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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百一十四章 懼內風波 文 / 藍惜月

    第三百一十四章懼內風波

    夫妻倆把事情說開以後,趙佑熙仿若搬走了胸口的一塊巨石,人比以前開朗多了。(小說手打小說)首先受益的是軍中將士,太子殿下發話說,拉練告一段落,以後的練兵重點是演陣、馬術和格鬥。

    士兵們開心,是因為不用再餓著肚子,「培養野外生存能力」;將官和幕僚們卻從中嗅出了不尋常的氣息,拉練是練體力,演陣和格鬥,卻是培養臨場作戰能力,這說明了什麼呢?

    快人快語的陸滿倉率先發問:「殿下,咱們是不是要出兵了?」

    趙佑熙最近心情超好,樂呵呵地跟他開玩笑:「你放心,就算要出兵,也會等到你兒子生下來再走。」

    提起還未面世的兒子,陸滿倉立刻笑得見牙不見眼。

    陸大將軍夫人紋繡前陣子傳出了喜訊,預產期在明年三月。本就唯妻之命是從的陸滿倉恨不得在家裡做個神龕,把老婆當菩薩供起來,那個小心翼翼,真正是「捧著怕摔,含在口裡怕化」,在鄰里間傳為笑談。

    與時下男人不同的是,他不以為恥,反以為榮,懼內懼得洋洋得意,以至引出了一樁事端。

    事情的起因是這樣的:

    陸家的鄰居中,有個未婚的高官子弟,頗有才子之名,本就有點瞧不起出身草莽的新晉將軍們。某次在家中聽聞了母姊講述陸大將軍的懼內事跡後,出門恰好碰見陸滿倉手裡拎著一筐酸梅,喜滋滋地往家走。

    他一個小輩,遇到父親的同殿大臣,既不作揖,也不打千,很無禮地直接發話:「大將軍好興致,親自上街買梅子。」

    陸滿倉本不是拘禮的人,也不跟他計較,很和氣地回話:「是啊,家裡老婆有喜了,就愛吃這些酸東西。恰好我今日沐休,左右無事,就往果品鋪子跑了一趟。」

    「才子」見大將軍竟是個沒脾氣的人,越發膽大,用詞漸漸不客氣起來,連「懼內」都堂而皇之地說出口了。

    到此時,陸滿倉總算聽出味道來了,原來人家跟他搭訕,不是為了「睦鄰友好」,而是取笑他來著,當場沉下臉道:「有妻可懼,是老子的福分你小子倒是想呢,有女人願意嫁給你嗎?一副薄情寡義短命相,誰嫁給你誰倒霉。」

    「才子」沒料到老好人一樣的大將軍翻起臉來這麼不給他臉,氣得七竅生煙。可氣歸氣,瞄瞄那蒲扇般的巨掌,不敢戀戰,倉皇遁去。

    回家後到底不甘心,又慫恿一個剛娶了老婆的才子朋友前來助陣。

    那人咬文嚼字講了一通後,陸滿倉滿眼鄙夷地看著他說:「老子懼內怎麼啦?懼內才是真男人,真豪傑,不像有些軟蛋,只會在家裡女人面前充能賭狠,到外面就成了龜孫子。倒是不懼內,只懼外。」

    那兩人本是有備而來,身後跟著一群豪奴。見陸滿倉只帶了個馬弁,口頭上爭不過,就使眼色讓家奴動手。

    說時遲,那時快,兩個「才子」眼一花,人已被陸滿倉一手拎起一個,讓他倆玩「對對碰」,嘴裡還打著節拍:「來,龜兒子,一二三,碰」,「再來,孫子,三二一,碰」

    清脆響亮的碰擊聲頓時響徹整條小巷,路人紛紛迴避。

    家奴若是衝上來,陸滿倉就把這兩位當大錘,輪起來橫掃,掃人的和被掃的,一片鬼哭狼嚎。

    家奴見大將軍如此神威,哪裡還敢對陣,嚇得跪在地上一個勁兒地求饒。

    此時兩位才子早碰成了爛豬頭,陸大將軍把他們丟在地上,指著那群家奴道:「別想誣賴本將軍打人,本將軍可沒有,他們都是自個兒碰的,你們可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家奴們個個呲牙咧嘴,疼得直吸氣,可大將軍問話,不敢不答。

    「大聲點,老子沒聽清楚,你們看清什麼了?」

    「小的們看清楚了,兩位爺都是自個兒碰傷的,不干大將軍事。」

    「什麼?再說一遍?」

    眾奴股慄,某個機靈的傢伙立刻改口:「是兩位……兩位公子自個兒碰傷的。」

    雖然還是不滿意,好在大將軍急著回家見老婆,總算開恩放他們走了。

    兩位豬頭才子從此不敢從大將軍門前過,他們的爹卻不肯善罷甘休,這事最後都鬧上了金鑾殿,且上綱上線到:武將自恃功高,不把文官放在眼裡,肆意欺凌文官家眷云云。一時眾多文官聲援,武官自然支持陸滿倉,兩派互不相讓,把趙延昌吵到頭痛。

    消息傳到東宮的時候,俞宛秋正和趙佑熙坐在一起喝茶,趙佑熙只覺得他們小題大做,沒事找事,俞宛秋卻面帶憂慮:「這是個很不好的苗頭。」

    趙佑熙對妻子的意見一向重視,馬上問:「怎麼說?」

    俞宛秋道:「我看你剛才皺眉,你是不是在想,這些人真無聊,不過是鄰里扯皮拉筋的小事,竟也能大做文章。」

    「是啊,那兩家兒子嘴賤,惹了不該惹的人,關文官武官什麼事?就算他惹的是文官,難道人家就肯白讓他譏笑『懼內』不成?」

    俞宛秋搖搖頭:「這只是表面。我想那兩家的兒子,還有他們的父親,對將軍們不滿恐怕不是一天兩天了。我問你,如今朝中,權力最大的除了樞密院,還有那些部門?」

    趙佑熙想了想說:「兵部、吏部、民部,權力都很大啊。」

    俞宛秋又問:「三院中,好像是每一院管兩個部吧?」

    趙佑熙回答:「原則是這樣,實際上……」

    「重點來了」,俞宛秋笑道:「『實際上』,這個詞很關鍵。原該歸屬於樞密院的兵部,實際上是獨立的,甚至連吏部,只要涉及到軍中事宜,比如將官的任命與調遣,就會直接找到兵部,跟他們合計著辦,頂多辦完了再上報給樞密院備案一下,是不是這樣的?」

    趙佑熙說:「好像是這樣。」

    於是俞宛秋給出了自己的結論:「陸滿倉這件事,你可別小看了,其中至少透露出了兩個信息。其一,這是每個新朝廷都免不了的戲碼,就是文官和武官爭功,再往深層探去,是爭奪朝廷的主控權。其二,這一點尤為重要,因為直接關乎到殿下您。」

    「你繼續說。」

    「梁國的樞密院權力有多大,您肯定清楚吧,基本上,所有的軍政大事都由他們和皇帝商定,下面的六部只是執行他們的命令。所以,樞密使又叫宰相,知樞密使叫副宰相,即使打仗的時候,領兵將帥也由他們任命,就連糧草的徵集,都必須經過他們批復後,兵部才敢執行。可你們趙國呢,兵部的人,直接聽從你的命令,你在南都就不用說了,就算你在征戰途中,你自己回憶一下,你往國內發的公文,一般發往哪裡?」

    趙佑熙自己做過的事情當然記得清:「涉及到戰略方面的大事,發給父皇;其餘的,就發給兵部了。」

    俞宛秋問他:「為什麼不發給樞密院呢?」

    趙佑熙的理由很充分:「那不是又多了一道手續嗎?他們商量完了,最終還是得交給兵部去執行,平白耽誤了許多時間。戰場上,時間最寶貴,一旦貽誤戰機,會造成多大的損失。」

    俞宛秋歎道:「道理是沒錯,可朝廷機制的建構本身就是這樣的。只因為你是太子,才敢繞過樞密院,直接命令兵部。如果只是個由樞密院任命的將帥,他敢嗎?」

    趙佑熙沒吭聲,因為妻子講的都是事實,他的身份確實給他提供了許多方便,但也打破了許多既有規則。

    「不只如此」,俞宛秋繼續給他分析:「你能這樣隨心所欲,還因為你是你父皇惟一的兒子。無論你怎麼做,他只會支持,絕不會猜忌,不會誤會你想要藉機掌權什麼的。但你這樣做,實際上把樞密院給架空了。你想啊,趙國現在是建國初期,國家大略方針,重中之重,是開疆拓土,朝廷百分之六十,甚至更多的人力物力都在為此服務,把軍事這塊抽走,樞密院等於成了空架子。所以,這次是他們長期累積的不滿的一次總發洩,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若非本就心懷怨憤,兩位同出自樞密院的大人何至於為了這點小事鬧到皇上跟前。」

    她還有些話不敢說,樞密院大人們對趙佑熙的不滿固然不容忽視,文武爭功也是很要命的。現在還好點,朝廷正是用得著武官的時候,俞宛秋估計,這次趙延昌會偏向陸滿倉這邊,何況事情本身也是那兩個所謂的才子不佔理,陸滿倉最多算防衛過當。

    而等戰事結束,趙國一統江山,朝政重點轉移,那時文官們更會瘋狂地排擠武官,如果再有皇帝做後盾,那排擠定了。

    比如宋朝,皇帝老兒親自出面,杯酒釋兵權,最後落得皇帝舉家被擄,成為有史以來最窩囊的皇帝家族。

    可宋朝之事,不在此時的歷史書上,不能拿出來當作前車之鑒。

    俞宛秋會說出這番話,並非為了評議朝政,她的真正目的,是讓趙佑熙看清他在朝臣心中的形象。

    而她的皇后婆母,不過一失寵婦人,為何敢對太子妃派殺手,敢設計難產,如此膽大包天,背後必有人支持,而且是一股很強大的勢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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