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葉記得,年柏彥與巴納屬於師從同門,因為曾經的年氏就是以開採鑽石起家,他自小就被送去學習如何將不起眼的鑽胚打磨成價值連城的鑽石是再正常不過了,但凡做這行的總要有長期合作而又信得過的鑽石切工,只是年氏曾經想得更遠些,將自己的兒子打造成只為自家服務的優秀鑽石切工。
年柏彥做到了,可惜的是,年氏已經不存在了。
精石集團旗下的切磨中心不過是個統稱,實際上囊括了幾個部門,而在這裡工作的人員也並非各個都是切割師,他們是由鑽胚分類員、劃線員、劈割師、鋸切工及打圓部門的全體員工組成,在這裡,可見許多鑽胚標本,這也是鑽石剛開採出來的樣子,沒有光澤,猶若明礬一樣普通,只有經過大家的共同努力才會形成閃耀無比的鑽石。
見到年柏彥時,他正盯著鑽胚的鋸切工作,因為剛下飛機他並沒有換衣服,一襲簡潔的白襯衫配黑色長褲,最簡單也是最正式的裝扮,卻與這裡的工人們格格不入。1a7av。
他沒看見素葉,因為正聚精會神地監督每一步的流程。
隔著玻璃,素葉也沒上前,始終在觀察著男人的一舉一動,他的側臉因他的專注而看上去那般迷人英俊,一件如此簡單的白襯衫卻襯得他那般的與眾不同,只是,他的眼有點血絲,眉梢略顯疲倦,這點不奇怪,對於他在工作時的忘我投入程度她是領教過的。
任何鑽石毛坯,有兩道工序是必不可少的,這就是劃線、起瓣拋光。一顆精工切割的鑽石所產生的瓣面,其位置和角度都是經精確計算的,使鑽石發出最大的光彩。
素葉多少瞭解鑽胚切磨的過程,這是這陣子日夜溫習考試素材的結果,只是她瞭解並非為了如何去做個優秀的切磨師,而是為了不菲的獎金。
聽說年柏彥主盯的這塊鑽胚光是劃線就劃了三個多月,可見這枚鑽胚將會成為一枚克拉不小的鑽石,許是這樣,巴納犯了錯才會令年柏彥大怒,否則一枚只需要幾分鐘劃線的普通小鑽壓根不值得大動肝火。想到這兒,尤其是看到年柏彥親自上陣,素葉開始為巴納的前途擔憂了。
鑽石是這世上最堅硬的物質,所以在鋸切時,只有鑽石才能切割鑽石,她看到年柏彥接到鋸好的鑽胚後又輾轉於打圓部,這裡是鑽胚按照設計要求成型的地方。而起瓣和拋光這項最嚴苛的工作就真真是落到了年柏彥手中。
到了這道工序是鑽石形成的重中之重,整整幾個小時下來,年柏彥就坐在塗有鑽石粉和潤滑油的鑄鐵圓盤旁邊,聚精會神地車磨著鑽石的瓣面,只有最精準的研磨,才能將鑽石最璀璨有人的光彩體現出來。所以說,每一顆璀璨的美鑽都凝聚了切割師的無盡智慧,是切割師給了鑽石第二次生命。
而素葉也終於明白年柏彥性格形成的原因了。
他可以沉下心一坐幾個小時來規整一塊鑽石,從最不起眼暗淡無光的鑽胚最終經過他手形成價值連城的璀璨鑽石,不得不說這是個非常費神勞心的工作,稍有疏忽就會毀了一顆美鑽的未來。正因為他明白這點,又自小接觸這項工作,才造就了他在工作中不近人情、嚴苛沉穩的性格。
因為這這個地方,是不允許犯錯的,哪怕只是一點點的差池都不可以。
工作告一段落的時候年柏彥才推門出來,素葉避猶不及正好跟他撞了個正著,如此近距離的,也順便看到了他蔓延入眼的疲累。
「你怎麼在這兒?」他沒料到她會出現,稍有些驚訝。
素葉原本是於心不忍的,尤其是看到他眼底的血絲,但又想到巴納的遭遇便忍不住說了句,「聽說你把巴納給辭退了。」
來往的皆是打磨中心的員工,這裡沒有所謂的**,也沒有可供談**的休息室或辦公室,兩人站在走廊,年柏彥親自走到飲水機前接了兩杯水給彼此。
「就是為這件事?」他蹙眉,說話間有切工上前將樣圖拿給他看,他看後點頭簽了字。
素葉也顧不上這裡是否適合談事,深吸了一口氣,「如果他沒被辭退,你至少不會親自上陣。」
「那你又知不知道因為他的手抖差點毀掉了一顆價值連城的鑽石?」年柏彥簽完字後目光直接落在她臉上,嚴肅苛刻,「而你,身為集團的心理顧問竟有意對我隱瞞巴納的情況,尤其是他手抖的情況,這不能逃脫責任。」
素葉的心跳瞬間漏跳了一拍,不經意想起在內蒙的時候他看向巴納質疑的眼神,她也知道巴納手抖是致命的,也試圖加以隱藏,沒料到千防萬防還是沒防過年柏彥的雙眼。
「你不能辭退巴納,一來他是集團的老員工,沒有功勞還有苦勞,更何況他還是個頂級的切割技師。二來,既然你都知道了他的情況,就應該清楚他是全家的頂樑柱,你把他辭退了他要如何養家?他妻子怎麼辦?孩子怎麼辦?」
「葉葉。」年柏彥聞言後嚴肅叫出了她的名字,讓她有那麼一瞬認定了他就是連名帶姓地叫她,而並非是他那天在她耳畔溫柔說,這只是他叫她的暱稱。「我這裡不是慈善機構,在這個地方是不允許人犯錯的,哪怕一點點都不可以。工作是工作,人情是人情,你不是第一天出來做事,應該清楚明白職場的規則。」
「規則是人訂的!」她皺緊眉頭。
「替別人求情之前,首先要先看看自己能不能被人抓住把柄。」年柏彥喝了口水,淡淡道。
素葉聽出他的話中有話,「你什麼意思?」
「辦公室裡是怎麼回事?」年柏彥突然問了句。
素葉先是一愣很快反應了過來,「我只是希望你的員工不會每天在枯燥的環境裡工作,所以才讓他們在辦公桌上適當擺些自己喜歡的玩偶,這是心理暗示的其中一種方式!」
年柏彥眸底的溫度接近零度,語氣雖淡,卻嚴苛到了不近人情,「你以為鑽石行業很輕鬆很娛樂?進入這行就注定要與枯燥為伍,只有耐得住沉下氣的人才會在這行立足。葉葉,你的工作職責是如何在枯燥中為他們指路,而不是想法設法去改變枯燥。通知你一聲,你半個月的工資已經被扣了。」
「什麼?」
「不單單是你,還有被你規勸著在自己辦公桌上擺放不該有的東西的員工,他們也照樣被扣薪水。」年柏彥鐵面無私。
素葉心頭的火蹭得竄起來,不可思議地盯著他,「年柏彥你也太過分了!他們只不過是聽了我的建議照做而已,你憑什麼扣他們的錢?」
「這就是要告誡你,守住規矩就等同於有飯吃。在工作中,你的任何決定都要事先通過我,不能擅自做主。」週遭的員工紛紛衝著這邊看,年柏彥卻沒被激怒,字字權威,「你先是對我隱瞞了巴納的情況,又擅自做主安排員工的工作習慣。葉葉,每行都有每行的規矩,你必須要記住在這裡工作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尊重行規的人才能看得遠走得遠。」
素葉用力咬著唇,聽著他的長篇大論,恨得牙根都癢癢,待他說完後冷笑,「你倒不如直接把我給辭了。」
「如果你犯了不可逆的錯誤時,我會這麼做。」
「年柏彥,你拽什麼拽?連給你賣命的老員工都敢辭退你還有人性嗎?」素葉的火徹底衝出了喉嚨,她的一嗓子更是引來不少人的關注目光。
葉屬與屬但。奈何這般怒火也未能引起年柏彥的太多情緒波動,等她嗓音落下後,他看著她平靜道,「這裡,不是講究人情的地方。」
「你——啊欠!」她剛一開口就打了個噴嚏,眼淚順著眼眶流了出來,拿出紙巾用力擦了眼淚和鼻涕後衝著他啞嗓道,「誰趟上你這個老闆誰倒霉。」
不行了,她的頭暈沉得厲害,跟他爭吵時耳朵裡像是鑽進了無數個蜜蜂似的嗡嗡作響,如果不是因為重感冒,她非得跟他大吵幾個回合不可。
年柏彥站在她面前,眉頭微微蹙緊,見她的鼻子都搓紅了,半晌後淡然說了句,「你先到外面咖啡廳等我,忙完我送你回去。」
「不勞您大駕,我可不敢。」素葉冷哼,火辣辣疼的嗓子已經注定了再跟他吵下去受傷的只是自己,攥緊了拳頭轉身離開。
年柏彥看著她離去的背影,走廊的光傾斜在她的肩膀,罩在光線中的她看上去那般嬌小憐人,他佈滿血絲的眼躍過一抹憐惜,又無奈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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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的素葉簡直能把年柏彥的祖宗八代都罵了個遍,她不過是幫著巴納討回公道而已,萬萬沒想到搭進了自己半個月的工資?憑什麼呀!她真沒見過這麼沒人性的男人。
正怒罵著又接到房東電話,在聞言房東下達的通知後素葉一陣哀嚎,「薛阿姨,您不能這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