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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百二十一章 難解糾葛 文 / 藍惜月

    第三百二十一章難解糾葛

    坐在樊都皇宮原屬於梁瑾瑜的書房裡,趙佑熙難以置信地看著手中剛收到了線報。()(小說手打小說)

    他知道梁瑾瑜是個厲害人物,輕易不能摧折,卻沒想到此人強悍到了這種程度竟然只用十天時間就攻下了號稱「銅牆鐵壁」的上京,把殺兄篡位的梁末帝變成了階下囚。

    早知如此,他該再緩些日子,等靖軍徹底斷炊了,再拿下樊都,看他還有什麼轍。

    不過梁瑾瑜是「打不死的蟑螂」型,總有辦法從困境中掙出一條血路。趙佑熙原也沒指望僅靠攻破樊都就徹底擊垮梁瑾瑜,最起碼,他現在還佔著衢、壽、衛、定四州的大片土地,憑著這片新佔領地,也可以負隅頑抗很久。

    俞宛秋親手端著托盤走進來,裡面都是樊都特產,一壺紫米香芋露,一碟金粒玉帶糕,一碟香酥貓耳朵。趙佑熙起身接過托盤放在茶几上,陪她一起在客位就坐,含著笑說:「把你表哥和表妹都送走了?」

    俞宛秋點點頭:「我本來要送他們舉家歸故里的,那兄妹倆自己提出要追隨梁瑾瑜,我索性好人做到底,給他們找了兩輛車子,這會兒已經出樊都了吧。」

    趙佑熙喝了半盞濃郁甘醇的香芋露,又吃了兩塊玉帶糕,方開口問:「全都去了?」

    俞宛秋一面往他的琉璃盞裡續上飲品一面說:「沒有,四舅舅不肯,說要帶著人回老家,準備過幾天再動身。」

    趙佑熙告訴他:「你四舅舅昨晚來找過我。」

    「找你幹什麼?」

    「他說,梁瑾瑜這次出征之前,就已經開始冷落何紹文,走之前也沒任命他當輔政大臣,擺明了不再信任他。何紹文自己不悟,只當被人進了讒言,指望靠這次千里追隨,讓梁瑾瑜疑心盡去,重新重用他。」

    「所以,他希望你留下何紹文?」

    「正有此意。」

    「你的意思呢?」

    趙佑熙沉吟道:「要說你這位表哥,也算得上是位人才。他寫的《新政十八要》,《改制事疏》我都看過,確實很有見地,其中很多條款,我們趙國同樣可以借鑒。可有個大毛病,『自視甚高,目下無塵』,他二十六歲做知樞密院史,二十七歲成了樞密院史,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為靖國朝堂第一權臣,根本不把那些靖王時代的老臣放在眼裡。這次他的新政之所以失敗,操之過急只是一個方面,更重要的原因是,他把那些老臣都得罪光了,沒人支持他。老臣們在新朝廷是很憋屈,鬱鬱不得志,可他們的根扎得深,在靖國朝野都有巨大的影響力。何紹文隨梁瑾瑜從梁國叛逃過來,除了一個梁瑾瑜,在靖國沒有任何根基。」

    俞宛秋點點頭:「何家老宅在兗州,若按地域,他們是地地道道的趙國人。」

    「何家除了這一支,其餘留在老家的,都是我國臣民」,趙佑熙接著給她解釋:「這樣一個外來者,僅靠皇帝的寵任,在朝堂上作威作福,不知積了多少怨,從朝臣到百姓,都巴不得看他的笑話,他的新政怎麼可能成功。」

    俞宛秋歎道:「都說『外來的和尚好唸經』,對外來的能臣卻這般見棄,可見這世上,最難駕馭的就是人心。」

    趙佑熙對此不完全贊同:「還要看個人,如果何紹文不是那麼恃才傲物,為人處世能稍微圓融點,憑著梁瑾瑜對他的寵信,應該很好『唸經』的。」

    俞宛秋若無所悟:「聽你的口氣,對我這位六表哥,殿下您是賞識有之,但無意納賢,寧可敬而遠之?」

    趙佑熙知道她跟何家人沒什麼瓜葛,講話無須避嫌:「父皇總說,要廣納宇內有為之士,不拘一格征賢才。如果何紹文願意,把他弄到翰林院做侍講,或進通政院做個四品主事,甚至三品侍郎都是可以的。但……」

    俞宛秋雖不懂官場之學,僅從人情常態上推理,也明白了趙佑熙的言下之意:「作為一個曾任正一品樞密使的人,何紹文太高,進了趙國朝堂不好安置,低了他瞧不上,高了不可能。」

    「就是這意思。」

    「現在不用煩惱這問題了,他走了。」

    趙佑熙卻問:「你送他何紹文走的時候,有沒有發現他躊躇觀望,欲言又止?」

    俞宛秋作勢驚呼:「咦,你好厲害,都能看透人心了。」

    趙佑熙笑道:「其實我是從你四舅舅的表現中猜到的,你四舅舅名為辭行,實則希望我能留用他兒子。何紹文那樣聰明的人,會看不出梁瑾瑜對他的態度?他嚷著要走,不過是做姿態給我們看,如果我肯用高官厚祿挽留他,他就順勢留下。梁瑾瑜孤軍遠征,能在上京撐多久還是個問題,他投奔過去幹嘛?何況他已經失寵了。」

    兩人閒聊了一會,趙佑熙見俞宛秋的眼神始終在書房四周打轉,不悅地瞪了她一眼說:「別看了,能找的地方我都找過,這裡沒有。」

    他步入梁瑾瑜的御書房後,第一件事就是找那本原稿,但一無所獲。

    當然,如果被他找到,也早毀屍滅跡了。總之,俞宛秋永遠別想看到就是了。

    他招來所有的宮侍詢問,都說梁瑾瑜確實有一本親筆寫成的手稿,平時寶貝一樣放在左手第一個抽屜裡的,得空就拿出來看看,現在那兒卻空了。

    趙佑熙滿不是滋味地想:莫非梁瑾瑜竟隨身帶著的?

    光是這想法本身就讓他酸倒了牙齒,兼摔碎了御案上的一隻黑玉古硯。

    …………

    原稿確實被梁瑾瑜帶走了。

    出征之前,他在御書房裡收拾需要隨身攜帶的重要東西,第一個動作是拿起御印,第二個動作,竟然是取出那本文稿。

    短暫的懊惱後,梁瑾瑜決定聽從自己內心的聲音,把文稿揣進了懷裡。

    戎馬倥傯,轉眼幾月過去,他忙得沒空料理自己的心情。直到「黃昏誓師」那天,他才在深夜的燈下,拿出文稿翻閱撫摸。

    那夜剩下的時間,他沒有再睡,也沒召集部將議事,甚至想都沒想接下來的戰鬥會有多艱苦卓絕,似乎萬緣皆已放下,心中惟余一本文稿,和與文稿相牽繫的那位遠方伊人。

    天將明時,他招來張順,把案上的一隻箱子推給他說:「等我們開始攻城,你就悄悄帶著這個走。箱子裡的銀票和珠寶,你按裡面的地址送去一部分,剩下的,除了留給自己做下半輩子的養命錢外,朕希望你能替朕把這本文稿刊印出來。」

    張順哭著不肯走,梁瑾瑜厲聲道:「朕把自己最珍貴的東西都托付給你了,你不走,是想叫朕死不瞑目?」

    張順死命磕頭:「陛下一定能在十天內攻下上京的」

    梁瑾瑜歎道:「朕也希望如此.但,凡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有時候不得不做兩手準備。」

    最後的結果,上京攻下不久,書也刊印出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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