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苗被推進了急救室,渾身血肉模糊,最後她嘴裡呢喃的,對於她來說摯愛而捨不得,對她最好那個人,一直在冷溪耳邊迴盪,還有她忍受痛苦的眼裡,那透著捨不得的淚花都在冷溪眼前鮮明,揪扯著心,那般窒息。
冷苗她還是個孩子,塵世的繁蕪她還沒看清就要承受這樣的痛苦,對她著實是一種殘忍。
把冷苗送進急救室,冷溪身子向後搖晃了一下,險些跌倒。
「不會有事的,別擔心……」白曉優和季心沫從後扶住她,安撫道。
耳邊突然有聲音,冷溪從驚愣中緩過一點神,回頭看見白曉優抿著唇瓣的臉,她像是失控一般突然淚流滿面,她極力忍著哭音,但那顫抖的哭訴卻坎坷的從喉間發出來,她的目光直視著白曉優,卻是淚流滿面的連連往後退。
她不願意相信這場事故是白曉優早就預想到的,不願意相信這場電梯火災跟白曉優有關!白曉優在她心裡雖然大氣活潑,有時候口不擇言,喜歡說一些放狠的話,可白曉優是善良的,她不會真的有奪人性命之心!
可是……可是在火災發生的時候,白曉優說的那些話,還有她一反常態急著逃離現場的表現,都不得不讓人想到這一切是白曉優的陰謀。
為什麼!為什麼越是相信的人做出來的事就越是殘忍!越是相信的人就傷害你傷害得越深!
為什麼人與人之間不能和睦相處?仇恨,嫉妒泯滅了人性!不爭鋒相對,不爾虞我詐會死麼!
為什麼為一點小事就能置人於死地,有什麼事不能心平氣和的商量解決麼,非要用這種殘忍的手段!
這個世界太複雜,太無情,每個人太難以走近……冷溪退到角落裡蹲下來,抱著自己雙腿,目光凝滯的看著前方,看見的全是模糊一片。
「卡嚓……」突然,急救室的門被打開,一個身穿白馬褂的醫生走出來,後面還跟著一個護士。
「醫生,怎麼樣了?」謝飛一下子衝到醫生面前緊張的問。
「你是病人的家屬麼?」醫生面目帶著憂鬱的問道。
冷妮一直沒有承認他的身份,謝飛心裡還有些顧忌,他擅自做主,怕冷妮生氣,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堅定的答道,「我是,我是孩子的爸爸,冷妮的丈夫!」
醫生歎了一口氣說,「對不起,我們已經盡力了,你妻子傷得太重,我們無能為力,進去看她最後一面吧。」醫生說得心灰意冷。
謝飛聽得致命的窒息,他的心在這一刻兇猛的一痛,痛到不能呼吸……整個人石化了,定住了,他沒聽錯的話,醫生說冷妮沒救了!
醫生的話剛落,一直蜷縮在角落的冷溪突然背僵直的挺起來,待想明白她話裡的意思,凝滯的眼神猛然破碎,整個人好像在一瞬間散了架,是致命的打擊!
「進去看看她吧,送她最後一程也好。」醫生歎息的說,而後蕭條的離開了急診室。
冷溪倒吸一口氣,猛地站起來朝急救室疾走而去,卻被謝飛一手橫在了門口,痛怒而凶神惡煞的瞪著她,「她不想見到你!別讓她連死都不安心!」謝飛說得齜牙咧嘴,眼淚隱忍的從眼眶溢出來。
冷溪一愣,呆滯了,心劇烈的沉下去,也對啊,冷妮一直看她不順眼,她進去只會給她添堵。
正在冷溪愣神之際,謝飛已經進了急救室並且將門關得緊緊的,不想讓別人來打擾他們。
手術床上,冷妮氣若游絲,渾身傷痕纍纍,只有依舊在微弱起伏的胸脯才能證明她還活著。
謝飛屏著心中的痛意,走近冷妮伏在她床邊,眼神愛憐痛苦的看著她,「妮兒,我來了,對不起,我對不起你……」
冷妮本來閉著的眼,虛弱的睜開,手指動了動,謝飛趕緊的握住她的手,「妮兒……」
「照顧好苗子,她是我唯一捨不得的……」冷妮似乎沒有一點力氣,聲音從唇邊發出來,謝飛將耳朵湊近了聽,聽得淚流滿面,心冰封般疼痛。
「我知道,我會照顧她的……之前是我不對,沒有給你們安穩,讓你帶著孩子受苦……」
「我早就知道苗子是你的孩子,知道我為什麼要生下她嗎?」冷妮虛弱的道,每說一句話,她就感覺她的生命在一點點流逝,直到流走最後一口氣。
謝飛愣了,等待著她繼續說下去。
「因為我不想一個人無依無靠,我一直迴避你是怕你連累我和苗子,你債務一身,我怕我們的下場跟童顏的一樣,她的爸爸就是墜樓而亡,那種慘劇,如今還是發生在我身上,呵呵……報應……」冷妮虛弱的笑了,笑得很自嘲。
「你不能這麼說,你不會死的……」謝飛終於忍不住,在冷妮面前哭出來,握著冷妮的手有些顫顫發抖。
「別安慰我,我明白我時間不多了,我……我想見冷溪……」冷妮的氣息越來越弱,低遲的聲音氣若游絲的道。
「我去幫你叫!」謝飛雖然不願冷溪進來,但他更不想冷妮留有遺憾,趕緊站起來出去了。
門一打開,見冷溪依舊站在門口,神情還是剛才那副痛苦而呆滯的樣子,「她要見你……」謝飛說,雖然說著這話,但也沒什麼好氣。
冷溪受寵若驚,下一秒就回神,沒來得及回答謝飛的話,趕緊走進了急救室。
見冷妮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緩著最後一口氣,她的瞬間濕了眼眶,淚水奪眶而出。
「姐姐……」她伏在床邊泣不成聲。
冷妮無力的掀了掀眼皮子,模糊的看見冷溪,微弱的喘息的說,「我心底從來沒有你這個妹妹,雖然我知道你從一開始就把我當親姐姐一樣相信我……」
「別說了姐姐,是我不對,我不該出現在你們的生活裡。」冷溪哭著,心痛不已。
「我一直認為你很傻,我一直陷害你,你卻總是溫言細語的原諒我,我認為你好欺負。其實到生命結束的時候我明白,傻的那個人是我,陷害別人卻把自己陷害到生不如死……我嫉妒你有人疼有人愛,看不慣你寬恕別人的大度,總將自己的痛苦歸咎於你,於是無止盡的想迫害你。想想這些我真罪不可恕,壞事做多了就得報應,真的這麼真……」
「姐姐,你別這樣說,是我不對,我不該愛上陵寒……」冷溪哭著。
「不,是我錯了,我不該看著別人的幸福去比較,你說得對,要知足,珍惜眼前,平淡而安穩的生活才是真,總想著跟別人去爭,一輩子沒有快樂的一天。我想重頭再來,將平淡的生活過安穩,可惜已經來不及了……時間不會再給我一次重頭的機會……」冷妮模糊的眼裡充滿了悲痛和感懷。
直到快要終結的時候才發現,原來一切值得幸福的時刻沒好好珍惜,原來一直說要照顧你的人沒好好對待,只一心爭強好勝的一山望著一山高,所有的時間和精力用在二樓抱怨,嫉妒上,自己應該有的快樂沒有抓住,到後悔時,想將時光倒回,重頭在來一次,可這個世間沒有時光機,沒有後悔藥,沒有起死回生的技術,一切的悔意只能成為泡影,隨著氣息的熄滅而破碎……
冷妮緬懷而沉重的聲音聽得冷溪心滯,聽得一旁的謝飛後悔,痛苦,他為什麼不爭氣,別人破產可以東山再起,而他卻只知道怨恨,將怒氣發洩在當地痞上!一生的碌碌無為,給不了妻兒安定,空留一生的遺憾。
「好好照顧苗子……」說完最後一句話,冷妮身體一軟,眼睛徹底閉上了,眼角一滴淚滑落下來,順著她的臉龐滑到了嘴角,鼻息之間再也沒有了呼吸……
「姐姐!」冷溪窒息,哭得毀天滅地!謝飛掩面而泣。人走茶涼,一切的一切終將煙消雲散……生前的仇恨,嫉妒,不滿,叫囂,全都在這一刻悄無聲息。
……
這邊,經過三個小時的搶救,醫生終於帶著口罩出了急救室。還沒從失去冷妮的悲傷中緩過神來的謝飛趕緊迎上去問,「我孩子怎麼樣了?」沒有人能知道他現在的心情有多緊張,害怕。
剛剛失去了一個他想一生呵護的人,現在再也沒有能力去承受另一個打擊。
醫生將口罩拿下來,歎了一口疲憊的氣息,「算是得救了,脫離了生命危險,但需要好好療養……」
聽到這個好消息,謝飛如獲重金,心裡的石頭終於落下了,感激的道,「謝謝醫生,您辛苦了……」
聽到這個消息,冷溪懸在空中的心也落了下去,但心還是空蕩蕩的難受,冷妮走前的畫面還在眼前蕩漾,每蕩一下就牽扯著心劇烈的痛,彷彿空氣都是冰刀,吸一口就割得血肉模糊。
謝飛陪著冷苗去了病房,他拒冷溪與千里之外,將她鎖在了門外,不讓她進去看冷苗,對於冷溪,謝飛依舊帶著一股痛恨之意。
冷溪失落的在外面的等候椅上坐著,眼神悲涼。
「別太傷心,該回家了……」突然,她的肩膀被擁入一個寬實而溫暖的懷抱,醇厚的音質說得極其好聽。
冷溪猛地抬頭,對上陵寒狹長而深邃的眼,她剛才悲慼的心瞬間崩塌,一把摟著他大哭起來。
陵寒拍著她的背安撫,「別哭了,等下孩子們來看到還以為我欺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