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葉,我……」
「嗯?」
對方遲疑了一下,輕歎一口氣,「哦沒什麼,我會看著辦的,我想說的是,等你空閒的時候過來找我,你的情況不能再拖了。」
葉了過我點。「行了,真囉嗦。」素葉輕輕笑著,可心口有點堵。
待通話結束後,素葉看著玻璃上的自己,一時迷惑,心底深處卻有嘲弄聲音鑽了出來,剛剛她是在期待些什麼嗎?有些城市就算再美她也不過只是過客,有些人就算再去貪戀她也不過只是旁人,對於丁司承,她不早就有了明確定位嗎?最令她尊敬的導師,最要好死黨的預備老公。
伸手壓了壓胸口,輕輕吐出了口氣,對著玻璃中的自己叮囑了句,「你一個人,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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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真的挺好嗎?
當素葉最後一個走出聯眾,默默鎖好門,高跟鞋在被白熾燈映得如一條長長銀河的走廊上發出清脆而孤寂的聲響時,她的心也似乎被微弱的回聲拉扯得失去方向。週末的夜晚所有人都恨不得去狂歡,或想找回曾經被拋棄的自己,或想祭奠已然被時間趕走的青春。
窗外是熱鬧的夜色,卻襯得她更加寂寥。
殺人的,從來都不是孤獨,僅僅只是寂寞。孤寂的角落,雜沓的人聲,在這盛夏的夜晚,就算滿眼是霓虹光影,始終只有一個人,沒人知道你是誰,也沒人記得你是誰。
伸手按下電梯,素葉抬頭,看著上面一格格的數字在跳動,如被挨個染紅的寶石,亮得刺眼,她的身影拖曳在長長的走廊上,如芳香而落寞的花影,即將跟隨她的身體共同塞進金屬門背後的鐵箱子裡。
電梯快到時,手機突然響了。
素葉接通,只是沒料到會是年柏彥。
透過電波,他的嗓音如夜景上空的深闌似遠似近,原本就低沉好聽,這一刻更如大提琴在側,低低催人浮想。
「下班了嗎?」
「正準備下樓,應年太太的邀請去參加葉家晚宴。」電梯來了,她邁步進去,金屬門緩緩關上的一瞬,她看到自己的臉頰略顯蒼白。
電梯下行,年柏彥的嗓音聽上去有點斷續,「我知道。」
「喂?」信號受阻聽得不大清楚,看了一眼手機,上面的信號時強時弱,可還沒等「喂」上第二聲,只見電梯裡的光忽閃了兩下,緊跟著不知從哪裡發出來「咯登咯登」的聲響,電梯裡跟著劇烈晃動了一下。
手機「啪」地一聲落地,電梯裡的光如同有了感應似的瞬間熄滅。
一切都安靜了。
連同眼底的最後一點光亮。
似乎,原本整個與她無關的沸騰世界都陷入了沉寂之中,黑暗所帶來的副作用便是窒息,如令她置身一望無際的深海,墨黑色的巨浪將她快速淹沒、吞噬……
素葉沒有尖叫。
可,無法尖叫時的恐懼才是真正的恐懼。
她的後背緊緊貼在電梯一側,汗水殷過薄薄的布料與冰涼的金屬貼合,感覺糟糕透頂。這一刻她只能強忍著窒息一點點蹭到按鍵前,用力按著求救鍵。
腦海中似乎有這麼一幕是與此時此刻應景兒的,吞噬理性的黑暗,如張牙舞爪的鬼魅,將她盡數吸入腹中,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蜷縮在某個角落裡,瑟瑟發抖。
黑暗能夠令她審度內心。
她再堅強也不過只是一層外殼,內心有多彷徨多寂寞只有自己才清楚。
她想,眼前的黑暗已經將她吞掉了,一點不剩。
不知熬了多久,許是漫長的一個世紀,又許是不過短短的幾分鐘,總之,當男人低沉的嗓音在她耳側揚起時她恍若隔世,不再是透過電波猶若遙遠天際傳來的大提琴聲響,而是真真切切地在她周圍縈繞。
素葉抬頭,與之相撞的是男人那雙深邃如海的眸,在她仰臉45度角的方位,像是少了平日的波瀾不驚,多了一絲關切。
「沒事了。」年柏彥看著她的眼輕聲安慰,她的眼像是恐懼後的茫然,輕扯了他的心。
素葉還是沒反應過來,愣愣地看著他。
「起來。」年柏彥生怕她是嚇壞了,低低在她耳側落話,又伸手將她扶了起來。
她攀附著他結實的手臂,可雙腿是軟的,一個身心不穩踉蹌了一下,很快又被年柏彥收入懷裡,手臂圈在了她的腰身,就這樣,整個人如無骨的滕曼,只能依附著眼前結實的樹幹而汲取能量。18x2p。
電梯的光亮白晃晃的,刺得眼睛有點痛,也許電梯不過只是小小的故障很快恢復,是她,太過敏感了嗎?
「害怕了?」年柏彥沒急著將她拉出電梯,一動不動地站在那兒,任由她依偎懷中,騰出一隻大手輕撫她的後腦,如同在安撫只受了驚的寵物似的。
他的大手是有力量的。
至少她感覺到了,空氣中的冰涼摻雜了他的氣息,似乎也不那麼冰涼了,令她的意識一點點地回暖。就在這一刻,素葉竟竄起一股衝動,想要緊緊抱著眼前這個人,不想放手。
輕輕搖頭,算是回答了男人的問題。
她不是害怕黑暗,只是恐懼在黑暗中死去。
人生來是孤獨的,因此她更害怕死去的那一刻也是孤獨。
「還能走嗎?」年柏彥見她臉色蒼白,嗓音染上低柔。
素葉輕輕點頭,可雙腿還像是釘在地面上似的,軟綿綿的,一點勁兒都使不上。年柏彥大抵也看出來了,二話沒說直接將她抱起走出電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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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柏彥將她直接抱上了車,沒立馬發動車子,轉身拿了瓶水遞給她。素葉接過時手指還微微帶著點抖,待喝下大半瓶水時,一直在胸口處盤旋不去的窒息才揚長而去。
「好點了嗎?」年柏彥側身看著她。
素葉的聲音終於可以從嗓子眼裡擠出來,點點頭,「好多了,謝謝你。」
「如果可能,我倒是不希望在這種情況下聽見你的道謝。」年柏彥輕歎一聲。
她這才拾回理智,眼睛瞪大看著他,「你?怎麼會在這兒?」
年柏彥抬腕看了一眼,唇角噙著似有似無的笑,「事實上,我的車子停在聯眾樓下足有半個多小時了。」
「我不是問這個,你不是應該在南非嗎?」她詫異。
「那邊出了點問題,我又折回北京。」年柏彥雙手搭在方向盤上淡淡解釋了句,又轉頭盯著她的臉頰,眼神略顯揶揄,「原來心理醫生也並非無堅不摧。」
恢復理智的素葉,智商也自然是回來了,聽得出他口吻的捉弄,衝著他瞪眼,「我不過是在電梯晃動的時候扭了下腳而已。」
年柏彥但笑不語。
可這般淺笑深深刺激了素葉,像是她掩藏了很好的小小行徑卻被他沒心沒肺地看穿似的,一時間是倉皇不安又惱羞成怒,抬手衝著他的胸膛推了一把。
「笑什麼笑?」
年柏彥沒躲開她的推搡,身子朝旁歪了下,眼底的笑卻像是被她小小的憤怒給激發了似的,笑意更濃。
「你還笑?不准笑!」素葉覺得更糗,乾脆抬手打他的胸膛。
這一次年柏彥沒再躲,乾脆將她擁了過來,扣在結實的胸膛中,素葉的心臟不知怎地狂竄一下,緊跟著是用力地掙扎,奈何他始終不鬆手,任她如何折騰也未能擺脫他的禁錮。
「年柏彥!」她掙脫不開,又累得氣喘吁吁,乾脆仰面怒瞪著他。
年柏彥卻沒再笑了,低頭看著懷中的她,甘冽的氣息低低掃過她的額角,他的語氣也染上了一絲嚴肅,「葉葉,你在怕什麼?」
素葉的身子倏然一僵,她想,他是感覺到了。
「告訴我你在怕什麼。」他又重複地落下這句話,不同的是,再問的話聽上去有點低柔和哄勸了。
還在機場的時候他就接到了葉玉的電話,說她這個週末會回葉家吃晚飯,這個消息對於他來說倒多少有點意外。他不清楚將車子一路開到聯眾樓下是出於什麼目的,也許只是單純地想要接她回葉家。但一通電話令他察覺出不對勁,等他衝進辦公樓時才發現電梯出了點小故障,不過還好不那麼嚴重。
電梯門敞開的那一刻,他的心口竟被一直蜷縮在角落裡的身影給撞痛了。
她像只被人硬生生拆了翅膀的鳥兒,失去了平日來翱翔天空的驕傲和自由,倉惶不安地擠在角落,整張小臉深埋在雙膝之中。她沒有尖叫,只是瑟瑟發抖。
當他伸手將她摟入懷中的時他才終於明白,她眼睛背後的茫然不是出自對電梯事故的恐懼,而是對一種未知的、看不清前方道路因此而茫然的恐懼。
他不知道她經歷過什麼,才會在雙眼間洩露這般軟弱。
男人嚴肅的面頰晃蕩在她的眼前,距離很近,近到兩人的呼吸都如滕曼般交織教纏。素葉一時有點不知道如何面對男人鋒利的目光,斂下眉,眼觀鼻鼻觀心,暗自深吸了一口氣卻又止於唇畔,再開口時已是風輕雲淡,「當然是怕你趁機扣我薪水了,我早退了兩個小時,你這都追到聯眾了,我能不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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