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明昭說道:「往日裡兒臣與諸位弟弟冬狩,逞的都是匹夫之勇,今年,兒臣想增加一點難度。」
魏文帝興致被勾起來,笑道:「快說,是什麼點子。」
扶搖看向主位上坐著的天子,這是她第幾次見到自己的父皇了?魏文帝在她的記憶裡是個模糊的存在,她能看見這個男人的相貌,言行,癖好甚至更多,只是轉身後,「父皇」又成為了一個模糊的影子。
從來沒有人知道,她的記憶總會出現短暫的空白,會遺忘一些無關緊要的面孔,她能清楚地記得點點滴滴的事情,卻記不起相對應的人物面孔。
那廂,蕭明昭笑著說道:「今年的冬狩,兒臣想以團體的形式來比賽,抽籤組成四隊,而且還要請諸位妹妹參加,冬狩的隊伍不僅要比團體,還要比個人。」蕭明昭細細地說來,魏文帝聽了一時覺得很是有趣,不住地點頭。
眾人聽了一會兒,終於明白這位太子殿下的點子是什麼。所有的皇子公主大臣抽籤組成四隊,進行冬狩,不僅比哪一隊伍獵到的動物多,還要求組內成員不准走散,每組必須活捉一隻赤尾狐才算完成任務。
赤尾狐是雪地上行動迅猛的動物,小巧玲瓏,快如閃電,一身是寶,極難獵殺,何況是活捉,這很有難度,更何況要帶上諸位嬌滴滴的公主。若是哪一隊抽到了兩位公主,大約可以直接判為輸了,女子在行動上天生體力有限。
這個點子果真很刁鑽,魏文帝很是讚賞,大聲說好,命人取來今年冬狩的綵頭。
有宮人小心翼翼地捧來一把彎刀。那彎刀通體呈古銅色,刀鞘上鑲有奪目的各色珍寶,價值不菲。
魏文帝高高舉起彎刀,說道:「此刀乃是當年高祖南征北戰時所佩戴的寶刀,今日哪一隊能獨佔鰲頭,朕賜予領隊之人此刀,希望你們不要辱沒了這把寶刀。」
眾人眼中閃過雪亮的光芒,蕭明昭望著魏文帝手中的寶刀,目光凶狠,透出必勝的決心來。寶刀,比這寶貴的刀多了去了,可跟隨高祖打下錦繡山河的只有這一把,若是他能奪得這寶刀,更能叫天下的賢士順應大勢,歸順於他,坐穩儲君之位。
不止蕭明昭如此想,諸位皇子看著這把彎刀都各有所思,一時之間揣測起帝王的心思來。
蕭明昭的點子讓蕭琉璃和蕭凌霜等人都竊竊私語起來,此次跟隨而來的公主有四位,小七拽了拽扶搖的衣服,低低地說:「公主,冬狩會不會出什麼事情,這圍場方圓幾十里,又是冰天雪地的,公主要當心。」
扶搖淡淡一笑,說道:「無妨,該來的總是要來的。」
她伸出右手,微微垂下,感受著寒風凜冽,三年禁足生涯,醉生夢死,她唯有讓自己跳出帝宮那個圈子,才能在日復一日的寂寞和絕望中活下來。她的目光早已不在帝宮的爭鬥,而在於更遠更深的地方,她如同一個局外人一般看著帝宮發生的一切。
也許是因為深深的失望與厭世,她反而無所畏懼。
小七見扶搖神色淡然,萬般事物仿若皆不放在心上,有些怔然。跟隨這位九公主半年,小七自然知曉扶搖的處境,在冷宮出生,為上位者所不喜,無一絲的背景,這位居然活到如今,更令她不解的是,扶搖從來不追隨強者,如同風雨飄搖中的燭火,將熄未熄,總能透出光亮來。
小七原本也是走投無路,想借助這位九公主的勢,謀而後動,從而轉投扶搖門下,這半年的相處,卻令她心悅臣服。
大約這世上沒有任何一人在蕭扶搖這樣的處境,還能活的如此肆意淡然。她是有所憑恃,還是真的睥睨了生死?小七的心中多了一絲的震撼與折服,目光追隨著寡淡無歡的扶搖,多了一絲的光芒。
魏文帝同意了太子蕭明昭的提議,宮人很快就前去準備相關的事宜,由帝王親自決定此次參加冬狩的人馬的組隊情況。
因蕭明昭的點子,惹來了很多的爭議,參加冬狩的大都是年輕的將領與臣子,只是這組隊一說卻很是麻煩。朝堂上關係錯綜複雜,黨派之爭也多,組隊如果一個不慎,只怕要窩裡反了。
魏文帝與後宮的幾位妃子商議了許久,終於定了下來。
宮人高喊道:「第一隊由太子領隊,隨行人員有右僕射葉大人、常侍郎、九公主……」
扶搖聽到自己的名字後,眉尖一皺,看向主座旁的榮貴妃,榮貴妃掩口與帝王說笑,很是嫵媚動人,不曾注意到,反倒是一旁的蕭琉璃很是冷艷高貴地看了她一眼,說道:「恭喜妹妹與太子殿下一組,太子殿下驍勇善戰,右僕射葉大人與廬陽范氏的公子等人都是驚采絕艷之輩,你們組實力強悍。」
扶搖一言不發,且不說今年太子出了這樣刁鑽的點子,光是她也要參與冬狩就很是奇怪,何況要與太子蕭明昭一組,還有廬陽范氏的公子范遙,那位公子可是與太子妃葉驚鴻從小青梅竹馬的,葉慎之對太子不滿已久,這一組看似實力強悍,實則內憂外患,極有可能窩裡反。
扶搖看向那位年輕的右僕射大人,若是蕭明昭有什麼舉動,她可以借助此人的力量,怕就怕有人惦記著一網的魚。
宮人繼續報著第二組的名單,四殿下蕭清雋,帶著蕭琉璃,鳳岐,還有一些世家大族的翹楚組成了第二隊。第二組不論是蕭清雋,還是鳳家公子,就連蕭琉璃都是不容小覷的,如此看來,第二組的實力更甚第一組。
第三組是蕭璧華帶著蕭寶眷,蕭凌霜等人,看樣子實力不如第一組、第二組。
最後一組是遠定侯帶著一些庶族的將士,雖然庶族不如世家大族,但是不可否認,這些出身行伍的將士實力遠勝宮裡養尊處優的皇子與一些世家公子。
四組一確定,氣氛便緊張了起來。無論是為了榮耀還是聲名地位,帝王權威之下,眾人都是要拼足了勁,為自身謀往後的榮華。
扶搖與蕭琉璃等人連騎裝都來不及換,便各自組隊出發。
今年,冬狩的任務是獵殺飛禽走獸,活捉一頭赤尾狐。赤尾狐小巧玲瓏,快如閃電,一身是寶,是極難捕捉的。
隨著一聲響箭,冬狩正式開始。四隊人馬如同離弦的箭飛向圍場的林中,扶搖駕馬走在最後,抬頭看著天,感覺似乎還有一場風雪即將到來。
太子蕭明昭的隊伍有30多人,全都是全副武裝,英勇善戰,隊伍很快就進入了白雪覆蓋的深林之中。雪後難行,四隊很快就分散了開來,扶搖撫摸著馬兒的脖子,勉強跟在隊伍的後面,她在找時機脫離隊伍。
正在這時,一行人從前方拍馬轉頭行來,扶搖勒馬,只見當前一人正是那位年輕的右僕射大人。
葉慎之快速地駕馬行來,勒馬說道:「公主,太子殿下帶著一隊人馬前去狩獵,屬下奉命前來保護公主。」
扶搖愣住,蕭明昭兵分兩路前去狩獵說的過去,可派人來保護她?
一人從葉慎之的身後轉出來,正是先前扶搖所見穿著藏青色錦袍繡有仙鶴朝陽圖的公子。
「子墨,我們還是和公主先前往雪山,那裡是赤尾狐出沒的地方,我們在雪山等候太子殿下。」那人開口說道,對著扶搖點頭含笑。
扶搖淺淺一笑,算是回禮。
「葉大人自行行動吧,這冬狩,扶搖是幫不上忙的。」扶搖對著葉慎之說道。
葉慎之的目光比往日裡還要深邃,也不知這位右僕射大人是如何想的,竟彎身牽起了扶搖坐騎的韁繩,說道:「公主,這圍場看似平靜,實則危險至極,公主不可單獨行動,就請公主與我們一起前往雪山,探尋赤尾狐的蹤跡。」
蕭明昭此時的心思都在高祖的那柄彎刀身上,雖然極高興能與扶搖一同狩獵,可這終究不是兒女情長的時候,這位殿下也是分得清輕重的,當下決定兵分兩路,一路由他帶領去狩獵,一路由葉慎之帶領去抓捕赤尾狐,順便吩咐葉慎之保護著扶搖。
葉慎之雖然知曉抓捕赤尾狐是個吃力不討好的任務,但是想到能照顧扶搖,便立馬應允。
扶搖見此狀況,點頭,淡淡地說:「那就麻煩葉大人了。」
一行人不徐不慢地朝著雪山進發,尋找雪山赤尾狐的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