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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章 尚宮刁難 文 / 藍惜月

    第四十章尚宮刁難

    每次看到教禮儀的徐尚宮,俞宛秋都會想到一個人物:容嬤嬤。

    倒不是說徐尚宮長得像容嬤嬤,事實上她很秀氣的,完全沒有容嬤嬤那一臉橫肉。以她年將六旬的高齡,依然能給人秀氣的感覺,可見年輕的時候也是位美人。有幾分姿色,有幾分才氣,在宮裡混了半輩子,卻沒混成宮妃,一直幹著服務員的工作。終身未婚,無兒無女,老了從尚宮位上退下來,在京城某個小巷買了所小宅子安身。

    如果何小慧不穿越,大概就是這樣的生活經歷了,雖然她們的工作性質不同。

    俞宛秋有時候會忍不住想,徐尚宮是不是愛上了先帝,就像前世的她愛上了自己的老闆一樣?即使得不到他的寵愛,也不願在芳華正盛時出宮嫁人,而是默默地守在他身邊,直到他去世,才離開有他的地方,在人世間度過最後的歲月。

    徐尚宮的禮儀課可不只教形體動作那麼簡單,她也有文字部分的講授,甚至有自編教材。這說明她不是臨時上陣,而是把教閨秀禮儀當成了退休後的另一份職業。

    後來打聽到的情況也證實了這一想法,還是沈涵淨告訴她的,說徐尚宮同時在她的舅舅和姨父家教導禮儀。

    俞宛秋記得自己當時還說了一句很小家子氣的話:「既然都是請的同一個嬤嬤,大家又是親眷,為什麼不索性合在一起呢。」她的意思,這樣不是可以省下另外兩筆授課費了。

    沈涵淨瞥了她一眼,努力地不把鄙夷擺在臉上,淡淡地說:「真正講究的人家,一個姑娘就請一個教引嬤嬤,像我們這樣一大堆人才請一個,已經夠寒磣了!沒辦法,誰教家裡人多呢。」

    這口氣,竟有點感歎時艱的意思了,但怎麼聽著那麼不舒服,是因為她嫌上課的人多了嗎?她最好搞清楚,俞宛秋可沒沾沈家的光,嫡母沈鵑送她來時給了沈家多少錢,沈家的人可以裝呆不認,但別指望她真呆,會因為沈涵淨的話而不安。

    「都進來吧。」那邊徐尚宮拍起了巴掌。

    到底是京城有名的教引嬤嬤,徐尚宮上課時很注意勞逸結合、松池有度,她一般上一堂課講理論,下一堂課就實踐,當然,在講的過程中也會同時進行動作示範。

    今天給她們講的是五禮之一「賓禮」中的「九拜」。其實九拜中的八拜,如稽首、頓首、褒拜、奇拜之類,都是男人之禮,唯有「肅拜」才是屬於女子的禮儀。

    《禮記·少儀》中說:「婦人吉事,雖有君賜,肅拜」,說婦女參加吉慶活動,即使接受國君賞賜,也只需要行肅拜禮就行了。

    所以其他八拜徐尚宮只略略帶過,著重給她們講「肅拜」。至於肅拜的姿勢,自編教材中有很詳細地描述,「跪而微俯其首,下其手。則首雖俯,不至於手。手雖下,不至於地。」

    俞宛秋不承認自己古文基礎差,可這段話她楞是沒看明白,正頭暈暈目茫茫不知所云,徐尚書卻叫到了她的名字:「俞宛秋,你上來,把肅拜給她們做一遍。」

    「可是……」,她根本沒弄懂啊,而且老師都沒示範標準動作,怎麼先叫她示範上了?

    但既然被點到,死也要上去的,於是硬著頭皮,照自己的理解做了一遍:跪下,俯首,手合在一起放在腦袋和地面之間。這該是「下其手」而又「不至於地」了吧。

    「不對,身體沒跪正,肩膀是斜的,腦袋是歪的,還有你的手,你是怎麼放的?」徐尚宮伸出戒尺不客氣打在俞宛秋手上,冷笑一聲道:「知道的說我在教禮儀,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在教你們捉魚呢。」

    教室裡轟然笑開了,其中沈涵淨的笑聲最大。最近二人的關係雖有破冰跡象,但能看到俞宛秋當堂出醜,沈涵淨還是很樂意的。

    知墨和茗香臉都氣紅了,茗香甚至狠狠剜了沈涵淨一眼,俞宛秋忙用眼神制止。這丫頭最近嫌家裡無聊,纏著要跟知墨一起當她的「書僮」,她也覺得讓身邊的丫頭多學點東西是好事,於是把她也帶上了。沈涵淨嚷嚷「人多了」,估計也有這層意思在裡面吧,嫌她帶兩個侍墨丫頭,比正宗的侯府小姐還排場。

    就為了「肅禮」動作,俞宛秋讓徐尚宮足足折騰了半堂課,到最後開恩讓她歸位時,她腿都軟了,膝蓋處更是火辣辣的。

    終於熬到散學,知墨和茗香一左一右扶住她問:「姑娘,腿痛不痛,能不能走啊。」

    俞宛秋朝她們一笑:「沒你們說的那麼嬌貴啦,當時有點累而已,現在早沒事了。」

    看著徐尚宮的身影消失,同窗們也紛紛走出了門,茗香忿忿地說:「我看徐尚書分明是有意的,她就是看我們家姑娘不順眼,故意整人。」

    俞宛秋笑著提醒:「是尚宮,不是尚書。」

    茗香鼓著眼睛望著姑娘的臉上的笑容:「姑娘,你都不生氣,她這樣整你?」

    俞宛秋搖了搖頭:「她對我的態度是很嚴厲,比其他任何學生都嚴厲。我起初也是像你這樣想的,以為她看我不順眼,後來卻慢慢悟出了另一層涵義。」

    知墨問:「什麼涵義?」

    「不是有句話,叫『玉不琢,不成器』嗎?有些師傅對最看重的弟子才最嚴厲,不然,你求她管,她還懶得理你呢。」

    「可是」,茗香有些不解:「徐尚宮就一從宮裡出來的女官,難道她想培養姑娘做她的接替人,也把姑娘送進宮當女官不成?」

    知墨上下打量著自家姑娘,樂呵呵地說:「咱們姑娘要進去也是當娘娘啊,當什麼女官,那不是暴殄天物嗎?除非皇帝老子眼睛瞎了。」

    俞宛秋橫了她一眼,沉聲低斥:「怎麼你如今也口無遮攔起來?要是外面走廊裡有人,把這話傳出去,一來犯了大不敬的罪;再來,萬一以訛傳訛,變成了我想進宮當娘娘,豈不又是一樁笑料?」

    知墨羞愧地低下頭:「姑娘,我錯了,一時忘形,就說溜了嘴。」

    茗香一向是行動派,已經衝到外面去了,沒一會兒回來說:「外面沒人,姑娘別擔心。」

    俞宛秋擔心的倒不是這個,而是知墨無意中說的那句玩笑話。她可沒忘記古代有選秀制度,徐尚宮可千萬別打的是這個主意啊。把她培養好了送進宮選秀去,這種高級老鴇的勾當,據說很來財的,若是送上去的人討得了上頭主子的歡心,重賞下來,她的養老金就有著落了,不用再辛苦奔波,一把年紀了還到處給人教禮儀。

    不是俞宛秋愛多想,而是五年一次的選秀好像快到了,府裡的下人們也有提到過。據說民間又要掀起一波嫁娶熱潮了,利慾熏心者畢竟只是少數,但凡有點良心的,都不會想把女兒送進宮裡,那世上最陰暗殘酷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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