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房內,瞿苒苒呆呆地坐在床沿。
她的眼眶紅腫,眸底充滿濕潤。
想到他的欺騙,她剛剛褪下的眼淚,再次盈滿她的眼淚……
……
房門外牿。
「老夫人。」
「苒苒還在裡面嗎？」
「是的。慣」
「你們先下去吧！」
「是。」
關母和傭人結束對話後,輕輕敲房門,「苒苒。」
瞿苒苒沒有應答。
「你不作聲,我就進去了。」
瞿苒苒仍舊沒有回應。
關母隨即扭開－房門,走了進去。
關母率先瞥見的是放在床頭櫃上那連動都沒動的晚餐,她輕歎了口氣,在瞿苒苒的身邊坐了下來,擔憂道,「你晚上不吃怎麼能行呢？我讓傭人去熱一熱,你多少吃點,好嗎？」
瞿苒苒無聲落著淚,眸光呆滯望著前方。
「你不為自己考慮一下,你也要為你肚子裡的孩子考慮一下……乖,如果你不喜歡吃這些,我讓人再去準備去愛吃的。」
瞿苒苒完全無動於衷。
看著瞿苒苒痛苦悲傷的樣子,關母低下頭,聲音倏地哽咽,「苒苒,其實……」
「媽,你先出去吧！」
一道低沉的男聲倏然傳來。
關母抬眸,看見自己的兒子已經走入房中。
關昊挺拔的身影移至瞿苒苒的面前,凝睇著她溢滿眼淚的眸子,他平靜對關母道,「我想跟她單獨說說話。」
關母慢慢起身,看著兒子冷峻的側顏,在猶豫中,她走出了房間。
關母離去後,室內只剩下了瞿苒苒努力壓抑的輕微抽泣聲。
瞿苒苒眼角不斷滑出的淚水令關昊的心狠狠揪緊,他低啞出聲,「你生我氣也不能拿自己的身子開玩笑。」
瞿苒苒呆愣目視著前方,根本連看都沒看關昊一眼。
關昊隨即端起放在床頭櫃上的晚餐,撫摸了一下碗的熱度,確定她現在吃還不算冷後,他端起碗,在她的身邊坐了下來,「這湯是媽特意為你煲的,很有營養,喝一點吧。」說著,關昊舀起一勺,遞向瞿苒苒的嘴邊。
誰也想不到,這一刻瞿苒苒怒氣揮手將湯勺推到一邊,湯汁濺在雪白的床單上,瞿苒苒站起身,痛意地盯著關昊,「我在想,如果不是季總說出這一切,我是不是會像季總說的,每天躺在殺父仇人的身邊,竟還滿足安逸,殊不知我的父親在天堂裡正流著血淚看著我這個不孝的女兒。」
面對瞿苒苒的怒火,關昊並沒有生氣,他放碗放在一旁,起身,黑眸俯視著她蒼白的臉龐,「你父親的死,我的確有虧欠,但過去的事,我不想去解釋太多,你如果覺得我做什麼能夠彌補你父親的死,我會盡力去做。」
瞿苒苒嗤之以鼻,冷笑出聲,「原來害死一條人命,事後是可以彌補的啊……關昊,你對人命看得還真是輕賤啊！」
關昊平靜地看著瞿苒苒嘲弄的臉龐,緩聲道,「我知道你現在不想看到我,我會給你獨自靜一靜的時間,但是,你懷著孩子,不能餓著自己,晚餐我等會再讓人給你送來……不要拿別人的錯誤來懲罰自己。」
瞿苒苒憤恨出聲,「我不要你這個虛偽的人的關心！！」
關昊轉身,邁開步伐。
看著關昊離去的背影,想到自己這五年來居然從沒有真正看清楚這個人,瞿苒苒重重又坐回了床沿,眼淚落得愈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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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母見到關昊從房間裡出來,立即就迎了上去,緊張地問,「苒苒她還好嗎？」
關昊朝書房的方向走著,他並沒有正面回答關母,只是輕淡對跟隨在自己身邊的母親吐出,「讓人再準備一份晚餐給她送去吧！」
「我已經吩咐傭人了,就是不知道苒苒她肯不肯吃。」
「現在也只能由著她了。」
推開書房房門,關昊徑直走了進去。
關母看見關昊站在落地窗前歪頭點煙,艱澀吐出,「昊兒,媽就知道,不會這樣順利的……苒苒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接受這樣的事實的……」
關昊沉默著,望著落地窗外的暮色,徐徐吐出煙霧。
關母倏然道,「昊兒,媽想……」
關昊打斷了關母的說辭,「媽,我和苒苒的事,你不用擔心。」
「我怎麼能夠不去擔心？苒苒那樣愛瞿耀霆,她不可能原諒這件事的……我一直擔心的事,現在終於發生了,昊兒,媽一直左右不了你的決定,可媽由始至終都清楚,你和苒苒是不可能有好的結果的……」
「我既然已經做了決定,我就不會後悔。」
關母無奈搖頭,「你那打算怎麼辦？」
「走一步算一步。」
「可是……」
「媽,我想一個人靜一靜,你先出去吧！」
「昊兒……」
關昊最後叮囑一句,「無論我和苒苒之間如何,你都別操心了,你該明白我的意思。」
關母慢慢地走出了書房,表情卻是哀傷和痛苦的。
……
書房內靜謐一片。
關昊坐在辦公桌後,疲累地捏著眉心。
辦公桌面上的煙灰缸裡已經裝著滿滿的煙頭,那最後一根煙的煙霧仍在冒著。
腦海裡掠過瞿苒苒失落痛哭的面容,關昊的心泛著絲絲痛楚……
他早該知道會有這樣一天的……
所以,當季凌天出現在他和她面前的時候,他明明可以讓保鏢阻止季凌天的接近,他卻還是沒有阻止……
他沒有阻止是因為知道這樣的一天遲早都要來,他以為的可以瞞著她一輩子,其實騙的只是他自己……
可他如果不這樣騙自己,他又怎麼能夠說服自己將她留在身邊？
秦梓歆說得對,他是自私的……
如果他能夠狠心對她,也許對於她來說,反而是個更好的結局,但他偏偏由著自己……
可誰又能知道,他對她,是那樣的放不了手……
他曾經放棄過,也嘗試過對她不聞不問,但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的刻意捉弄,還是冥冥之中已經有了定數,她懷了他們的第二個孩子……
他一直想像著這是他們在一起的契機,殊不知,他只是在自欺欺人,他們之間哪裡會有契機……從他們背負著上一代的恩怨開始,他們就已經注定不可能有好的結局。
他清楚,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該對她放手的,因為她最終只會是恨他的……
那一天從紐約飛來t市,他原是想要跟她說拿掉孩子的……
然而,看著她憔悴的面容,想像著她失去孩子後又將迎來獨自面對未來,他的心是那樣的不忍……
所以,他抱著僥倖的心理去想,要是沒有東窗事發的一天,他和她是不是就能夠這樣無憂無慮地走下去,一起白頭到來。
於是,那一剎那,他做出了另外的決定……
看著她投進他的懷裡,那一刻他是多麼慶幸他沒有選擇放棄,他是那樣渴求她能夠在他身邊,因為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沒有她的日子,他的世界也已經變得灰暗。
在他選擇放棄她的那幾天,她不知道,他每天猶如行屍走肉一般,對人生突然間就失去了任何的興趣……
他才知道,他不能沒有她……
手機鈴聲響徹許久,關昊這才拿出手機。
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是鄒季發來的一條簡訊——
老闆,季總在xx酒店下榻,我想他暫時是不打算離開t市了。
是的,季凌天中午欲帶瞿苒苒離去,最後卻被保鏢阻止,瞿苒苒被強硬帶回了別墅,季凌天亦在保鏢的攔截下踏不進別墅一步……
未免季凌天再節外生枝,關昊於是命鄒季調查了季凌天的行蹤,結果果然……季凌天不會輕易放手。
關昊俊顏轉為森冷,拿手機回復了兩個字——曝光。
……
凌晨,關昊回到房間。
房裡沒有開燈,藉著花園裡透進來的昏暗光芒,他可以清楚地見到瞿苒苒此刻正抱膝坐在床上。
將燈打亮,關昊可以看見瞿苒苒此刻的情緒似乎已經平復了下來,她的臉上已經沒有未干的淚痕,只是眼眸呆望,看起來失魂落魄。
關昊走了過去,看到床頭櫃上那依然嚴封不動的晚餐,眉心擰起,「你非要這樣跟我生氣是嗎？」
瞿苒苒不吭聲,雙眸依舊渙散得沒有焦距。
關昊倏地坐在床上,猛地擒住她削弱的肩膀,咬牙迸出,「你別太過分——」他從來都不是一個有耐性的人,即便是對她,他亦有忍耐的底線,尤其她此刻根本就是有意要反抗他。
瞿苒苒瘦弱的身子被關昊攫住的時候重重一晃,就像一個布娃娃,仍由著他。
面對瞿苒苒的視若無睹,關昊忍著心頭那竄起的火苗,鐵青著臉起身,煩躁地松著襯衫上的扣子,低聲咒罵,「該死的,你是存心要跟我作對！！」
瞿苒苒始終沒有動容,連眼睛都沒眨一下。
「不吃就算了,一餐我也就不信會餓死你。」
負氣拋下這句話,關昊闊步離去。
「砰」地一聲,房間門被甩上的巨響傳來。
瞿苒苒輕輕咬著唇瓣,竭力隱忍著心頭那絕望的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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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清早,關昊從外面走了進來。
關母剛剛下樓,碰見關昊,關心地問,「你怎麼從外面進來？」
「昨晚有事,出去了。」
「是不是苒苒她……」
「她還好嗎？」
關母回答,「我剛剛去看了她,她已經睡著了,我已經吩咐傭人等她醒了給她送早餐過去,我真擔心她的身體吃不消。」
關昊此刻已經邁開步伐朝向二樓。
得知她在睡,關昊很輕地扭開－房門。
室內很是安靜,隱隱能夠聽到她呼吸的聲音。
滿身疲倦的關昊輕聲走向床邊,床上的瞿苒苒顯然是哭累得睡著的,她靜靜地躺在那裡,眉心卻是緊蹙著的。
就連在睡夢之中,她也不肯鬆懈下來……
他細細地審視她略顯蒼白的面容,緩緩伸出手,無限愛憐地撫摸她秀麗的臉龐。
「苒苒……」他輕輕撥開她覆在她臉頰旁的髮絲,柔聲喊著。
瞿苒苒只是嚶嚀了一聲,沒有醒來。
關昊坐在了床畔,執起她的手,輕輕地吻了一下,「對不起。」
正在這個時候,房間內傳來了一道突兀的手機鈴聲。
關昊立即起來找出瞿苒苒的手機,他原想直接掛斷電－話,卻瞥見屏幕上面顯示的是「林醫生」三個字,他隨即按下接聽鍵,「你好。」
「關先生,」上一次已經見過關昊一次的林醫生立即就認出了關昊的聲音。「是這樣的,今天是瞿小姐來醫院做產檢的日子,往常這個時候她已經來了,可今天還沒來,所以我打電－話來問問。」
關昊看了一眼在床上熟睡的瞿苒苒,輕聲道,「產檢的時間可以推遲到下午嗎？」
林醫生親切回答,「可以的,我下午正好沒有其他手術。」
「那就約在下午吧！」
「好的。」
……
午後。
瞿苒苒緩緩自睡夢中醒來……
也許是因為昨天哭得太多,她的眼睛腫得都快睜不開。
強撐開乾澀的眼皮,瞿苒苒的視線漸漸清晰了起來。
「醒了？」
她還來不及想到什麼,一道溫柔的聲音已經傳來。
關昊已經坐在了床沿,看著她熟睡過後稍稍有了些許氣色的臉龐,輕聲道,「醫生剛才打來電－話,說是今天是你產檢的日子……你起來吃點東西,稍後我們去醫院。」
瞿苒苒緩緩坐起了身,背靠著床頭,平靜地看著關昊。
關昊疼憐地看著瞿苒苒,「我讓傭人那點東西來給你吃,好嗎？」
瞿苒苒沒有點頭,也沒有拒絕。
她不再激進的反應讓關昊心情轉好,他兀自在瞿苒苒的頰上親吻了一下,隨即起身,步出房間。
不一會兒,傭人就已經端著熱騰騰的食物來到房間。
關昊親自將碗端了過來,用勺子勻涼雞湯,他溫聲道,「先喝點湯。」
瞿苒苒一天沒吃東西的肚子本就空空如也,此刻聞到著香味四溢的湯,在猶豫幾秒後,她接了過來。
關昊很滿足地看著瞿苒苒喝湯,見她喝完後又將早餐遞給她……瞿苒苒顯然是餓了,早餐也被她吃得一點不剩。
看到瞿苒苒已經平復的樣子,關昊俊逸的臉龐上呈現淡淡的笑意,輕聲問,「起來嗎？」
瞿苒苒沒有回答關昊,卻已經起身,下床。
……
半個小時後。
車廂內,瞿苒苒靜靜地望著前方。
關昊一手開著方向盤,一手用自己溫熱的掌心包裹著瞿苒苒略微冰冷的手。
一路上兩人都沒有說話,沒有了昨日的冷硬和僵持,氣氛看似轉好。
車子很快就駛入了醫院,關昊伸手去扶瞿苒苒下車的時候,她並沒有接受,未免她的情緒再受影響,他沒有勉強她,就連走進醫院的時候,他也是跟她一前一後,儼然對她十足的妥協。
林醫生已經等在辦公室,見到他們到來,頓時微笑,「產檢的事可不能小覷啊,尤其瞿小姐身體不好,就算沒有時間,也不能耽誤啊！」
瞿苒苒在醫生的對面坐了下來,關昊則站在她的身旁,聽到醫生所說的話,關昊輕輕點頭,「下次會注意的。」
林醫生笑著對坐在她對面的瞿苒苒道,「孩子接近三個月了,今天產檢我們就做……」
「林醫生。」瞿苒苒倏地打斷了醫生的話。
林醫生保持著醫生的親切笑意,「嗯？」
這一刻,瞿苒苒深吸了口氣,緩緩吐出,「我今天不是來做產檢的,我想拿掉我肚子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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