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明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的兒子,竟然這麼快出現!他原本因為安永遠清麗虛弱的容顏而心中追憶往昔,波瀾壯闊的心緒久久得不到平息。卻沒有想到,自己的兒子,竟然從保鏢戒備森嚴的別墅裡,硬生生地闖了進來!
他的臉上滿是紅腫,眼角淤青一片,身上也似乎受了傷,走起路來一瘸一拐,雙眸卻是死死地盯著邵明。
「爸,你把遠遠怎麼樣了?」他的聲音帶著顫抖,又帶著一抹絕望,和懇求。
「放過她,好不好?我發誓,我發誓一切都聽從您的安排,您說相親,見哪家女孩,您只要說,我現在就去見!」
邵明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臉色陰沉著,他剛剛似乎聽見樓上有什麼東西摔碎的聲音,心裡暗想著,生米已熟了吧。
「年軍,我決定做的事情,不可能因為你的一句話,而改變。」
他的聲音有些沙啞,也有些疲乏,似乎到了一定的年紀,哪怕一個人再有心力,也沒有精力了。
邵年軍聽他這樣說著,臉色驟然一變,也不顧渾身難忍的疼痛,就一個箭步衝上樓去!
他忽然間感謝自己趕來的及時。那些一個個滿臉吟笑的男人,將安永遠瘦削的身子骨團團圍住,他的心頭猛烈地跳動著,是不是自己再晚來一步,她就……
他不敢想,內心的怒氣憤然升起!
他愛她,也恨她。可當他將她牢牢的綁在懷裡的那一刻,將她帶往法國的路途之中,他從沒有過這樣的滿足感。他寧願自欺欺人,欺騙自己說安永遠至今還在愛著自己!
而現實的落差,邵明的狠戾,他一如十年前,那般無能!
可是,就算豁出性命,他用自己,來護她周全,來彌補十年之前的恐嚇,來彌補這十年來不在她身邊的缺憾,他心甘情願被她所驅使,難道,這樣,也不可以?
「你們在做什麼?都給我滾出去!」他的眸子泛著紅光,雙拳緊握著,定定地掃視著四周的男人。
那些男人只是看了邵年軍一眼,卻全然不顧,似乎在猶疑,又似乎不畏懼他的隻言片語,雖是怒吼,在他們的眼裡,卻是不值錢的。
這個不值錢,一如邵年軍在邵明的眼裡,在外人看來,他根本是不值得管教的兒子。
邵年軍一眼就看到了安永遠清澈的眼眸內的涼意,沒有期待中的驚喜;也感覺到了周圍那些男人們的默然的表情。
他的拳頭便如疾風驟雨,猛然將身旁的男人打倒在地。
本是圍攻安永遠的男人們,有三四個開始還手,邵年軍明顯的鬥不過,然而也能看出,那些人對他下手比較輕,沒有狠戾拳腳。
那個被安永遠摔破腦袋的男人,卻是猙獰著,似乎不管是誰進來,他都要向她索取,以報復他頭上所受的傷!
有人說,男人喜歡滿身是刺的女人,因為這樣的女人會使得男人的征服欲爆發;但男人娶的女人,卻都是柔情似水的女人。
受傷的男人步步緊逼,安永遠明顯地看到邵年軍的力不從心,她的眸中釋放的光芒,卻是滿滿的不信任。
一個衛斯銘,已經夠了,已經讓她精疲力竭。男人都不是可靠的生物,都是以傷害女人為前提。
他以為自己做的很對嗎?
就像這個時候的邵年軍,他徒手對付這麼多人,他伸手再好,卻寡不敵眾!而且,就像那個時候她被陷害入獄一樣,他的及時出現,總是那麼詭異,詭異得讓她,難以相信。
他是打算來一場英雄救美,然後,讓她對他以往的過去抹殺掉?還是說,以往她欠的他的人情,已經夠多?
邵年軍的終極目的,是想讓自己對他臣服麼?
邵明會這樣縱容自己的兒子麼?
她只覺得頭好痛,男人的手掌幾乎觸及到她的衣衫。她的意識猛然清醒,手中的瓷片狠狠地朝著男人的胳膊一劃,鮮血繃然而出!
隨即將白色的尖利的瓷片抵著自己的頸間,「別過來!」
邵年軍聽到她纖細而不失剛烈的聲音,心中焦急不已,「爸!」他回頭大叫一聲,「讓你的手下住手!快住手!」
「遠遠,你可千萬別做傻事!」
安永遠的唇角掛著一抹冰涼的笑意,她看到邵明就在這些人的後面,有些陰暗的光線裡。看不到他蒼老的眸子,卻能看到他唇角的不屑一顧。
她剛剛趁亂竟然把窗戶推開了,這時有一陣陰涼的寒風呼嘯而來,猛然見貫入室內,她的身子緊跟著微微搖晃幾下。
男人回頭,看到了邵明,卻發現他並沒有制止他。
男人的唇角,噙著一抹笑意。額頭的血漬不在湧出,冬天,結痂是很容易的一件事。
「邵年軍,」她輕輕喚著正字啊打架的邵年軍,他已然被那些法國男人打倒在地,滿臉都是淤青,和一些觸目驚心的血漬。
「或許,這就是我的命,以後,請你別再糾纏我。」她冷漠地說著,宛如一把利劍,猛然刺入他的心臟。
他趴在地上,忽地怔住,也不在反抗,那些人也沒有繼續對他動手,而是回頭看了一眼門口拄著枴杖的邵明。
安永遠將手中的碎片牢牢地抵著自己的頸間,她看著邵明,聲音微弱,卻清淡,「我說過,我拿我的命來賭。我輸了,還給你!」
說完,她不知哪裡來的力氣,渾身驟然向上一躍,跳上窗台,兩隻腳踩踏在冰涼地窗欞上,那刺骨的涼意從腳心直逼心底,她的整個身子微微一顫!
「遠遠!安永遠!你冷靜一些,爸快叫人把她拽下來,危險!爸,我什麼都聽你的,爸!我求你救她……」
邵年軍趴在地上,渾身的血液幾乎凝固。他的話還沒有說完,便看到安永遠轉頭看了她一眼,她的唇角竟然帶著一絲清澈的微笑。
那笑容,似乎已然超脫了苦痛,超脫了寒冷,超脫了凡塵。
輕於鴻毛的自由落體,總是那麼讓人心驚膽戰。好比一朵冬季裡飄零而落的雪花,四處飄零,四處旋轉,四處遊蕩,最後,落在地上,粉身碎骨。
她看了邵年軍最後一眼,那是對他們的曾經埋葬的青春,做最後的告別。她已經不需要了,那些曾經被她痛恨又傷心,傷心又拋棄的逝去的青春,沉默無言的青春,滿是傷痕的青春。
她的身子驟然下落,伴隨著寒冷刺骨的風的侵入,她的渾身卻彷彿重新注入了生命一般,熱血沸騰起來。
天空有些暗淡,暗淡得讓人想要掉眼淚。她的身子飄蕩著,劃過一片落滿白雪的低矮的青松,墜落在地上。
眼前猛然浮起衛斯銘剛毅俊朗而桀驁不馴的神色來。將她渾身的散落與痛楚相抵消。她的眸子一瞬間,黑了下去。
鮮紅的血,從她的身子底下蔓延出來,宛如一片神奇的草地,開出一大片觸目驚心的花朵。
邵年軍撲倒在窗欞邊,看著落在地上的安永遠,靜謐得閉著眸子,他的心臟驟然緊縮,緊縮到幾乎窒息。
他感覺自己即將死去。
「遠遠!」撕心裂肺的聲音,將整個別墅的荒蠻都感染得顫慄起來,搖搖晃晃。
銀白色的雪地上,她的週身彷彿泛著一抹冰冷的高傲的光芒。這光芒有些讓人晃得睜不開眼,有些讓人歎惋,多麼倔強的小妞,多麼可惜的女人。
邵明的枴杖在地板上發出顫巍巍的聲音,他揮手吩咐下人去看一看樓下的情況,便慢慢地走到了邵年軍的身旁。
他也詫異,剛剛那一瞬間,他的心頭忽然很痛,彷彿看到了年輕的時候的自己,眼睜睜的看著心愛的女人,幾乎被折磨死。那般痛苦的記憶,他至今都沒有忘記。
她長得太像她了。因為太像,他才不願意去想;又因為太像,她和那個女人之間,不可能再有交集。所以,安永遠和邵年軍,不可能在一起。
畢竟不是當年的女人,即便他逼死了當年女人的女兒,她又如何會知曉?
「年軍,一切都結束了。」
他蒼老的聲音,有一絲顫抖。邵明的心中忽然有些難過,那個十年前他就看不慣的丫頭,現在終於死了,是不是可以了卻心中的那個疑慮了?
邵明低頭看著安永遠的身子埋在鮮紅刺目的紅雪之中,心中竟然又是一驚。
「走開!滾!別碰我!」邵年軍渾身顫抖著,牴觸著邵明的觸碰,他嫌惡地回頭,攀爬到了窗欞上。
「邵年軍,你知道你在做什麼?」
他卻是深深地看著安永遠的樣子,看著有僕人走到她的身邊,似乎要試探她。他的眸子閃著亮光,便要傾身而下!
邵明一把抓住他的手,丟掉枴杖,也攀爬到窗欞上。窗欞本就比較低矮,攀爬很容易,窗子很大,有著一個窄窄的平台。邵明站在平台上,握著邵年軍的冰涼的胳膊。
「邵年軍!」他低啞的嗓音究竟還是聽得出擔心的情緒了。
邵年軍冷笑,「您就當,從來都沒有生過我!」說著,他猛然間甩開邵明的手臂。
邵明心下一驚,本能地將他的身子往回拉拽,而自己的身子,卻抵在他的面前,因為失去了平衡,而向後仰去!
邵年軍的身子向著屋內仰去,眼底滿是邵明擔憂的神色。他眼睜睜地看著邵明為了救自己而失去平衡,摔落在樓下,他伸出手,想要抓住他,卻抓了個空。
ps:親,小插曲。下章估計衛渣渣會出來。最近比較忙,嗓子也啞了,很陌生的自己。麼麼,抱個吧,安慰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