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永遠從來沒有想到,邵明會當真死去。
他是一個怎麼樣的老者?
十年前,他陰冷的眸子,若有若無的譏笑,當那些男人將下、流的手不停地撕扯著她的衣服的時候,她在心裡發下毒誓,要讓他不得好死!
要讓那些捉了撕了摸了她衣服肌膚的男人,不得好死!
她忘不了那個時候,她狼狽地爬到他的腳邊,乞求他!
為此,她不得不放棄了年少時的摯愛,放棄了邵年軍。
而十年後,他的威脅再次來臨,他恐嚇她,若是不願離邵年軍,就要她的命!
可是命運弄人。
他陷害她入獄,甚至要奪取她的性命!卻是邵年軍救了她。注定,他們在法國的相見。
法國的時候,她已經是孤注一擲。她再一次走投無路,再一次不知所措。可,她也再一次想要杜絕這一老一少男人的糾纏!
卻是,在安素巧的病房前,她驟然聽到邵明竟然是……
他,到底是一位怎麼樣的男人?
他明明知道自己與他的關係,為何還要將自己逼上絕路?
如果,他是怕當年的事情是亂、倫,他大可以攤開來說,卻是用那種手段,殘害自己的親生骨肉?
哪怕他再不願意承認她,她也是在這個世界上真真切切地存在著,而且,也長了這麼大!
她恨,她恨,她恨!
她恨命數竟然這般殘忍,讓她與邵明有這樣讓她難以接受的關係!
她恨,恨邵明的冷酷無情,不留情面!
她恨,恨與邵年軍曾經的過往!
她也恨衛斯銘,恨那個念念不忘初戀小三,還將她接入家裡住的男人,恨那個妖艷勾人而又惡毒的鳩佔鵲巢的鄭青青!
她恨一切!
而,當邵年軍衝上來的時候,他焦急地喊著「爸」,他嘶啞的聲音,他悲痛欲絕的神色。
他轉過頭,眸內全是悔恨,全是冷漠,徹頭徹尾的恨彷彿綿延不絕,滲透到她的骨子裡去!
邵年軍一字一頓,眸內幾乎噴火,「沒想到你竟然這麼惡毒!」
「安永遠,我和你,終究兩訖!」
她不知道自己當時的心情是怎麼樣。只感覺,渾身上下,越來越冷,越來越冷,越來越冷!
安素巧終究是在邵明離去的那一刻,進去看了他一眼。安素巧聽到衛震告訴她整個事情的時候,渾身發抖,緊緊地握著衛震的手,才鎮定下來。
邵年軍跪下求衛震,要求完成父親最後的遺願。
邵明的最後的遺願是,見安素巧最後一面。
對於安素巧來說,那是一種恥辱。而面對垂老的人,她終究是不甘心,終究是有很多的責備和怨懟。
然而,人已將死。
到底是便宜了他。
安素巧只是狠狠地看了邵明一眼,便轉身離開。邵明眼角最後的餘光遲遲不散,似乎一直在等,在等一個人。
安永遠沒有進去。她的髮梢在門框邊飄蕩著,她的神情有些木訥。
散了,他這種人,不就應該死不瞑目?
她的唇角掛著一絲冷笑,死不瞑目。
算了,她很累,很累。她想要回家,想見衛斯銘,想被他抱一抱,想窩在他的懷裡,好好地睡一覺。
轉身的時候,似乎背後有一束陌生而熟悉的眸光,向她的背影投來。她忽地從頭到腳一個顫慄。
呵,真是好笑,真是好笑呵。
冷漠而詭異的笑容宛如,冬季裡一朵冰稜做成的雕花。
她保持著那個笑容,一直到僵硬。
回到別墅的時候,天上下起了白色的雪。她站在別墅門口,足足一個小時。
門還是一如既往的雪白的門,就像此刻天空飄下的白色的雪。
兩旁的柵欄裡,那一溜翠綠翠綠的青松,尖細的葉,針針刺骨,尖銳而冰冷。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她沒有伸手按門鈴,看著幾步之遙的雪白的門,她始終都沒有力氣伸出手。
腿也站麻了。
渾身上下冷得僵了。
身上的雪落下了厚厚一層,寒氣從肩膀處竄入週身。
冷,冷徹刺骨。
冷,冷得心疼。
「衛斯銘,你怎麼不出來呢?你怎麼不出來,怎麼不把門打開,怎麼不讓我回家。」
她已經回家可歸。
她已經是被人丟棄的孩子。
她還擁有什麼,還有什麼是自己的?
男人?父母?親人?朋友?
沒有人在她身邊。沒有人知道她有多冷,冷得要死。
沒有人知道。
安永遠的唇角帶著一抹輕蔑的譏誚。僵直的雙臂想要打開,卻已然打不開。
她向後倒去,緩緩地,沒有任何支撐,慢慢地倒在了雪地以上。
她以為可以聽見,頭顱破碎的聲音。
可是,什麼聲音都沒有聽見。
衛斯銘近幾日都在處理公司的事情。晚上回家,還要應付鄭青青的胡攪蠻纏。雖然心累也牽掛著安永遠,但也知道她一直與艾欣然住在一起,應該沒有什麼問題。
剛剛周揚還匯報,最近一直和鄭青青有聯繫的人,查出來,是唐靜怡。
而唐氏,似乎有意和盛世合作,聯手打擊他的打壓。
他還是很期待兩者聯手的,省得他一個個去瓦解。
一箭雙鵰,是他最喜歡做的事。
當他驅車回到別墅的時候,門口的大雪,已經厚厚地一層。
他看到門前那個躺在地上的幾乎被雪花淹沒的身影,眸子驟然一緊。心頭莫名其妙地跳起來,他不敢張口,不敢張,怕一張,怕他的聲音一出來,她就會收到傷害。
她是那樣得弱不禁風。那樣得脆弱,那樣得脆弱。
當他慌張地丟下未曾熄火的車子,雙手將僵硬冰冷的她抱進懷裡的時候,在法國時那種心慌意亂幾乎窒息的感覺再一次湧上胸口。
他拍著她冰冷雪白的臉頰,聲音竟然哽咽,雙眸暗紅,熱熱的。
將她緊緊地摟進懷裡,她身上冷得讓他忍不住顫抖起來。
抱起她,疾步回到車內,將暖氣開到最大,然後開始為她搓臉搓手,一邊搓一邊念著她的名字。
直到她的身體發熱,他這才收手,立刻驅車,離開了別墅。
鄭青青聽到車子開啟的聲音,拉開窗簾就看到衛斯銘抱著安永遠在車裡。
她一早就知道安永遠倒在了門口。可是她沒有開門。
既然她那麼喜歡在門口站著,那就一直站著,最好被凍死!
而看到衛斯銘沒有進家,而是驅車離開的時候,她的眸裡閃過一道冰冷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