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往約堡的天空瓦藍得深邃,像是大片上好的藍玉,又乾淨得勝似水洗,不沾一絲塵埃。直升機從其中橫飛,渺小得如同曼舞的蜻蜓,點綴在藍天與白雲之間。
素葉喜歡這種從高空俯視的感覺,如上帝視角可一覽眾山小,這也是她熱衷於登峰的原因,當雙腳真實地踏緊峰頂,風從臉頰呼嘯而過,激盪胸膛的也是難以言喻的豪情壯志。只是源於那場噩夢,當她親眼看著身邊的男人縱身消失時,她再也無法去正視登峰這項運動了。
想到這兒素葉將視線收回,竟無法承受闖入視線中的美景了。是她年齡大了嗎?所以有關蔣彬的事情她能記起的越來越少?輕輕蹙眉,她還沒過三十呢,記憶力不至於這般誇張吧。可著實的,她愈發記不得蔣彬的樣子了,只模模糊糊記得兩人是如何相遇的,還有就是跟蔣彬在一起時的感覺,舒服的、安全的,亦如年柏彥帶給她的感覺一模一樣。
往是不堡雲。素葉一度懷疑自己是不是患上了腦退化症(俗稱老年癡呆),否則深刻在腦海中那個人的臉為何會變得稀薄?曾經丁教授也說過,腦退化症不是老年人的專利,過度用腦者反而也會患上這種病,如律師,如像他們這種心理咨詢師。
身邊的年柏彥在閉目養神,從他摟著她腰間的力度來看應該沒有睡著,素葉扭頭盯著他稜角分明的側臉,看得入迷,不由地開始擔憂,如果她真得了腦退化症不認識他了,未來的路要怎麼走下去呢?想起今天出門前她為他穿衣服的情景,從他受傷後,這種穿衣服的工作落在了她的頭上,從未這般照顧一個男人的她開始習慣了這種感覺,她正覺得這是一種幸福呢,上天總不能太快剝奪她的幸福吧。
想著想著忍不住輕歎了一口氣,突然有點多愁善感了。這一聲輕歎是落在了年柏彥的耳朵裡,他沒睜眼,唇角的笑紋倒是有些慵懶,「好端端的怎麼突然歎氣了?」
素葉將身子湊近了些,小心翼翼地倚靠在他胳膊上,目視前方幽幽道,「你說我有一天要是不記得你了,怎麼辦?」
「為什麼這麼說?」年柏彥依舊閉著眼,卻收手臂將她摟緊。
素葉將視線落在他襯衫的扣子上,抬手輕輕撥愣著,弄得他胸口癢癢的,便抬手握住了她的手。素葉盯著緊握自己的男人大手,一時窩心,她討厭自己變得如此多愁善感,原本就是無病申銀的念頭而已。抿了抿唇,「因為我現在記不起蔣彬長什麼樣了,你說我是不是病了?」
年柏彥睜眼,低頭看著她。
她也順勢抬頭與他對視,才發現他皺緊了眉頭,略感驚訝,「怎麼了?」
「想不起來就別想。」他語氣有點發沉。
素葉一怔。
年柏彥伸手掐了她的臉蛋一下,力度有點重,疼得她差點叫出聲,他的聲音很快揚了下來,「敢情你在我懷裡就想著蔣彬呢?」
素葉眨巴了幾下眼,見他眼神嚴肅這才驀地反應過來,忍不住樂出聲來,伸手扳過他的臉道,「呦,年總吃醋了。」
年柏彥沒看她,典型一副懶得搭理狀,素葉黏在他的胸口,又用小肩頭輕輕撞了他一下,「小心眼兒。」她倒是挺喜歡看著他別彆扭扭吃醋的模樣。
年柏彥大手一抬,用力地揉亂了她的頭髮,有點打擊報復之態了,素葉避猶不及,頭髮頓時成了雞窩。
直升機直達鑽礦時已是下午。
午後的約堡開始起風了,抵達鑽礦的時候風力又大了很多,站在鑽礦之上,素葉的纖細小身板被風吹得搖搖晃晃的,要不是有年柏彥拉著她非來個自由落體不可。跟著他來到鑽礦入口時素葉這才驚愕,整整齊齊站著一隊人,顯然是專程迎接年柏彥的,當然,令素葉驚愕的不是這群人,而是站在人群前頭的許桐,她竟然也來到了約堡!
這著實令素葉倍感不解,心中隱約攀升起絲絲預感,八成這鑽礦是有大事發生了。
腦子裡亂成一團的時候許桐走了上前,恭敬地與年柏彥打過招呼後又看向素葉,似乎對她跟在年柏彥身邊絲毫不加意外,淡淡笑著,「素醫生。」
「啊,許助理……你好。」一時間素葉倒無法像許桐那般淡定自若了,她有點尷尬還有些心虛,就好像這段時間與年柏彥的歡愉時光盡被暴露在陽光下的不自然。
但許桐沒有跟她敘舊的意思,轉頭又對年柏彥道,「年總,文森先生一早就在工作間等您了。」
年柏彥點點頭,將手中的公事包遞給了許桐,素葉下意識看向他,他站在風中,外套的衣擺輕輕揚起,許是在直升機上的時間有點長,他身上還有傷,現在看上去臉色略顯蒼白,見他大有急匆匆要進礦的架勢,她心疼,趕忙上前將他攙扶。
女人無聲的動作令他暖了心,唇角鬆動了下來。「我沒事。」他的語氣也轉為低柔。
「沒事我也得陪著你。」
年柏彥笑了,「好。」轉頭又對許桐叮囑道,「給葉葉備一套工作服和安全帽。」
許桐從容不迫,「早已經備好了,年總。」
年柏彥似乎對許桐這種預測性辦事效率見怪不怪了,拉過素葉的手道,「走吧。」
素葉便挽著他的胳膊,小聲道,「貝拉在許桐面前,就是小巫見大巫啊。」
年柏彥笑而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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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森還真是一大早就等在鑽礦的工作間了,杯中的茶都沏過幾遍沒味了,煙灰缸裡戳著幾個煙頭,他換好了工作服但還是未改紳士風度,見也已經換好工作服的年柏彥走進工作間後熱情洋溢地起身,衝著他伸出雙臂,「年總啊年總,你這一槍中的可真是令圈子裡的人都提心吊膽,怎麼樣?傷勢好些了嗎?」
「多謝關心,已經沒有大礙了。」年柏彥與他握手,態度疏近得宜。
文森又看到了素葉,了然笑了笑,「有美人在旁伺候著,再重的傷都會好得很快。」
素葉不便插言,只是微笑,年柏彥則開口解圍,「文森先生說笑了。」
「看見你沒事我這心就放下了,大事未成,我想你也不甘心倒下。」文森言歸正傳,只是笑容有點詭異,「現在可是履行你我合約的時候了。」
素葉在旁看得清楚明白,關心是假,來看年柏彥怎麼下台才是真。身邊的年柏彥則開口了,雲淡風輕,「照你我的賭約,文森先生,輸的人可是你啊。」
「沒錯,你的確用了極少的錢拿回了這個礦,但是別忘了,你拿到的可是個空礦,原本的價值也不過就是一億七千萬,你卻花了兩億。年總啊年總,你不能為了贏我和保住你在珠寶行業的地位就以本傷人吧?這樣得不償失。」
年柏彥笑了笑,沒反駁什麼。
文森又接著開口,「不過呢,賭注嘛,始終就是個遊戲,我倒沒逼著你一定要從這個圈子裡退出來,公開承認自己輸了也就可以了。再者,我想你也用不上我的開採團隊,價值只有區區一億七千萬的鑽礦犯不上勞師動眾。」
素葉盯著文森,恨得牙根癢癢,這分明就是來落井下石了,又看向年柏彥,見他神情漠然也不知道在想什麼,這個時候真希望自己能有能力替年柏彥扳回這一局,他是那麼驕傲,讓他公然認輸無疑是將他剝皮。
年柏彥卻還是笑得清淡,不疾不徐道,「可能得讓文森先生失望了,你的開採團隊必然要為我服務。」1dq3q。
素葉一愣,他何來的如此自信?
「哦?」文森一聽來了興趣,「年總這是大材小用了吧?」
年柏彥沒再多說什麼,而是轉頭看向許桐,許桐二話沒說上前,將手中的文件交給了年柏彥,低聲道,「轉讓鑽礦的法律文件已生效,您具有開採權。」
他看了一眼文件後點點頭,又問,「裡面什麼情況?」
「正如年總您推測的一樣。」許桐神神秘秘說了句。
年柏彥終於笑了,這次的笑是漫進眸底深處的,將文件重新遞給許桐,看向文森,「既然文森先生對m100-2這麼感興趣,倒不如跟我下礦去看看怎麼樣?」
「好啊,恭敬不如從命。」文森當然巴不得,話落,便朝著m100-2的方向一指,「車呢?千萬別告訴我咱們走過去。」
「何必那麼繞遠?從屬於精石的m100-1鑽礦可以直達m100-2。」年柏彥笑著落下這話後轉身就走。
文森一愣,趕忙跟上。
一行人直接入了m100-1鑽礦,素葉始終攙扶著年柏彥,許桐在前方帶路,途徑許多作業的工人,紛紛起身跟年柏彥打著招呼,他逐一點頭示意感謝,就這樣,一直來到鑽礦深處。
這是素葉從未來過的深度,上次她也不過就是站在了鑽礦的三分之一處,到了此地才恍然,這就是上次年柏彥要求進行河道改道的地點,有五六個人早他們到達,身邊盡數都是素葉看不懂的儀器,看樣子十分專業和昂貴。
其中一人看到了年柏彥,快步上前一臉驚喜,說話間近乎手舞足蹈,「年總,我們已經勘測出m100-2毛礦的鑽石存儲量。」
「初步估算是多少?」年柏彥目光如鷹隼。
「這是前所未有的巨型礦藏,從初步勘測的結果來看,m100-2鑽石存儲量總礦的百分之七十,這個數額一旦公佈出去將是驚人的!」那人激動地嚥了下口水,「年總,是近90億噸的存儲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