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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微明,一身黑甲墨發的冷峻帝王帶領將快馬入城,翻身下馬將韁繩交給守衛,一手扶著腰際長劍,渾身不可一世的帝王霸氣。
西楚大軍輾轉半年,已經佔領曾經東齊的大夏領土,平定不少東齊趁亂而起自立為王的將領,更是一心追擊百里勳一方的大昱殘餘勢力,大夏皇帝遵照約定未取東齊寸土,就連最先攻陷的鳳城,忻州,以及夷都都交由了西楚。懶
煙落在正午的時候趕到了陽州,剛一進城便看到正準備出城辦事的羅衍,於是勒馬停了下來,翻身下馬走了過去,羅衍看到眼前的人也不由意外:「小煙,你怎麼會來陽州?」前幾日不是孩子週歲,她怎麼就跑來陽州來了。
煙落抿唇笑了笑:「來辦點事。」
羅衍側頭朝身邊的副將將事情交待了,上前說道:「跟我去驛站吧,這外面怪冷的。」說著便帶著她朝驛站走去。
「大哥瘦了。」煙落一邊走,一邊說道。
從她重生以來,即便在知道了真相,卻與羅衍再不像兒時那般親近了,就連好幾次見了都難以說上幾句話,小時候他與她,還有楚策是那樣的熟悉而親近,如今大了,經歷了太多事,卻生疏了。
羅衍聞言愣了愣,隨即笑了笑:「近日忙了些。」他又何嘗沒有發現她們之間的異樣,只是他始終站在楚策一邊,自然也無法真正站在她的角度去看待事情,一直以來希望她能夠回來,他們三個人還像以前一樣。蟲
可久而久之,也漸漸明白,她終究捨不下楚修聿,那個人是個好男人會照顧她,會護著她,會不讓她受一點苦,可是這另一個人又該怎麼辦?
就如那個人自己所說,換做是這世上任何一個男人,他都可以想方設法讓她回來,卻唯獨面對楚修聿,他做不到。曾經他一直想著超越他,當他真的離那個目標越來越近的時候才發現,其實他還是做不到,因為他再也無法超越那個人在她心裡的位置。
「大哥,楚策還在陽州嗎?」煙落直言問道。
羅衍聞言愣了愣,回道:「今早剛到,這會在軍營裡商量戰事,再有半個時辰就會到驛站來。」看來她是來找他的。
煙落聞言抿唇點了點頭,淡聲道:「蕭淑兒在岐州病重,恐怕撐不了幾日了。」
羅衍腳步一頓,微微皺了皺眉,有些沒想到那個女子竟會成為這樣,蕭淑兒暗中幫西楚的事,楚策不是不知,只是他那個人一向如此,不是心中所愛,從來不會放在眼中。
煙落隨羅衍到了驛站,剛用了膳,便聽到院外傳來馬蹄聲,一身黑甲黑髮的男子進了院中,看到正與羅衍說著話的人不由頓住了腳步,怔愣了片刻走了進來,解了劍放下到桌邊坐下。
羅衍望了望兩人,朝楚策道:「你還沒用膳吧,我去讓人做點送過來。」說罷便出門離去。
屋內陷入沉寂,楚策平靜地倒茶,抿了一口望向她問道:「什麼事?」她不會無緣無故跑來找他,既然來了,必定是有事。
煙落抿了抿唇,懇求著說道:「蕭淑兒病重,怕是不行了,你能不能……去岐州看看?」
楚策沒有說話,只是抿著唇望著她,目光複雜而深沉,過了一會薄唇起嘲弄的弧度,原來千里迢迢過來,就是為這一句話。
見他沒有說話,她緊張地握了握自己的手,憑她對他的瞭解,他是不會去的,所以她才不得不自己親自來說,思量了一會,說道:「從陽州到岐州,只耽誤你一天的時間就行了。」
楚策放下茶杯,面色一如往昔的冷冽,截然拒絕:「我軍事很忙,沒時間。」
「楚策,即便不為別的,也看在她這些年幫過你的份上,見見她最後一面吧!」煙落懇求說道。
楚策面色無波,冷聲道:「那是她的事,朕沒有請她這樣做,也沒有要求她這樣做,對於不相干的人,我不想浪費時間。」說罷,起身便要離開。
煙落聞言只覺心情沉重,斂目低聲道:「求你,去看看她,讓她不要帶著遺憾走。」起碼對一個深愛你多年的女人,不要這麼殘忍絕情。
楚策望著她,語調低沉說道:「洛煙,你對哪一個人都可以寬容,都可以前嫌盡釋,對百里行素如此,對蕭淑兒如此……,我不明白,為什麼對我就不可以,為什麼就算站在我面前,連話都不願說了……」
「楚策!」她沉聲打斷他的話,深深吸了口氣道:「我們可不可以不要總是一見面,總是在這個問題上糾纏?」
楚策驀然笑了笑,沒有再說一句話。他何嘗想這樣糾纏不放,他也無數次告訴自己放下過去,無數次試著去做,才發現……放下一個人,比愛上一個人,還要艱難。
他總是這樣矛盾的人,以前是,現在還是。他是多麼想將她從那個人身邊奪回來,可是他終究比不過他,比不過他的一絲一毫,無論何事他總會第一個想到她,而他卻是要她與大局間權衡利弊輕重,在這裡,他已經輸了。
正在兩人沉默之際,青龍來了驛站,在門外稟報道:「皇上,泉州方向兵馬有異動。」
楚策聞言沉默了片刻,舉步過去取了劍,頭也不回隨青龍出門離去,充分表達了自己拒絕的意思。羅衍從後面過來正看楚策離去,側頭望向屋內,立在桌邊的女子斂目深深歎息,無奈而苦澀。
「他沒同意。」羅衍進門直言說道。
煙落默然點了點頭,這是意料之中的結果。
「你不是不瞭解他,既然知道是這樣的結果,還來做什麼?」羅衍在桌邊坐下,自行斟了茶,抿了一口「你千里迢迢來,就為讓他去看一個毫不相干的人……」
「大哥。」煙落打斷他的話,直直望著他說道「她是毫不相干的人嗎?在滄都一次次暗中相助西楚,在岐州之時她不惜冒著風險讓我們藏身,如今不惜背叛自己的家族,反出東齊軍隊,打開上陽關讓西楚揮師夷都,如果不是她,現在的西楚也不可能這麼快佔領東齊,一個女人為他做到如此地步還是不相干的人?」
「小煙,你不瞭解他嗎?在他眼裡他不關心的人事,就是不相干的,不是什麼人做了事,對方就一定要感激的。」羅衍望著她,緩緩說道:「他能為她做的,已經做了,不然他不會如此放過蕭家。因為別人的好,你可以忘記曾經的不好甚至恨意,對百里行素如此,對蕭淑兒如此,甚至於對華淳太后,你如此心軟,可是他不一樣,你……不要為難他了。」
「這麼多年,還是沒變。」她低聲喃喃道。
羅衍微微笑了笑,沉默了許久,說道:「這麼多年,我們三個人都變了,都有了各自不同的立場和眼光去看人看事,雖然大哥一直希望你能回來,但是如今看來,你已經有了你的選擇,大哥希望你能真正幸福。」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在她與修聿之間似乎看到當年父親和母親之間的那份情誼,相濡以沫的扶持,風雨兼程的攜手,甘苦與共,生死相依……,她真的不再是當年那個天真的丫頭了。
煙落聞言抿唇,低著頭道:「這一生,我後悔過很多事,可是唯有這個選擇,自始至終都無怨無悔,我希望楚策可以真正放下過去,走自己的路,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要怎麼去做?」她深深吸了口氣道「有些事,一旦錯過,就是一輩子都錯過了。」
羅衍聞言沉默了,是啊,錯過了就再也難以回頭了,只是這錯過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誰又能預料得到?
煙落沉默許久,望向對面的人,微微一笑說道:「這麼多年,我在修聿身上學到了一句話,且行且珍惜。沒有人可以預知未來,我們所能做的,就是一路珍惜著身邊的人和事,小時候,我們總說著永遠在一起,可是這世上哪有什麼永遠,永遠就是珍惜每一天,過好每一天,不是所有的東西都經得起等待和蹉跎。」
夷都地宮的一夜生死,再看百里行素那樣離去,她知道有的事如果不做,有的話如果不說,也許將來就不會再有機會說,她也終於才穿透了內心的重重迷障,看到了未來的方向。
羅衍聽著笑了笑,似乎明白了她說所說的話,且行且珍惜。
「以前我說等到楚策實力強大了我們好好在一起,等到他真的坐上了皇位再好好像父親母親那樣的生活,他也會說等到朝中安定了,等到西楚再強大了些,大哥也會說等到什麼什麼時候再去做什麼,很多的心願都寄托在那個等待之後,我們都以為那樣的等待之後會是我們所期待的永遠,於是就一直走著走著,可是走到最後才發現原來什麼都沒有。」她的神色那樣平靜,平靜地說起久遠的過去「當知道真相的時候,當在去上陽關的路上,我想了好多好多,從前的我,現在的我,甚至有那麼一個念頭在心裡說,回去吧!可是當我真正站在他的面前,我才發現,我做不到了。」楚修聿在她心裡越來越清晰,清晰地占劇了她所有的思想。
以前,不管他們之間有什麼誤會,不管他瞞了她什麼,只要清楚了,她都不會再計較,都會毫不猶豫繼續站在他的身邊,可是這一切,她發現她做不到了。
羅衍靜靜地聽著,臉上的笑意有些苦澀,且行且珍惜,這世上又有幾個人能做到了。
「姐姐曾經說,成長意味著很多,或是得到,或是失去。沒有誰可以永遠天真,所有人都不想我沾上血腥權謀,這種保護是好心的,卻也讓我失去了自保的能力,這些年縱然過得艱難,縱然歷經風雨,不過也讓我懂得了更多,也更加看清了自己,真正領略到了壯闊的生命。」煙落微笑著說道「很謝謝大哥你們以前的保護,但我不可能一輩子在你們的保護下過活,成長雖然會痛苦,但它讓我收穫更多。」
羅衍沒有說話,只是看著眼前眉眼柔和的女子已經不再是他記中那天真的少女,她堅強聰慧,她善良勇敢……
煙落從驛站告別了羅衍,沒有直接去岐州,反而騎馬到了西楚大營外站著,也沒讓人通報就在外面牽著馬站著等楚策出來,然而直到天都黑了,天也下起了雪,楚策也沒見出來。
楚策處理完軍營的事,已經是半夜了,冷冽的夜風呼嘯,青龍從外面辦完事再回來,看到軍營外的人還在那裡站著,回到營中稟報了軍務,主案後玄衣墨發的帝王點了點頭,揮了揮手讓他下去。
青龍轉身走了兩步,道:「皇上,煙姑娘……還在營外站著呢?」
楚策聞言皺了皺眉,薄唇微微抿起,衝他揮了揮手,青龍領命離去。
夜風時不時捲起帳簾,帶進陣陣寒意,可想而知的寒冷。楚策起身在帳內來回走了幾步,取了皮裘出營,走到她面前:「你還要站多久?」
「請你去岐州見一見她。」煙落懇求說道。
蕭淑兒的身體已經衰竭,也撐不了這幾天了,一生最為執著的便是這個。從冬青口中知道,蕭淑兒經常會到以前郡主府楚策住過的屋子,一坐就是老半天,一個女子癡情如此,她又如何忍心讓她帶著遺憾而去。她只是想讓他們見一見,哪怕只是看上一眼也好。
楚策深深地望著她,薄唇緊緊抿著,她的倔強他不是知道,他若不應,她就非得站在這裡等到他應為止,接過青龍牽來的馬匹,翻身上馬,朝著還站在雪地裡的人道:「還不走?」
煙落聞言愣了愣,頓時笑了,只是凍得有些僵的臉頓時扯得有些發疼,趕緊翻身上了馬,一道朝著岐州而去。
趕到岐州境內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黃昏了,夕陽美得令人沉醉。冬青看到進莊的兩人,愣愣地站在那裡,顯然沒料到被煙落所帶來的人。
煙落笑了笑,問道:「你家小姐呢?」
冬青愣了片刻,回道:「剛用了藥,在屋裡歇著呢,蕭將軍在陪她說話。」
煙落點了點頭,回頭望了望楚策:「過去吧!」
楚策沒有說話,只是靜靜跟著她走著,面色一如往昔的冷峻,了無一絲波瀾。兩人一前一後走著,誰也沒有說話,剛走到門口便聽到裡面傳出說話聲,蕭清越在侃侃而談說著什麼。
煙落沒有敲門,直接推門而入,裡面的人聽到動靜望了過來,看到跟在她身後進來的人都齊齊變了神色,蕭淑兒沒想到她離開岐州是……
楚策跟著她一道走了過去,在桌邊坐了下來,四個人坐著卻沒有一個人再說話,蕭淑兒捏著帕子的手指泛著微微的清白,顯露出了她的不安和緊張。
蕭清越先行起了身朝煙落望了望,道:「小煙,你出來,我有話跟你說。」說著拉著她一道出去,順手便將門掩上,剛一出門便拍了拍心口。
煙落斂目站在台階處,深深吸了口氣朝蕭清越道:「你身上還有凍傷膏嗎?」因為以前並不在意,到冬天一受了凍手就會起凍瘡,在中州的時候倒還好,這一路跑了兩天,手上又長了起來,若是回去讓某人瞧見了又是一頓嘮叨訓斥。
「在我房裡呢。」蕭清越說著便拉她到邊上的房間,絲毫沒有追問她是怎麼把人帶來的。
屋裡很靜,香爐裡飄散著裊裊青煙,帶著縷縷藥香。
楚策坐在那裡沒有說一句話,蕭淑兒神色也漸漸恢復了平靜淡然,她很清楚,他此刻會坐在這裡,不是因她,而是因為那個人。
「我不知道她會去找你來。」蕭淑兒淡聲說道,若是放在別的女人身上,說這樣的話定然會讓人覺得做作,然而在她身上便是坦蕩。
楚策依舊沒有說話,只是坐在那裡淡淡地望了她一眼。
「謝謝你沒有再對付父親和妹妹。」蕭淑兒
出聲道,她知道以他的手段不可能找不到他們,但至今也沒有對付他們,定然就是不會再追究了,如此她也便放心了。
面色蒼白的女子半倚在羅墊上,整個人單薄瘦弱,彷彿隨時都可能消融在香爐升起的裊裊青煙中,望著坐在對面的人目光沉靜,緩緩說道:「你還怨她嗎?」
楚策聞言眉眼微動,知道她說的她所指何人。怨她嗎?是怨過吧,只是怨又如何?
「記得第一次看到你們的時候,是在滄都燈會,她放了許願的河燈,拉著你追著河燈朝飛天湖跑,後來,你們每年都會在燈會的時候放燈,再追著河燈到飛天湖,我就一路追著,看著,真羨慕你的快樂。」她緩緩說起那段久遠卻一直清晰的回憶,「還有一回,你們偷偷去了蓮雲山,回去了的時候碼頭上所有的船走都了,好不容易才搭上船回滄都,我也在那艘船上。」
那時自己恰好遠遊回滄都,看到他們在碼頭本是想第二天再走的,卻提前讓人把船靠了過去,讓他們上船一道回了滄都,然而這一切他們又何曾知道過。
他們也曾數次擦肩而過,而真正面對面卻是在多年以後站在了皇極大殿之上,那時他們三個人又站在了一起,卻也從那個時候,都走向了不同的方向……
楚策薄唇微微抿起,眼底一掠而過的訝異之色,卻終是一句話都沒有說。
「有時候看著離你很近,可是一伸手才發現遠得難以觸及,愛上你這樣的人,真的好累。」蕭淑兒微微笑了笑,薄涼而苦澀「愛了,傷了,痛了,再也沒有勇氣再去試第二次了。我曾一直很羨慕洛煙,可以得到你那樣的愛護,可是當我與如今的她一次次重複後,我發現其實我不用羨慕她,不曾擁有過,我就不會有失去的絕望和痛苦,比之她我還是要幸運的,這世上的人本就是如此,不是遇上了,愛上了,就一定會走到最後,有情未必有緣。」
譬如你與她,譬如你與我,譬如很多很多人……
她從沒想過,自己會有一天,將這番話親口對他說出來,她愛過他,也曾試著努力接近過他,也曾幻想過他們能走到一起是什麼畫面,而到現在終於將這一切說出來,她的心卻驀然平靜了下來,前所未有的平靜了。
一直是她一個人在說著話,她不說了,屋裡又恢復了沉寂,隱約可以聽到窗外的樹在風中搖晃出沙沙的聲響。
蕭淑兒起身到桌邊坐下,將棋盤的棋子重新佈置,道:「當年我們那盤棋還沒有下完,今天下完了可好?」
楚策聞言愣了愣,憶起說的那盤棋是她入宮第一年,他前去試探消息兩人下的,沒下完他便走了,沉默一會,點了點頭:「嗯。」
她將棋子重新擺回當初的殘局,落下一子道:「該你了。」
楚策拈子一枚黑子,扣入棋盤,他甚少與人下棋,棋藝是從那個人一手教出來的,只是如今的她們都很少再碰及這些了。
一盤棋你來我往,天快亮了方才下完,楚策扣下最後一枚棋子,起身便要走了,一如當年那般,他的腳步從來不會為她而停留。
蕭淑兒沒有說話,只是跟著送到門口,看著男子挺拔蒼勁的背影出了園子,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她仍舊立在門口處。
寒風呼嘯而過,揚起她鬢角的一縷青絲隨風飄飛著,空氣寒意徹骨。
冬青聽到這邊開門聲,看到楚策走了,趕緊拿了皮裘過來給她披上:「郡主,外面風大,進去吧。」
蕭淑兒聞言抬頭望了望夜空,晶瑩的雪花從空中緩緩落了下來,輕盈純淨。她伸手接在掌心,微微笑了笑:「又下雪了。」
她記得,很多年前,她嫁給他的前一天晚上,也是下著這樣的大雪,她一個人穿著嫁衣站在院子裡接著這樣的雪花……
煙落沒有在碧雲莊送他,早早便已經到了城門口,看到夜色中策馬而來的人知道他是要走了。楚策看到站在城門處的人,勒馬停了下來卻沒有說話。
「謝謝你能來!」她衷心說道。
楚策望了望她,沒有說話,只是沖守城的將領道:「開城門!」
城門大開,寒風呼嘯而入,玄衣墨發的帝王高踞於馬上袍袖翻飛,打馬走了兩步,又停了下來,沒有回頭只是道:「到此為止,我們就做故人吧。」
煙落聞言抬頭望去,只看到他策馬奔馳出城的背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這是她最後一次見到楚策,以後的許多年她看到他問鼎天下,高高在上,他們卻再也沒有相見了。
第二天,雪停的時候,蕭淑兒離世了,去得很安靜,唇角還掛著淺淡的微笑。
蒼和大陸的動亂用了四年才平定,西楚大帝親自率兵最後將大昱的殘留勢力清剿,天下才真正平定下來,西楚與大夏兩國並立。
乾元十四年,楚帝稱光武大帝,雷厲風行削弱氏族勢力,鞏固西楚政權,無憂正名楚佑,立為西楚太子,成為古往今來,第一個身兼兩國太子的皇子。
後大夏傳位太子楚佑為聖武帝,光武聖武二帝在位,天下大治,商貿發達,
光武大帝一生未立後,直到許多年後楚帝駕崩,太子楚佑取得遺詔,遵詔書追封皇貴妃洛氏為睿敏皇后,關於這個皇后,史書只有寥寥數筆:
乾元三年,滄都動亂。帝詔,洛氏一門以權謀私,意圖謀反,其罪當誅,皇貴妃洛氏懷執怨懟,無關雎之德,念其身懷龍種,貶為嬪妾,幽禁冷宮。
——《蒼和列國志?光武帝傳?四十七卷》
乾元六十三年,帝崩於駐心宮。太子楚佑繼位,稱聖武帝,遵先帝遺詔,追封皇貴妃洛氏為睿敏皇后合葬皇陵,
——《蒼和列國志?光武帝傳?一百八十一卷》
然而關於這千古一帝的皇后,世間傳說紛雲,有人說她被楚帝所害死在那場大火中,也有人說她根本就沒有死,一直生活在西楚皇宮……
***
夷都之亂的第二年,遠方傳來故人的消息,有途經中州的西域商人,說起遊走西域三十六國的白髮神醫霸佔了月牙灣附近……
第三年的中秋,大夏在北方取得大捷,夏皇和皇后帶兵凱旋歸城。
楚修聿剛一進城,便看到一穿著小勁裝,蹬著小靴子的楚奕拖著柄小劍蹬蹬地衝了出來,指著他便吼:「我要跟你決鬥!」
決鬥?!
修聿眉梢一揚,翻身下馬走了過去,看到他手中的劍:「這是誰給你的?」那劍似乎是楚策以前送給無憂的,鳳眸一斜望向站在一旁的俊秀少年。
無憂一臉無辜:「不關我的事。」說著抬頭望天賞雲,嘴角卻分明勾著幸災樂禍的笑。
楚奕一臉不服氣,瞪著自家老爹:「你把我娘親還給我!」
以往父子兩個還試著和平相處,在中州的時候就一人幾天輪著來,修聿外出征戰娘親就全歸他和哥哥,現在這不守信用的老爹把娘親拐帶出去,一連幾個月都不回來。
修聿擰著眉瞪著兒子,他如今跟著祁月和諸葛候一夥,都學成什麼樣了?修聿足尖一挑,將落在地上的劍鞘勾起接到手中,輕輕在小傢伙手背一點,楚奕鬆了手中的劍,他伸腳一踢讓劍穩穩落入劍鞘,劍眉一揚:「劍都扛不穩,還跟我決鬥,嗯?」
楚奕手一空,頓時垮下臉來,氣鼓鼓地瞪著他,目光一轉看到修聿身後正與蕭清越一道進城的煙落,頓時淚奔而去:「娘親——,壞爹爹欺負我!」
煙落皺了皺眉,心疼的將兒子抱起,楚奕伸著小手指著手背微紅的一塊,告狀:「壞爹爹打我,好疼,不要理壞爹爹了!」
楚修聿咬牙切齒地瞪過去,他什麼時候打他了?
煙落伸手給兒子揉了揉,吹了吹氣:「好了好了,不疼了。」說著瞪了修聿一眼,一手拉上站在邊上的無憂道「走吧,我們回去。」全然不顧被扔在一邊的大夏皇帝。
修聿眼看著方才在路上還與自己濃情蜜意的妻子轉眼就變節,心裡那個鬱悶吶!他怎麼就娶了這麼樣的女人,怎麼就生出這樣專跟他做對的兒子?
煙落好不容易把無憂和小兒子都哄著睡下了,已經是到了半夜,輕手輕腳地摸起身出門,外面的默契地外面接應,面色有些黑沉:「你就慣著他們兩個,現在都成什麼德行了?」
「是我慣的還是你慣?」煙落瞅了她一眼,低聲哼道。
他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嘴上強硬,還不是寵孩子寵個沒邊,不然這兩個小傢伙也不敢這麼跟他對著幹。
皓月當空,星辰滿天,兩人在院子裡走著,煙落瞅了瞅天下的明月,驀然想起生命中許多來了又去的人,道:「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合,人生太無常了。」
修聿劍眉一皺:「又跟蕭清越學的?」說話間伸手握住她的手,十指緊扣。
這一生歷經風雨,所幸他們誰也沒有放開,一路走了過來,還有無數的明天可以攜手並肩,一生不棄。
千帆過盡,皆不是心中所愛。
弱水三千,哪一瓢知我冷暖?
***全文完***
歷時數月,傾心計終於走到盡頭,感謝每一個關注傾心計的親們,想起評論區的混亂有些心酸,我無法說自己寫出了完美的故事,因為傾心計有遺憾,楚策的遺憾,百里行素的遺憾,六宮無妃不過是說皇帝情深的意思,他們每一個人不同的出身,不同的性格造就了他們對煙,對愛情的態度,愛的方式也不同。
楚策的感情是深沉而內斂的,做事一向是深思熟慮的,卻也因此而讓他錯失了很多可以抓住她的機會,他是個很簡單的人,在他的世界認為最珍貴的就只有兩樣,洛煙和皇位,對於洛煙的感覺很深卻也複雜,他當初站在她的面前,也是他決定要爭奪皇位的第一步,他想要得到皇帝的賞識,他不想像母親和宮裡其它人一樣悄然死去。
只是隨著一起成長,對於陪伴在他身邊的這個人他也有感情的,那時候的洛煙身上有他所沒有的,善良純真簡單這是在皇宮裡的人所沒有的,他骨子裡也是嚮往這些的,所以才會那樣保護她,讓她不捲入這些骯髒的爭鬥,只是沒想到這也會讓他們走向不可逆轉的局面。
在他心裡,洛煙和皇位是一樣重要的,皇位讓他可以保護自己,保護身邊的人,守護他所擁有的一切,而洛煙的存在會帶給他所渴望的溫暖……
楚修聿因為兒時經歷過宮變的血腥與殘酷,所以並不喜歡權謀爭鬥,從而他也是與洛煙骨子裡是相同的,因為失去了親人,因為懂得過失去的痛苦,所以他比任何人懂得珍惜,懂得什麼是財富和權力所換不來的……
百里行素是在一個仇恨中的世界長大的,本該是個心裡陰暗的人,不過影響他最大的是文中所提及的他的大哥,那是在這冰冷人世間給予的他最多關懷的人,但這個人最後卻是死在了他的手上。
他一直想過大哥心中所說的那種自由生活,桃花嫣然的世外桃源,香醇動人的桃花釀,婉轉動人的塤聲,美麗的月牙灣……只是他的身份,注定他不能擁有那份真正的的自由,不過在最後,他做到了。
三個裡面,楚策是寫得最有感覺也最順手的一個,我說這句話也許就會有人說,如果是這樣,怎麼會給他這樣的結局,在開文之初就和身邊幾個死黨說起過這個故事,也和很多親們一樣,有站楚策一邊,有站修聿一邊,楚策是刻骨銘心的初戀,修聿是融入生命的溫暖,行素是生命中一道美麗而憂傷的風景……
最後,不得不承認的是,我一直以來所犯的失誤,不管是從上個文,還是到傾心計,都太過著重塑造男主,而忽略了對女主的塑造,尤其是到了後期,這是沒做好的地方,現在意識到了問題所在,希望下個文會有改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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