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晨起,東方發白,也不知錦鯉遠路去九天,何時能到,昨夜我一宿未眠,翻來覆去錦鯉之言,夜鶯之語陳雜腦中,直至碧螺前來喚我起身梳洗,方才回過神來,而碧螺近前為我束冠,卻連她也低聲歎息,「陛下夜夜不成眠,白日又要操勞事,這般清減下去,奴婢心疼。超速」
她言畢我一時輕笑,不覺回首打趣道,「哦?何時連朕碧螺姐姐也學得這般肉麻,累你心疼,豈非是朕大罪過了?」
碧螺見我調笑,面上立時一紅,她微嗔轉過身去,正欲退下,而我一時念及汲月潭旁魚魫蘭,當下又叫住她,不由問道,「碧螺,那蘭草幼靈今時怎樣了?靈息可還平穩?」
碧螺頷首作答,眉間神色倒有些複雜,而我只道那幼靈無恙,不覺略略安心,下得床榻,整衣完畢,只正色朝她道,「碧螺,朕有很長時間未曾見三河公主了,少時,你著人宣她錦瀾殿來見。」
碧螺領命而去,不想我自晨起於錦瀾殿內枯坐,半日後亦未見龍漣身影,直至午後三刻,小公主方才不情不願推開殿門,滿面陰鬱,她微微欠身與我行禮,言行舉止冷若冰霜,而我看在眼裡,心下無奈又悲哀,只道前時龍溯因鼎貞視我為仇敵,實未料今時龍漣又因如歌與我成陌路,我一時長歎,腹內感懷,良久注目於龍漣,竟是半句話也說不出。超速
而龍漣見我神色奇怪,不覺顰眉,竟冷冷朝我道,「皇兄詔我錦瀾殿覲見,可有要事?」
她出言語帶不耐,我聽在耳中,止不住搖首,一時揮袖示意她坐下,只問道,「漣兒,你可是真心喜歡如歌王?」
龍漣顯是未料及我會提起如歌,面上大為驚訝,片刻她反應過來,不住點頭,又急急道,「當然喜歡,當然是真心喜歡……」
小公主情緒激動,當下立起身來,而我見她這般情態,心下愈是苦悶,不過片刻閃神,龍漣竟又怒道,「我喜歡如歌,如歌又不喜歡我,他喜歡同誰廝混,皇兄難道不知,今時還問這些作甚?」
聽他這般詰問,我哀怒交加,只勉力按下心緒,開口徑道,「漣兒,今時我族與羽族戰況激烈,那羽帝求和,皇兄正欲應下,若是你真心喜歡如歌王……」,話至於此,我但覺胸中郁滯,一時與龍漣四目相對,再開口強作鎮定,只沉聲道,「漣兒,你若是真心喜歡如歌王,皇兄便去函羽帝,招金鸞為水族駙馬,以示兩族盟好,你意下如何?」
我話音剛落,龍漣面上驚喜,小公主一步近前,當下嬌聲問道,「皇兄,你此話當真?」
見她這般歡喜雀躍,我心下苦笑,一時抬手將公主殿下兩鬢垂發略略理順,輕聲答道,「漣兒,從小到大,皇兄可曾騙過你?」
龍漣見我語氣輕柔,不覺低首,她忽而長袖掩面,竟抽抽搭搭哭泣起來,小公主一頭埋於我胸口,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皇兄,我。超速……,我就知道你最好……」
我一手將她攬於懷中,神思恍惚,不覺竟低聲道,「若此次議和成功,如歌能成為我水族駙馬,到時候我也有立場保他高官厚爵,性命無憂……」
龍漣不知我呢喃何語,哭倦了,卻又抬首問道,「皇兄,你與如歌王……」
她言盡於此,我又怎會不知她什麼意思,一時面上尷尬,心下自嘲,不由苦笑道,「漣兒,如歌王於皇兄曾有救命之恩,我與他自是親厚,但我二人俱為男子,除卻摯友相交,別無其他……」
小公主聽我如此言語,眉間神色複雜,她斂眉沉思,並未再作應答,半晌,我見氣氛尷尬,不覺訕訕開口,又閒扯了幾句,便著她退下,龍漣離去時低身行禮,卻朝我道,「皇兄,我相信你不會騙我。」
見她離去背影,環珮之聲愈遠,我心中已不知是何滋味,幾番平復,徒余歎惋。
只道日前,我遣錦鯉九天一行,議和書上兩條,想必鳳百鳴沒那麼容易答應,我叫他去,只不過是希望能將冷牙玉速速交付如歌之手,然而時隔一夜,如今情境卻又不同,我心中愁煩,只盼樞密使大人速抵速返,再作計議。
果不其然,鳳百鳴只說要和,卻不答應納歲幣,百年來朝,甚至還不滿意我撤兵時限,而錦鯉回朝覲見時滿腹怨氣,未聽我談起應對之策,只聽我問起冷牙玉,不由更是滿面郁色,樞密使大人低首冷聲道,「陛下且安心,那冷牙玉微臣業已送到,詠王之性命定是無憂!」
我聞言好容易略略放心,腹內幾番考量,開口只朝錦鯉道,「錦卿,而今盟會日近,再有九月,靈界諸首便會雲集泱都,到那時我族羽族若還和議不成,形勢必再生變,今時朕思來想去……」,我話至此,略作停頓,又向錦鯉道,「只要那丹鳳肯納歲幣,多少便不與他計較,至於百年來朝,卻一毫不能退讓,另外,朕有心將三河公主許配於如歌王,以示我族和議誠心,你看如何?」
話音剛落,錦鯉面色一變,他片刻驚喜,直朝我道,「陛下英明,若將三河公主許配於如歌王,該算是施恩於羽族,而兩族聯姻,以示盟好,羽帝應體會得陛下已禮讓一步,再說盟會臨近,擔憂並非只有陛下一人,微臣此去九天,羽族形勢一片慘淡,如歌王被囚,詠王重傷,微臣多方探詢,查知就連那玄天護法亦仿似靈息欠和,想必羽帝心焦,遠甚於陛下,只要我族略略退步,相信和議不難。」
他說著抬首看我,見我沉聲不語,又急切道,「陛下,那微臣先去擬詔,陛下過目後即刻發往九天。」
錦鯉匆匆而去,信心滿懷,按說此次鳳百鳴回復,雖仍是口硬,但咄咄之勢遠不比之前,他於和談條件幾番討價還價,顯然已默認和,而非戰,我此際提出兩族聯姻,正是與他台階下,想必和議問題不大,而如歌若能成為龍漣駙馬,便是我妹夫,我與他情絲斷,不論於我於他,於水族或羽族,俱是有益無害,亦不負當年連雲山,我曾允他水族親王之尊……
我反覆告訴自己如此決斷並無不妥,奈何心下難受,總是隱隱作痛,直到錦鯉將議和書發往九天,看那信使遠遠離去,我一聲長歎,心境頹然,而一旁錦鯉見我面色不佳,此際倒識趣未再有言語,我見他恭恭敬敬立於一旁,轉身欲走,只留下一句道,「錦卿,公主嫁妝你快些著人去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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