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雷雨交加的夜晚,昌圖接到內部消息去收購罕見寶石當晚趕不回來,得知開普敦當晚會有大暴雨後便打電話叮囑妻子早點關店,妻子照做,兩人又閒聊了會兒後才結束通話。一切都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直到第二日昌圖樂滋滋提著新收來的寶石回到了店裡,才發現店裡出了事!
偌大個鑽石店被洗劫一空,應該是鄰居們報的警,當他往店裡沖的時候,店外還拉著警戒線。
他看到了死去的妻子和孩子,警察告訴他,劫匪應該是凌晨兩點多闖進了鑽石店,孩子的死亡時間比妻子早,說明孩子是最先遇害的,提到妻子的致命傷時,警察的面色凝重,他告訴昌圖,經法醫鑒定他的妻子在遇害前遭人強.暴,但無法從女性器官獲取作案人員的證據,因為兇手很顯然是怕留下證據便採用鋒利的器具將其器官割裂。
昌圖聞言後近乎瘋狂。
最後警方交給他一枚袖扣,是在他妻子手中找到的,想來是兇手在作案時被她強行撕下,昌圖認得這枚袖扣,是奧斯頓最常戴的一款,但是這枚袖扣並非全球獨一無二,所以警方也無法從袖扣來判定兇手就是奧斯頓。
尋找鑽石也並非是海底撈針,因為昌圖店中的每一顆鑽石都有鐳射腰碼,這就好比鑽石的身份證,所以警方根據這些腰碼順利地找回了大部分鑽石,並擒獲了相關作案人員。涉案人員共有三人,都是南非本地人,他們一口咬定只是見財起意,沒有所謂的幕後指使,也沒有對昌圖的妻子實施強.暴。
一下子成了懸案。
警方對外宣稱已結案,但實際上終究沒能找出強.暴昌圖妻子的那個人。
昌圖始終懷疑是奧斯頓所為,而那三個南非人不過就是奧斯頓花錢僱傭的助手罷了。又過了一陣子,當昌圖在電視上看到奧斯頓的華彩鑽石公司推出一款價值連城的鑽石時,懷疑終究沉澱成了確信,以至於令他恨不得跑去英國殺了這個小人!
這枚鑽石是屬於昌圖的,當時奧斯頓對它十分青睞,但又苦於無法得手。昌圖又通過熟人打進內部,這才知道奧斯頓手中擁有他大多數多年收集來的罕見原石,推出的這款只是其中一塊,當然,奧斯頓始終沒能得到最想要的藍綠色鑽石原石,因為當時它被昌圖鎖在離鑽石店不遠的家中櫃子裡。
這樣一來,昌圖就真正明白了究竟是誰害得他家破人亡,可是那些原石從未展示人前,更沒有通過市場的途徑進行過流通,眾人都不知道這些原石的存在。它們只是曾經被他鎖在黑漆漆的保險箱中,沒有打磨沒有腰碼,就像是塊石頭似的不起眼,他無法向警方提供相關證據來證明兇手就是奧斯頓。
所以,昌圖從那天開始就吃了個啞巴虧,能夠支撐他活下去的也就是心頭長期的那團火,他要報仇,要避開警方為妻子孩子討回公道,他就不相信這個奧斯頓永遠那麼走運!
「這麼多年,我眼睜睜地看著華彩公司靠著我那些原石發展壯大,甚至得到了王室們的青睞,我就在等,我倒要看看上天究竟什麼時候能給我報仇的機會。」昌圖的煙抽完了,地上落了一層煙灰,他的眸也如死灰般毫無聲色,但在講到下一句話時,那眸裡的光如同促發死灰復燃的火星似的閃動了一下,「機會終於來了!奧斯頓還是重新踏上了南非這片土地!他以為我不會再在南非,他以為曾經造的孽可以一筆勾銷,不會的!我就是要他身敗名裂,要他一無所有!」
「所以,是你殺了奧斯頓?」素葉冷不丁來了一句。
豈料昌圖冷笑,「殺他?可笑,他值得髒了我的手嗎?」將煙頭狠狠踩在了地上,他微微瞇眼,「是他的貪婪害死了他,他想進軍中國市場,所以孤注一擲,將老底全都拿出來押礦,最後賭輸了,自殺也是在情理之中的事!」
素葉盯著他的神情,看得出他痛恨奧斯頓是真的,但奧斯頓的死跟他無關也是真的。一時間她沒馬上開口說話,腦子裡一些如同海草般亂七八糟糾纏在一起的訊息也在快速整理。依照昌圖所說,奧斯頓不但殺了昌圖的妻子和孩子,還殘忍地對他的妻子實施強.暴,這些仇恨多年來始終深埋在昌圖的心裡,他是不出手,只要出手就一定是來次狠的,至少會讓奧斯頓不能翻身。
所以對昌圖來講,奧斯頓死了反而是最輕的懲罰,他要慢慢地折磨他,直到他生不如死,照這種心理來看,昌圖的確不可能是殺死奧斯頓的兇手,看來正如年柏彥所說,奧斯頓真就是承受不了賠得底兒乾淨的事實才選擇了結束生命。
那麼,參與這場賭局,甚至將賭局炒得如火如荼的幕後者是誰?素葉想到了這點後陡然心涼,目光重新落在了昌圖身上,光靠他一人是唱不成大戲的,怕是還有人配合吧?那個人……就是年柏彥!
後背像是有蜈蚣爬過,緩緩的,她知道是冷汗,有風從窗縫中鑽進來,整個後背冰涼一片。昌圖這時抬頭與她目光相對,見她這副神情後哼笑了下,「你這麼聰明,應該想到了什麼吧。」
素葉只覺得舌頭尖都發麻,良久後才擠出一絲聲音,「你和年柏彥一早就商量好了要對付奧斯頓……」昌圖曾經告訴過她那個鑽礦是空的,那麼他不可能沒提醒過年柏彥,而後她又告訴了年柏彥鑽礦有問題,當時年柏彥是怎麼說的,他說賭礦就是存在一定風險,現在想想一切都是假的!真相是,年柏彥早就知道了鑽礦有問題,在競投會上卻還是勢在必得不是因為賭礦,而是要將鑽礦的價位提到最高,逼得奧斯頓傾盡財力來買回一個空礦!
這是素葉能想到的。
而昌圖臉上的笑恰恰驗證了她的推測,只是他又補充了一下,「不過有一點你說錯了,從頭到尾想要對付奧斯頓的人就只有我,年柏彥沒想要對付奧斯頓。」
素葉皺眉,昌圖這話是什麼意思?
「年柏彥是個商人,做商人的一切都以利益為重。」昌圖見她神情疑惑,好心給出解釋,「年柏彥能與我合作說白了就是相互利用而已,他從我這得到了鑽礦是空的消息,藉以這個消息來成功打擊奧斯頓,這樣一來奧斯頓便無法進軍中國市場,年柏彥很好地保護了屬於自己的那份蛋糕;而我,以藍綠色鑽石為代價,通過年柏彥的計劃成功地看著奧斯頓一無所有,現在又一命嗚呼,這就是我和年柏彥站在同一利益上的趣味相投。」
「這是你們什麼時候商量的?」
「在年柏彥第二次找上我的時候。」昌圖如實相告,「復仇不是那麼容易的,所以我必須要依托個有把握的人才行,年柏彥堅信藍綠色鑽石還在我手中,並堅持要得到那顆原石,所以在他第二次找上我時我就表明想法,他首先要幫我搞得奧斯頓一無所有我才同意將原石轉讓。」
也就是說,當她和威爾斯、貝拉在車中等候時,年柏彥和昌圖已密謀出了一個縝密的計劃。素葉想到這兒不知怎的竟有點不寒而慄了,她想到那天的情景,當年柏彥第二次從昌圖店中回到車子中時說過一句,他說,看來精石和那顆鑽石無緣了。
原來那個時候他沒說真話。
「其實年柏彥是最好的人選,我相信只要能夠得到他的幫助就一定會讓奧斯頓破產,所以年柏彥在第一次帶著你來店裡的時候我已經有意將想法暗示給他了,可他當時很明顯在猶豫。」昌圖坐的時間長了,雙腿有些發麻,平伸了下來,邊捶著腿邊道,「我想他第二次能返回店裡,完全是因為我的一句話。」
「什麼話?」
「我跟他說,人要將心比心,如果換做是你,外面的那個女人被人襁堅並殺害,你會怎樣。」昌圖一字一句道。
是接石回接。素葉聞言全身一僵,腦袋如同炸開似的空白,可漸漸地,記憶如水般又重新湧了回來,她記得當時在店裡的情景,記得那天昌圖伸手衝著她的方向指了一下,記得當時年柏彥轉頭看向她時的目光深沉和眉宇嚴肅……
原來,在第一次與昌圖交談時,年柏彥就知道了藍綠色鑽石還在昌圖手中,她還以為是她提醒了年柏彥!
這種感覺,糟糕透了!
「那麼,年柏彥被綁架這件事,也在你們預料範圍之內?還是,那起綁架事件也是你們的自編自演?」素葉覺得腦子都懵了,一時間已無法判斷真假。
昌圖卻搖頭,目光嚴肅,「綁架是真的,至於年柏彥是否預料的到我就不得而知,總之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但我相信依照奧斯頓那種歇斯底里的瘋狂個性,找人綁架年柏彥,阻止他出現在會場也未必不可能。」
素葉攥了攥手指,發現指尖冰涼,便雙手握在一起取暖。「你曾經也希望年柏彥不出現在會場,為什麼?」年柏彥是唯一一個可以幫他實現心願的人,昌圖當時應該積極幫忙才對。
昌圖抬眼看了素葉良久才道,「因為我的念頭動搖過。」
素葉驚訝。
「奧斯頓那個人是出了名的瘋子,他連人都敢殺還有什麼是他做不出來的?當年柏彥被綁架時我已經猜到了就是奧斯頓所為,也想著救年柏彥出來,但你來找我的時候我又改變了主意,因為我擔心年柏彥真的出現在會場上會再度發生不測,果不其然,他中槍了,差點沒命。」
「我是不是還要感謝你的惻隱之心?」素葉冷笑。
昌圖卻搖頭,眼神無奈,「不,你只要知道在這個圈子裡沒有所謂的對與錯就可以,誰都不會那麼肯定說誰是好人誰是壞人,包括我,也包括年柏彥,甚至還有跟他抗衡的,例如奧斯頓、紀東巖。為了利益,大家可以相互合作或是利用,這個圈子沒有所謂的明槍,只有暗箭。」
說到這兒,昌圖的話鋒一轉,「不過年柏彥也算是講究行業規矩了,這在南非很難得。他沒有想白拿藍綠色鑽石原石的打算,所以竟用兩億購回鑽礦,將粉鑽拿出作為交換籌碼,在生意場上,他的所作所為可以稱之為君子。」1dptd。
君子嗎?
素葉倍感無力,她不知道在商場和人心爭鬥中,「君子」二字的含義已變得如此淺薄了。
「我可以拿走原石了吧?」良久後素葉才開口,嗓音不大,因為她整個人都像是被抽去脊樑的軟體動物般無力,頭還在嗡嗡作響。
昌圖點頭,「順便替我謝謝年柏彥。」
「這句話,還是你親自對他說最合適。」素葉提起保險箱,頭也不回地走出鑽石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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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淵甚少踏進精石集團,雖說他被稱作葉家太子爺,雖說在法律上他是精石集團合法繼承人,但從他當上機長開始就沒想要這種光環。而今天他不得不硬著頭皮走進精石,只是因為林要要。
他已經數多天打不通她的手機,這兩天正好休假,他決定先到公司找她。
當他一踏進精石集團,自然是少不了關注的目光,一半以上是女人的,慇勤的秘書更是差點將他給淹了,一路微笑地為他引路,最後擋在鑒定部門門口的是他的妹子葉瀾。
「要要請了病假,你不知道啊。」葉瀾戴著個誇張的黑框眼鏡,聲音從防塵口罩中鑽出來時悶悶的。
葉淵一聽傻眼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抬手揪住葉瀾,像是老鷹捉小雞似的毫不費力,「她請假這件事你在家怎麼不跟我說?」
葉瀾也不尖叫,十分冷靜道,「親愛的哥哥,在家的時候您老也沒問過我。」
葉淵鬆手,轉身就走。
「喂,你跟要要究竟怎麼回事兒啊?」葉瀾在身後喊了一嗓子。
「別狗拿耗子多管閒事,還是先小心你跟素凱的事別被你爸媽知道吧。」葉淵毫不客氣地回了句。
葉瀾縮了縮脖子,狠狠瞪了葉淵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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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淵來到林要要家時,是林母開的門,見到葉淵後先是一愣然後驚喜,趕忙請他進屋,葉淵差點感激涕零,原來林父林母還認識他。
將買來的水果遞上,還沒等說明來意,林母就像是逮到救星似的拉住葉淵道,「要要這孩子也不知道怎麼了,這些天總把自己關房裡,飯也不怎麼吃,讓她去看醫生她也沒動靜,真是要愁死我們了。」
葉淵突然心生自豪感,源自一種信任,又像是被賦予了神聖的使命,這種輕易攻破林父林母防線的感覺十分舒服,便二話沒說,帶著二老的期許大步上前抬手敲臥室的門。
裡面一點動靜都沒有。
葉淵皺了皺眉頭,耐著性子繼續敲。
還是沒有動靜。
林父急了,走上前近乎砸門,「要要,有朋友來看你了,趕緊出來吧,躲在裡面像什麼話?」
半晌,裡面才傳出細小的聲音,「我很累,不想見任何人。」
林父和林母面面相覷,雙雙看向葉淵又覺得有點尷尬了。葉淵沒覺得不好意思,再次抬手敲門,這一次配合他一貫的威脅口吻,「親愛的,你再不開門我可踹門了,你應該清楚我是說到做到的。」
葉淵的話嚇了林父林母一跳,曾經他們也懷疑過這個男人跟要要的關係,但通過要要的解釋他們已經知道這兩人沒什麼,可今天一看又覺得變了味,他的口吻可不像是一般朋友那麼簡單。
可令二老更奇怪的是在後面,葉淵說完這話後不到一分鐘,房門便開了。
林要要站在臥室門口,目光冰冷地看著葉淵,緊抿著唇。
葉淵則嚇了一跳,看著眼前的林要要像是換了個人似的,她穿著睡衣,頭髮披散,整個人像是被人抽光了血似的蒼白,原本就巴掌大點的小臉現在看上去更加消瘦,才幾天沒見,葉淵都快認不出她來了。顧不上她冰冷的目光,他心疼伸手輕撫她的臉頰,一改剛剛吊兒郎當的模樣關切道,「要要,你哪裡不舒服?我帶你去醫院。」
林母在旁看得真切,這個男人眼裡流露的情感是真摯的。
林要要的面色依舊冰冷,盯著葉淵良久後淡淡道,「出去走走吧。」
葉淵微怔後點點頭。
秋風起,葉子瑟瑟紛落。
小區的兩旁種滿了槐樹,一上秋,葉子變得金黃,經風一吹四處亂飛,細小的葉子在陽光下舞動,像是一片片金鱗似的耀眼,中間的甬道鋪滿了金黃的葉子,輕輕踩上去腳底會發出細微崩裂的聲響,遠遠看上去,人似在畫中般美麗。
林要要披著件外衣,輕輕踩碎了腳下的枯葉,她的步伐快了些,她在前,葉淵在後面跟著,從他這個角度看上去,蒼白的林要要在金黃色的光亮中顯得愈加飄渺,像隨時隨地都能消失似的。不知怎的葉淵的心口一縮,快走幾步上前,伸手拉住了她。
她回頭,他低頭,兩人目光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