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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意想不到的結果 文 / 我想吃肉

    「主子娘娘,頭先兒畫畫兒的那個西洋人托人來稟,道是畫兒已經得了一幅,您要不要傳進來看一看?」

    赫捨裡氏坐在下手,聽著紅袖向皇后匯報。她認得紅袖,這是她婆婆身邊頗為得用的心腹宮女,常被差到東宮去或傳話或賞東西。赫捨裡氏牢記一條宗旨:奉承好婆婆,天天跑坤寧宮。

    淑嘉眼風一掃,就看見她那新上任的兒媳婦面帶微笑端坐如儀。心下一歎,當年她也是這麼過來的,只是這赫捨裡氏比她當年可要困難多了。同是太子妃,淑嘉是沒有婆婆管的,一個太婆婆也是個老小孩兒。赫捨裡氏就沒這麼好命了,尤其是婆婆還掌管著選秀大事。

    更慘的是,淑嘉可以說是與胤礽共患難的,她剛嫁過來那一會兒,胤礽可是有個愛生事的大哥在唱對台戲。淑嘉當時只要表現得正常一點,那就是一個響噹噹的革命友誼。弘旦的位置卻是穩得很,赫捨裡氏就沒遇到好機會可以展現自己,只能走著平常路子,慢慢地感動丈夫。

    打一比方,淑嘉這好比是在有戰事的時候籌劃得當,平定四夷。赫捨裡氏就是太平年景,只能在官場熬資歷。虧得眼下東宮裡沒有污七八糟的事情讓人煩心,饒是如此,赫捨裡氏也是心中惴惴。到了坤寧宮,除了請安,閒話是不敢亂說的,只敢順著婆婆的口氣往下發揮。幸而她家教不壞,應對得體,倒也在坤寧宮裡混了個眼熟。

    唯一不太如意的就是——赫捨裡氏又抬眼看了一下對面坐著的嫂子,人家都懷了第二胎了,真是刺激人啊。

    淑嘉也注意到了赫捨裡氏的小動作,微微一笑:「叫他帶畫兒進來罷,」紅袖應聲下去,淑嘉就對兩個兒媳婦兒道,「這洋和尚也會弄鬼,畫個畫兒,還要講半天故事,話裡話說,也是要討點子香油錢。」

    赫捨裡氏欠身道:「他們能走路子到額娘面前,不知道花了多少力氣呢,自然是要……」說著掩口一笑。

    格根塔娜這才道:「人說外來的和尚會唸經。這個洋和尚會不會唸經媳婦兒是不在意的,只是不知道他們畫兒畫得如何?」

    「他們來了你不就知道了?」

    傳教士是把什麼都準備好了,只等裡頭一聲兒的。他們開會討論了半天,認為之前確實有一些急躁了,即使心裡急,面兒上也不能帶出來啊,裝棍就是要氣度夠從容才能唬得住人不是?認真檢討過了自己的行為,今天縱是巴不得肋生雙翅,抱著畫框就跑進宮裡,還是一臉嚴肅,步履舒緩地跟著小太監到了坤寧宮。

    一路上,再三把開會時想出來的強化方案又溫習了一遍,如果皇后問這個問題該怎麼答,如果皇后說了畫的事兒,又該如何藉機往信教上面引。不意進了坤寧宮,卻發現裡面不止有皇后。

    傳教士膽子自然是大的,把畫兒架起來,卻見扶著皇后上前來看的並不是以前常見的宮女,不由猜疑了起來。皇后其實還年輕,看起來身體也很健康,平常有所舉動,只是虛搭著宮女、太監的手而已。

    據若望親王所說,也只有在皇后穿著厚重的大禮服,行動著實不便的時候,才會用兩個人左右相護。今天皇后穿的雖然是會客的衣服,卻沒有那麼厚重,依然是兩個青年女子扶著。傳教士來華日久,已分得出少女與婦人裝束的不同,更是暗生警惕——這位夫人是什麼人?

    要知道,舉凡傳教、傳銷、推銷,最忌諱的就是目標周圍有持不同意見者。本來只有一個人,忽悠忽悠也許就能成了,如果再添了一個有敵意的人來唱反調,事情往往就沒有一個好結尾。

    又把知道的情報想了一想,再悄悄估計了一個兩個青年女子的年齡。正猶豫不決間,聽到皇后問:「你們看怎麼樣?」

    穿大紅衣服的那一個更年輕一點的女子道:「媳婦兒在宮外也常聽說西洋人畫技寫真,只是不太懂這西洋畫,倒不好妄下評斷了。卻有一樣兒,畫得倒是很像。」

    媳婦兒?傳教士在心裡打了個問號。

    「你既喜歡,叫他們閒下來也給你畫一幅如何?」

    「媳婦兒謝過額娘啦。」

    靠!額娘這個詞傳教士還是聽得懂的,綜合兩位結婚的公主已經離開京城,再看年齡,這個不到二十歲的女人竟然是太子妃?傳教士的心砰砰地跳了起來,如果這兩個女人都信了教……

    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傳教士告訴自己,要從容從容,不能太著急了。韃靼人的皇宮,崇尚從容舒緩。竟是生生忍下了傳教的話頭,轉而說起畫像來:「皇后陛下對這兩幅畫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麼?請您提出來,我們一定盡力修改。」

    最大的不滿意就是背景單調呆板,淑嘉沉吟道:「我已經與皇上說了,再畫幾幅行樂圖,要把公主們也畫上,你們準備一下。但是,要保密,畫稿不可流傳出去。今天先把話留下,得了閒,我自打發人去叫你們。」

    確認了以後還有接觸的機會,傳教士連忙答應了,不要急在一時。

    小心地退出了坤寧宮,聽到剛才那個年輕女子說:「大嫂……」

    傳教士掏出塊潔白的手絹擦了擦額頭,剛才幸虧忍住了!另一位年輕女子居然也是皇帝的兒媳婦。

    傳教士們會議討論,一夫一妻不足以徹底打動皇后,那麼,對於一個女人來說,什麼才是最重要的呢?如果她做了母親,當然是子女!

    殺手鑭來了:「只有婚生子女才有繼承權。」

    然而,按照他們的理論,只有妻子才是合法的,只有妻子生的孩子才是婚生子女。弘晰的身份就尷尬了,傳教士們也是變通,熟知此地風俗如此,暫且不欲溯及既往,把「庶子」這種身份先默認含糊了。等到尊貴如皇帝信了教,假以時日,風氣自然大變。只是眼下卻不宜露出這一條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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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傳教士被冷了一陣兒老實多了,淑嘉也就繼續讓他們來畫畫。

    烏雲珠正在活潑的年紀,雖有那位與她同名的才女教著,也沒學成呆子。聽說要給她畫畫像,卻是高興得不得了:「額娘真好∼我能穿那件兒裌襖畫一張麼?就是前兒新做得的那件。」

    淑嘉把她抱到腿上,點著她的鼻子:「都依你。」

    烏雲珠每日得了半個時辰的假,過來坤寧宮裡應卯。畫像對她來說是新奇的,端端正正坐在了坐位上,拿烏黑的大眼睛看著傳教士:「我看過畫兒,總不信有人眼珠子不是黑色的,沒想到真見到綠眼睛的人。你的頭髮為什麼是卷的?你怎麼沒辮子?」

    傳教士哭笑不得:「殿下,我生來就是這個樣子,這是上帝的安排。」

    「上帝?」烏雲珠臉色古怪,上帝這個詞原是本土詞彙,歷代帝王吃飽了撐著的時候不但給自己、給祖宗加尊號,連神仙都要管上一管,其中就有一位神仙,一長串的名號裡面赫然有上帝二字。

    難怪烏雲珠神色詭異了,她實在想不通自家上帝怎麼有這樣古怪的主意,弄出個長得奇形怪狀的人來。

    淑嘉卻說:「他是來畫像的,可不是來當你師傅的,耽誤了事兒,畫兒畫不成,你可別埋怨別人。」

    烏雲珠這才不說話了。

    傳教士小心地詢問淑嘉要擺什麼pose,淑嘉一愣,當然不能有太不合規矩的動作,也就是把女兒抱到懷裡而已。烏雲珠順手就抓著淑嘉的袖子,頭一歪,靠到母親的懷裡。

    傳教士連忙擺開了架式。

    他是真的很認真在畫,打好了稿子,再就是畫細節了。畫畫的時候他也不再直入主題,而是繞著圈子講故事,又講從歐洲到中國一路的見聞,把烏雲珠也給聽住了。等把這張母女合照畫完,小公主也離開了,傳教士也與皇后混得很熟了,這才又說到了正題。

    這回說的,當然就是那個繼承權問題。

    淑嘉怒極反笑:「你們有心了。」

    傳教士直覺得不好,又想不出哪裡不好來,不敢妄動,只得訕訕而退。

    他前腳走,淑嘉後面就捶起了桌子:「蹬鼻子上臉了他們!」

    按照淑嘉的理解,這宗教傳教,好比是某些男人討老婆。談戀愛的時候是百般溫柔,一結婚就翻臉,他翻身做了主人,家務活全是你的了。也不給你買好了樓下的油炸臭豆腐送到你門前了,也輪到你洗衣做飯買菜拖地了……你要這樣你要那樣,什麼?你抱怨了?真不守婦道,不是個好女人!鑒定完畢。

    不要以為這就算完了,要知道婚姻是兩個家庭之間的事情。不幸再遇到極品的公婆,不讓你安生的小姑子、小叔子,七大姑八大姨……都夠你喝一壺的。尤其是公婆,他們是你的長輩,先天有著宗法優勢,他們可以無故罵你,你要還嘴,就是混蛋。

    信了一個比較溫和的宗教,裡面的僧侶又謙和一些,你就是找對了老公,遇上了好公婆。

    信了一個比如嚴厲的宗教,裡面的僧侶又真把自己當盤菜兒了,你就算是掉到極品窩裡去了。

    這年頭的天主教,無疑就是後者。信了它,就算是把自己扔到一個不把兒媳婦當人看的人家裡了。教義嚴一點也就罷了,反正是自願相信的麼。可這頭上壓著個教廷又算個毛線事兒啊?什一稅、贖罪券、宗教裁判所、十字軍東征……還需要再舉例麼?

    天主教在西歐這麼一搞,最後搞得本土居民都受不了了,紛紛起而造反。原配老婆鬧離婚,現在又想到中國來收童養媳?

    對此,淑嘉只有一句話:goyourhead!去你個頭!

    「這是想當太上皇帝麼?」淑嘉一點也不客氣地跟胤礽告了御狀,冷笑,「把我當傻子吶!」

    她一生氣,胤礽這原本生氣的人倒冷靜了下來。嗤笑一聲:「收留他們,是看著他們有些技藝可用,卻也不是非他們不可。看來他們的心也太大了,便去繳了他們的畫稿,不許再入宮就是。再叫廣東巡撫擇兩個老實的送來。你也不要生氣了。」

    淑嘉也就是在胤礽這裡報備一下,光是一夫一妻這事情還不大,如果涉及到繼承,那就是天大的事情,她不想為幾個傳教士擔干係。這才勉強點頭道:「聽說蘇努的幾個兒子很是信這個,這樣很不好!竟像是中了邪一樣,遊說不止,全然不是君子作風,倒有些像綠林好漢拉人入伙,上了賊船不給下來。」

    胤礽被逗樂了:「你這是哪裡看的流言本子?傳教士裡雖有可惡的,只是有些技藝卻還用得著,不說旁的,就這個惹你生氣的,畫出來的畫兒和你不是也覺得不壞?」

    「那倒是。」淑嘉又拉著胤礽看自己和烏雲珠的合照。

    胤礽看得眼饞:「我這幾日太忙,居然叫你搶了先,今兒我就命廣東巡撫擇會繪畫的西洋人送上來!」

    淑嘉笑道:「那我也佔了先了。」

    胤礽又品評了一番畫,回到乾清宮卻是叫來賈應選,命他仔細打聽傳教士都說了什麼。他並不在意傳教士說什麼一夫一妻、婚生子女,反正他現在是道德模範,也樂得對老婆好。淑嘉想得沒錯,胤礽確也是念著舊日情份的,少年夫妻彼時看著風光,現在回想起來當時的情勢確也艱難,只是當時覺察得晚。再憶當年,越發覺得妻子難得,也就樂得縱容。

    他倒是沒看錯老婆,沒有聽風就是雨,惱的卻是這些傢伙沒眼色,居然想管到他的頭上來。太上皇帝這四個字,還真是貼切!

    也不管蘇努的面子了,反正蘇努也不信教,直接命人去押了這幾個傳教士,一路趕到廣州,竟是禮送出境了。同時帶去的,是讓廣東巡撫再擇「老實傳教士」的上諭。

    讓胤礽沒想到的是,他的上諭剛發出去,居然接到了廣東巡撫的加急奏本:有西洋人在廣東鬧事,還動起了火器!

    這下樂子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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