被人砍了腦袋懸掛在城門之上,驚醒過來時大病一場,直到入冬才有所好轉。
李夕顏對扶搖諱莫如深,此時猛然撞見,驚慌失措,見自己的四姐竟然敢招惹這位,只覺是天降橫禍,還未反應過來,人已跑上前拉住了四姐的衣裳。
連翹見李家小姐有意為難扶搖,立馬攔在扶搖前面,微微低聲下氣地說道:「李小姐,這一切都是連翹的錯,這位姑娘與連翹並不認識,還請小姐手下留情。」
李夕顏死命地抓住四姐的衣裳,冷汗從額間滑落。
那李家小姐原本只是拿扶搖撒氣,此時見連翹和自己的妹妹都阻攔,一時面子上過不去,越發的不肯放手,指著扶搖怒道:「你是啞巴不成,問你話呢。」
扶搖面色微冷,不去看那叫囂的李家小姐,只看著臉色慘白的李夕顏,點頭,淡漠地說道:「沒有想到,會碰到李小姐,想來令堂應該無礙了吧。」
李夕顏雙腿一軟,逕自鎮定地說道:「托小姐的福,家父無事。」
蕭扶搖從未在她面前表露過身份,李夕顏也只能強忍著驚懼,不敢露出任何一絲的蛛絲馬跡。
「你認識她?」李家小姐見李夕顏異常恭敬的模樣,有些詫異,瞧著六妹妹怎麼像對這女子很是恭敬,就如同對待母親那般。
「四姐,當日的桃花宴上,夕顏就是得到了這位小姐的幫助才得以救得父親。」李夕顏惱怒自己四姐向來蠻橫慣了,父親又偏愛她,但是她還是知曉輕重,若是得罪了蕭扶搖,只怕李家一大家子都沒有好下場,便立馬提點道。
其實這一切不過是這位李家小姐驕縱惹起的。祭酒李興得到了相爺的提攜,連帶整個李家的地位都有所上升,李家的小姐也揚眉吐氣了起來。這李家小姐叫做李馨,是府上最驕縱的一個,仗著自己的美貌,時常不將其他人放在眼中。李馨看上了新晉的狀元郎周公子,便托父親去向周公子的恩師說親。那位周公子只道自己還在喪期,不宜娶親回絕了。這李家小姐心中有火,恰巧得知了周公子對這郎中之女連翹有些不同,這才逮了機會前來羞辱她,不巧八百年都不出宮的扶搖撞上了,惹出這一樁爭風吃醋的戲碼來。
倒是真真像戲文裡說的那般,很是波折。
連翹有些驚訝地看向扶搖,誰都知曉能參加桃花宴的非富即貴,尋常人根本連進都進不去。連翹仔細打量,這才瞧出這女子竟是如同深井般看不出深淺。
那李家小姐李馨也不是傻子,聽到李夕顏這般說來,見這位向來謹慎的妹妹這般敬畏眼前這女子,暗叫不好。
偏偏還有人愚笨,那劉家小姐在一旁酸溜溜地笑道:「夕顏,你不會是可憐這丫頭,跟我們編胡話吧。我怎麼瞧不出這丫頭有什麼過人之處?橫豎不過是哪個大戶人家的丫鬟,仗著主人家的威風裝模作樣來哄騙你我。」
扶搖這才來了幾分興趣。她確實不是什麼高貴出身,但是這些個小姐也算不上真正地世家小姐,倘若世家的小姐們都是這般的模樣,她定要搖頭歎息。
「我不過坐在這裡看看雪景,你們這般凶神惡煞也不怕被旁人瞧見,壞了好名聲。」扶搖似笑非笑地說道。
這些個女子向來都是嘴巴厲害,佔些嘴皮的功夫罷了。這手段段數也是極低的,她並未瞧在眼中。
「夕顏不打擾小姐看雪景,夕顏就告辭了。」李夕顏連忙拽住自己的姐姐,暗暗笑那劉家小姐愚笨,拉著自己的四姐說道,「還不快走,她,我們惹不起。」
李夕顏攔住了這個,卻沒有攔住那個。那劉家小姐能和李馨玩到一塊去,自然是一類人,哪裡受得了人的諷刺,一拍石桌,怒道:「小環,上去給我掌嘴。」
扶搖出宮時,穿的素淨,全身上下不佩戴什麼名貴的物件,身邊連一個丫鬟都沒有,也從不在這些小姐前露面,劉家小姐自然不認識她,也沒將她放在眼中,使喚了丫鬟便要上去掌嘴。
扶搖聞言面色一冷,冷冷說道:「我竟然不知道這天子腳下竟是你們在做主。」
「說的好,我也不知道這天子腳下竟然是劉家在做主。」一道清亮地聲音傳來,一個青衣儒生大闊步前來,一臉正氣地進了亭子。
「周公子——」
「公子怎麼在此?」
李家小姐和劉家小姐驚慌失措,連忙整了整衣裳,臉色微變,羞愧起來。一場鬧劇在被這狀元郎撞見後就這樣不倫不類地消散了。
那周公子哪裡有時間理會這兩人,對著扶搖微微點頭,然後急急對連翹說道:「我聽聞姑娘繼承了令堂的醫術,在下有急事,還望姑娘出手幫助。」
「公子請說。」連翹也不推辭,說道。
「後山,幾位世家公子起了爭執,出了一些意外,聽說姑娘也在相國寺,所以冒昧前來請姑娘前去。」
「出了什麼事情,我哥哥他們也在後山。」那劉家小姐急急問道。
「我隨你前去。」連翹連忙帶著隨身的竹籃,說道。
後山出了事情?扶搖眉尖一皺,鳳岐和謝小懶都在後山。
「我隨你們一起去。」扶搖出聲說道。那狀元郎生的一臉書卷氣,看了扶搖一眼,點了點頭。三人連忙去了後山。
李夕顏等人面面相覷,不知道後山出了什麼事情,見三人去了後山,也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