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走進巷子口,慕雅歌便遠遠瞧見慕國榮蹲在自家門口低頭一個勁抽悶煙,腳邊一地散落的煙頭,看這情形應是蹲了好久。
慕雅歌差點忘了慕國榮廠子裡的事,現看到他這副魂不守舍的模樣就知道是工作沒了。聽到腳步聲,慕國榮頹廢看來一眼,煩躁地抓了抓頭髮,吐出一口煙圈,倒是開口說了句:「回了啊。」
「嗯。」慕雅歌不鹹不淡應了聲,越過慕國榮身邊腳步一頓,「抽太多了。」
一直以來,這個所謂的父親對慕雅歌的態度談不上好,但也不能說壞,只是從來不親厚。本來慕國榮平時話語就少,性格溫吞懦弱,又有那麼個強悍老婆,再加上生了個兒子,厚此薄彼似乎也不那麼奇怪了。慕雅歌雖不曾在意,可若不是因為兩位老人對自己的疼惜,此時也不會多這麼句嘴。
可就是這麼一句,讓原本無精打采的慕國榮恍了神,抬頭愣愣看著這個自己從不曾多花心思關注的女兒,這是在關心他嗎?透過煙霧看到慕雅歌粉紅的小臉,忽然發現這個女兒似乎和以前有些不同了。以前她也會來關心自己,只是每次都顯得很小心翼翼,可現在,卻是淡漠了許多。覺出這些,慕國榮心底沒來由就升起一絲愧疚,起身丟了手裡的半支煙,淺應一聲就隨著慕雅歌進了家門。
「抽抽抽,只知道抽煙,煙錢不是錢啊?工作丟了只知道一聲不吭蹲牆角,能蹲出錢來?」劉翠玉嘴皮子不停,叉腰數落開來,連女兒進門也不聞不問。
「你有完沒完?煩死了!」慕國榮也不知哪來的勇氣回了句嘴,看來是真的被劉翠玉給念叨得惱了。
「煩?你還有臉說煩?真是長本事了啊,自己沒出息丟了工作還這麼大嗓門,撒氣撒到我身上了,有本事找你領導撒氣去,對著自家人吼你算什麼男人?」劉翠玉被慕國榮頂得一愣,嘿,這可是頭一遭啊。回過神來火冒三丈,指著慕國榮的鼻子大罵,罵完又覺得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拍大腿就哭了起來,「我怎麼這麼命苦,嫁了你這麼個不中用的男人,本來咱條件就不如你哥嫂弟媳,現在好了,這一大家子以後的日子可怎麼過啊?」
慕雅歌本來不想理會,可這話聽在耳裡不對味啊,這是在抱怨自家條件不如人還要贍養兩位老人?劉翠玉,你可真好意思說!
「反了!」慕雅歌放下書包,神情淡然輕吐一語,聲音不大,卻讓哭訴的人頓時失聲,不等劉翠玉反應過來,又說了句,「話說反了,房子是爺爺奶奶的,舊房翻新二老都出了錢,每個月還補貼家用,到底是誰在養誰呢?退一步來說,贍養父母是子女應盡的責任和義務!」
「你個小兔崽子才是真的反了!」劉翠玉滿腦子都是反了二字,一個小輩竟然說她這當媽的反了?自動忽略慕雅歌後面的話,抄起鞋底揚手就抽了過去。
「不許打姐姐!」
「你給我住手!」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卻見慕國榮一把抓住了劉翠玉的手,而慕宇軒已躥上前來雙手一伸護在了慕雅歌身前。
「爸媽什麼時候虧待咱了?就是看咱條件不好才跟咱一起住,小雅說得沒錯,是爸媽在養咱,你心裡真一點數都沒嗎?」
慕雅歌將弟弟摟在懷裡,看了眼終於跳出來說話的慕國榮,還算不錯,人雖懦弱了點,孝心尤在,那且看看這個爹會不會給她驚喜了。
「慕國榮,你忘了當初是誰救的你?要不是我家人,就算你福大命大撿回小命,那腿也廢了。你還有沒有良心?竟然教訓起我來了?」劉翠玉掙扎著甩開手,看著眼前的一大一小都護著慕雅歌,心裡憋屈,剛收起的淚水又湧了出來,「好好好,我爹媽走得早,娘家也沒能耐,我合該受你們慕家的氣,我就是瞎了眼當初才看上你,你這沒良心的白眼狼,這日子沒法過了……嗚嗚……」
聽了前半句慕國榮無言以對,沒錯,劉翠玉說的是實話,當初要不是他們家他沒準真成了廢人,可後半句就難聽了,白眼狼?自打她進了這個門,慕家上下對於她平時的無理取鬧都忍了,若真白眼狼沒良心會任著她撒潑?
慕國榮深深看了哭鬧的劉翠玉一眼,歎了口氣,像是下了什麼決定,出奇平靜:「是,我沒出息,讓你跟著我受苦了。可爸媽從沒虧待過你,你若真覺得過不下去,這日子就不過了,散了吧!就當我是個負心漢、白眼狼吧!」
「你你你,你說什麼?」劉翠玉哭聲猛然一停,指著慕國榮的手顫抖不已,「你要、要和我離婚?」
「嗯,這不是你想的嗎?與其跟著我受苦,倒不如趁著還年輕找個有錢的嫁了。」慕國榮點了點頭,又說,「金銀首飾你都帶走,家裡還有啥值錢的你一併拿了,孩子都跟我,你也少些負擔……」
「誰、誰說要和你離婚了?」看著慕國榮不像是說笑,劉翠玉慌了,這年頭離婚可不是件光彩的事。年輕?35歲還年輕?再者她既沒啥文化、又沒工作,誰會要她?
慕雅歌聽了卻是眼睛一亮,這個慕國榮別看平時不聲不響,關鍵時刻倒真硬氣了一回,三言兩語就讓一向頤指氣使的劉翠玉亂了陣腳。
呵呵,這個爹,終於懂得反抗了,好,這才夠爺們!
「孩子面前吵什麼?什麼離婚?都歲數不小了當辦家家酒,羞是不羞?」慕興邦和張韶華適時出了房門,之前二人的爭吵不是沒聽見,只是懶得管。
「爸、媽!國榮、國榮他要和我離婚……」劉翠玉忍著淚像是找到了救星,忙上前扶住慕老爺子,一臉的委屈。
這時候知道叫爸媽了?
「爸,媽,我……」慕國榮動了動唇,卻是沒再說,可眼裡的堅決還在。
慕興邦暗瞪一眼,那一閃而過的笑意被慕雅歌瞧了個正著,她這個爺爺呀,想來心裡對兒子今天的表現很滿意,終於像個男人了。
慕興邦的確是這麼想的,一直都覺得自己的兒子太過懦弱,沒一點男子氣概,在媳婦面前就如老鼠見了貓。有什麼怕的,凡事不都講個理字?可他這個兒子腦子就是轉不過彎來。既然如此,他們二老有什麼可說,索性睜隻眼閉只眼啥都不管。
現在這麼一鬧竟還真鬧出了些脾氣,這可是好事。慕老爺子雖這麼想,可還是個明理的人,所以那高興勁並沒有明著表現出來,故意板著臉訓道:「說過多少次了,家和萬事興,你們到底懂不懂?多大點事就鬧離婚!國榮,工作沒了可以再找,唉聲歎氣怎麼給孩子做榜樣?還有你,夫妻貴在同心,要攜手共度難關,而不是在丈夫落魄時給他洩氣。你們說你們這麼個鬧法,日子怎麼紅火?」
「是,是媳婦不懂事,爸教訓得是。」劉翠玉低頭說了句軟話,怎麼說離婚吃虧的都是女人,她哪敢再鬧。
「國榮,你呢?你媳婦都認錯了,你個大男人還強什麼。當我的話耳邊風?還離不離了?」
「國榮,我錯了,是我不知好歹,我也都是為這個家好才發脾氣,我不離,我說什麼也不離!」
「以後不許無理取鬧,爸媽面前要有身為媳婦的自覺,還要尊老愛幼。」慕國榮看著劉翠玉扯著自己的袖子服軟點頭,終於鬆了口,「記住你今天應承的,以後若再不知好歹,你明白的。」
「爺爺,簽約金還有30萬。」慕雅歌看到這裡說話了,這個父親似乎還是挺有主意的,「父親手藝好,憑本事吃飯,丟了工作而已,不是什麼塌天大事,那30萬就給父親開個傢俱店吧。」
「慕國榮,你女兒發話了,你自己做生意成是不成?」慕興邦聞言將目光轉向自己的兒子,之前丫頭說過剩下的錢就交給他們夫妻倆,可他一直沒給,劉翠玉的心思他怎會不知,可錢得花在刀口上,不然這麼大筆錢就浪費了。
「爸,我對自己的手藝有信心。做生意我或許不懂,可我可以向四弟學,再不濟我只管做木工,其他的可以找人。」
「好,不管成與不成,錢就交給你了,好歹你自己心中有數。」慕興邦說著轉身回了屋,一會兒拿了張存折出來,卻是交到了慕雅歌手裡,「丫頭,這是你的錢,你來做主。」
慕雅歌笑著接過存折,轉而交到了慕國榮手裡,頓了頓,語意深長:「父親,您——是一家之主,以後該怎麼做,您心裡明白!」
「嗯,明白!」慕國榮緊握女兒的手,點頭。
這該是真明白了吧!
「爺爺奶奶,這次去雲省,歌兒給大家帶了禮物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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