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嘉對康熙的戒備之心又起,然而這麼戒備了一個月之後又發現,自己像只炸起了毛的貓,空自嗚咽,康熙是一點旁的動作都沒有。
不翻舊賬、不想未來變數的話,這個剋星現在對東宮還挺好!
喵了個咪的!你到底要搞哪樣啊?淑嘉抓狂了,她錯了她真的錯了,康熙之所以成為清穿女的剋星,恐怕不是因為他的現實與維護秩序,而是因為他的抽風!
老爺子真的對東宮好到一定程度了,他近兩年來凡出行必攜皇太子,最近更是把太子妃也一起帶走造勢,完全是在力捧太子夫婦、打造未來接班人、讓全國上下早日熟悉這未來的主子。更不要說,皇太孫在東宮自有居所,皇帝還要把他帶在身邊親自教導了。十月末,老爺子去巡閱永定河,又帶了皇太子與皇太孫,同行的還有四阿哥與十三阿哥。
康熙一直在培養胤礽身邊的人,不但讓重臣兼詹事,詹事府的詹事、少詹事們干一段時間還會被他高昇入中央任要職,從內閣學士到六部一、二把手還有經筵講的……
長長出了一口氣,淑嘉開始清點物品,時間過得真快,她家小兒子快要抓周了。週歲晬盤這種事情東宮是經常做的,很多東西都是由上頭賞下來,不過接下來的酒席卻是要東宮作準備的,這就是太子妃要做的事情了。
這一次的週歲宴小有不安,因為在十一月初一,日蝕了!
日蝕當天,康熙還在外頭沒回來,不少人都是心頭發慌的。淑嘉自是不怕的,先斥責了東宮的不安份現象:「我還在呢!你們就亂了營!可還有一點東宮的樣子?沒事兒不要亂跑,心裡害怕的多念兩回佛去!高三燮,對看看二阿哥、四阿哥那裡情形如何,一下了課就接了來。秀妞看看那幾個新來的孩子,叫她們不要慌,玉妞、巧兒,帶上人,隨我去寧壽宮問安。紅袖、青衿,你們與嬤嬤們帶上五阿哥、六阿哥,隨我一道過去!」
走到半道上,又想起一事,再分出紅袖、青衿二人:「去看看公主、格格們。若是她們的情形好,就請她們也到寧壽宮裡來。」這說的格格乃是康熙未受封的女兒。兩人匆匆而去。
寧壽宮裡,皇太后已經跑到佛堂去了,淑嘉直奔佛堂。皇太后已經拜倒在佛前,口中唸唸有詞,寧壽宮的秩序略有混亂,已有人用了土法子,敲起鍋碗瓢盆。淑嘉見狀一皺眉,對盧雲道:「叫他們都安靜點兒,不要嚇著了老祖宗!老祖宗本就敬天畏神,經不得他們這樣大呼小叫的,等會兒妃母們過來了一看,還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兒呢!叫人來,點上燈!仔細不要走了水!」
弘晷已經有點兒懂事兒了,看著天慢慢黑了,略有害怕,老六被乳母抱在懷裡睡得正香。皇太后見淑嘉來了,連忙招呼:「快來快來,與我一起求菩薩保佑。噯喲,皇帝和太子還在外頭呢,我這心啊……」
淑嘉勉強一笑,她差點兒忘了這一茬了,也去跪了一跪。又起來看看孩子,把老六抱在懷裡,又把弘晷看在眼前,又想弘晰和弘曈不知道怕不怕?還有弘旦,他在御前不知情形如何了……
想到一半,先是承乾宮,次後各宮都有人打著燈籠過來問候。不多會兒,佟妃臉色蒼白地過來了,看淑嘉已經到了,招呼道:「你已經來了。」
「我也是才到。」
皇太后道:「噤聲,來,拜拜菩薩。」
燭火之下,小佛堂透出幾分陰森來。
好容易太陽慢慢又出來了一點兒,皇太后依舊是一臉青白。德妃、榮妃、宜妃、惠妃、和嬪、良嬪等諸妃嬪並後宮諸人也趕了來。這裡面有住得遠的、德妃這樣的還有懷孕的兒媳婦要叮囑,見機略晚一點又要摸黑找燈燭,是以來晚了一點兒。
此時,離得更遠一點的留守諸阿哥也派了人來慰問,公主、格格們亦到了。
皇太后心有餘悸地拍拍胸口:「真是嚇人!」又念叨著不知道皇帝怎麼樣了云云。諸人驚魂未定,還要上前安慰老太太。淑嘉看了一眼佟妃,右手搭在左手上作了一個手勢。佟妃很快明白過來:「去太醫院叫御醫來,給老祖宗把把脈,不要驚著了。」
御醫飛快奔到,結論就是老太太上了年紀了,受了驚嚇,開了一副安神壓驚的方子。直到熬煎好了,又伺候皇太后服藥睡下了,佟妃等也不敢離開。淑嘉又在這裡看了一回,上前問了德妃、宜妃等好,次後看到十四福晉還大著肚子站在一邊,臉色也是非常不好。
想了一想,淑嘉還是多了句嘴:「妃母,十四弟妹像是有些不大安穩,還是叫她回去,再傳個御醫罷。」德妃一回頭,看到兒媳婦的樣子確實不好,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頭了。
此時高三燮又使人來稟太子妃:「乾清宮裡諸阿哥一切皆安,因恐路上有變故,是以沒有叫阿哥們慌亂回家,如今已經平復了,正在等消息。」
淑嘉想了想,對佟妃道:「妃母,如今經逢大變,怕宮中恐慌,妃母們的孝心老祖宗想是知道的。只是如今汗阿瑪在外,宮中諸人侍奉老祖宗為第一、維持宮內秩序為第二,今妃母齊聚於此,東西六宮再無主事之主位,底下人怕沒有個主心骨呢。()今日日蝕,汗阿瑪知道後必要馳回,到時候萬一宮裡亂糟糟的……」
佟妃正在思量的時候,宜妃已經說話了:「貴妃,太子妃說得很是。」眾人一齊點頭,皇太后當然不能出事兒,但是吧,老太太沒事兒了,等康熙一回來,看到皇太后沒事兒了,就會把注意力放到宮內秩序上了。如果到時候秩序不好,也是一件打臉的事兒。
佟妃與四妃商議,大家分作兩班,輪流侍疾,福晉們也分作兩班。正在分班的功夫,外頭王府福晉們的請安申請也過來了。重又排過,佟妃對淑嘉道:「你還有兩個小孩子要照看,又有兩個在讀書的阿哥,皇上回來,太子爺也要回來的,你那裡也亂不得,今兒你先回去,安撫好東宮。明兒再來。」
因四福晉與十三福晉也是丈夫隨駕,她們倆今天也不必過來了,四福晉那裡去了個通知,十三福晉正在跟前,正好與太子妃一道回去。還有未成年的公主、格格們,也被佟妃打發回去了。
淑嘉回到東宮,弘晰與弘曈還沒回來,又過了一陣兒,日落西山,兩個學生才回來。高三燮親自帶著太監們護送兩位阿哥回了東宮。淑嘉暗暗點頭,就知道高三燮是個有數的穩妥人。對兒子們說:「你們也都嚇著了罷?今兒晚膳咱們大夥兒一道用。」
表揚高三燮:「你做事很是妥當,如今太子爺隨駕在外,東宮第一是這些阿哥們,其次才是旁的。」
高三燮一派寵辱不驚:「是奴才份內之事。」
淑嘉一笑,又令給賞,與眾人壓驚,下令今天增加伙食待遇。特別賞了幾個臨危不亂的頭頭,這才與兒子們細說。
「看你們的樣兒,是不是嚇著了?你們慌的什麼?這種事情往年也是有的,你們阿瑪、叔叔還奉過你們瑪法旨意去測了虧圓時刻,只要欽天監算法得宜,何日何時會有日蝕都是能算出來的。」能算出來的,就代表著可以掌握,沒什麼好怕的。
小孩子們開始是被嚇著了,這天象應著地下的變化呢,次後見母親很鎮定,才漸次放開了。地球儀都有了,還有什麼天文現象不好理解的呢?不過淑嘉沒有說這麼多,要知道羅馬教廷是在幾百年後才給某些被他們判成異端的人平反的,而淑嘉現在可是處在皇室裡。
不過孩子們對這些格致之學的興趣又多了一點兒倒是她意料之外的事情了。
晚飯開始前,淑嘉又打發人去探望皇太后。回來說:「皇太后已經醒了,貴妃主子侍奉皇太后進了晚膳已經回了。如今侍奉的是惠主子、榮主子、良主子……」
佟妃不至於陰她,淑嘉想,自己又打發了人去解釋過了,皇太后這裡已經備了案了。守夜是個辛苦活,幹這活的仨看來處境有點不太好了已經。等她們出完了力,明天又該是佟妃與德妃、宜妃、和嬪等人了,明天……康熙該回來了。當然,太子妃也是與佟妃一樣的佔便宜人士。
淑嘉猜得不錯,皇太后一醒,佟妃就柔聲把情況匯報了:「太子妃那裡還有個沒滿週歲的孩子呢,伺候著您用完藥,我就叫她回去了。太子還在外頭,咱們可得看顧好了東宮。」
皇太后連連點頭:「是這個理兒,太子妃的孝心我是知道的。」
佟妃當然不能把其他沒有在場的人的功勞給抹了,又說了分工輪班計劃,講明沒留下來的人是去看宮裡了,晚上會過來。皇太后又說眾人都辛苦了,不大會兒,御前又來了消息,道是皇帝一切皆好,皇太子父子與兩位皇子都好,又問皇太后安。
皇太后使人傳話回去,說是宮裡一切亦好,讓皇帝不要掛念。有了這個消息,皇帝與皇太后兩處都睡了一個算是安穩的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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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次日便馳還宮中,赴皇太后宮問安。佟妃、太子妃分別作為兩輩人裡的頭兒都在,不過太子妃聽說康熙來了,連忙帶著妯娌們行禮之後就避開了。公主、格格倒是都在了,一齊圍著皇太后。
康熙對皇太后好一通安慰,先是自承未能在皇太后跟前,讓皇太后受驚了,又問皇太后身體如何等等。佟妃正好把安排一一回復,其間亦不貪功,說了太子妃的建議等。
康熙四下一看,太子妃已帶著皇子福晉們避開了,對這個兒媳婦的評價又高一了層。他哪裡知道這個兒媳婦對他評價可不怎麼高。
日蝕的事雖然康熙也在一定程度上把它當成正常的自然現象來看待,卻因其喻意的關係,干作做了冷處理。整個事件,皇帝只是說欽天監算術不好,沒有算對日蝕而已。
然後,康熙就開始給東宮六阿哥起名字了。並且似乎是有意借這場週歲宴,至少讓皇室忘掉日蝕這件不吉利的事情,康熙表現出對東宮不同尋常的關心。反正,週歲宴他是參加了。
抓周之後,東宮六阿哥有了個名字:弘晨。
「……」淑嘉已經對自家兒子的名字不報什麼希望了。好歹是有了名兒了。
皇帝似乎是鐵了心地栽培太子了,十月到十一月,與東宮有關的高層調令至少有三條:「以詹事府詹事蔡升元充經筵講官」、「升內閣學士曹鑒倫為兵部右侍郎」、「升詹事府少詹事汪霦為詹事」。
解釋一下,這個曹鑒倫在做內閣學士之前也是混詹事府的。
太子妃之所以知道這些,乃是因為太子如今已經常與她說一些此類調動了。曾是東宮僚屬或者乾脆現在就在東宮屬下混的人,升職了、調動了,原主人至少要有句勸慰的話的。
淑嘉更加看不懂康熙了,看這個樣子,真像是對太子好得不得了。明顯的,先是把有才能的人放到東宮歷練磨合,與太子熟悉了。然後再升到中央擔任要職,或者是乾脆放到皇帝自己的身邊,加強皇帝與太子的聯繫。前輩們升走了,後輩們頂上,人如素練,先到東宮的染缸裡染色,再送到朝廷裡做成衣服。
長江後浪推前浪,皇帝幫著太子打江山。
淑嘉啞然,康熙對胤礽這是真好還是假好?
又有,胤礽見淑嘉在看地球儀,無意間又提到了一句:「你怎麼盯著這一大片海發愣?倒與汗阿瑪想得一樣了。」
「嘎?」淑嘉呆呆地沒回過神來。
胤礽道:「因四川陝西總督博霽疏參涼州總兵官魏勳年老,汗阿瑪生出感慨來,評及如今將才凋零。說到了海戰『今經歷軍陣之大臣已漸零落,至於海戰又不得比於江湖,今知海戰之法者亦少矣,此可不留意乎?』」
他記性甚好,一字不差地背出了康熙原話。聽得淑嘉想撞牆,閉關鎖國究竟是怎麼來的?
淑嘉吱唔了一下:「我不過隨便看看,覺得這海著實是大,又想故事裡東海東王最是富庶,不知這海裡是不是真的有寶貝?」
胤礽指指她:「你呀,異想天開,又看話本子了?」
「你別說,這幾年,光倒騰那些西洋玩藝兒,咱們手頭就寬裕了很多。這些難道不是從海上來的?可見話本子也有是可取之處的。」
胤礽笑道:「你要喜歡這個,海是入不得了,明春聖駕南巡,咱們還跟著去,你再乘一回船?」
淑嘉:「……說起這個,這回又去,何不帶上弘晰呢?這孩子眼看就要長大了,也該帶出去長長見識了。」
胤礽道:「這一回,汗阿瑪只帶了咱們一家與十三弟,帶的人倒不甚多。我先去請旨,成了再告訴弘晰。」
淑嘉笑道:「這個我省得。」
接下來的日子裡,胤礽的情緒卻不大好,淑嘉旁敲側擊,乃知吏治更是崩壞。各種貪污行為,已經到了康熙都不能容忍的地步,不顧將到年末,處置了三件大案。虧得到了十二月,困擾了清廷好幾年的河工算是告成了,康熙一口氣表彰、獎勵了一百多人。朝廷上的低氣壓才散了些。
終於,趁著年前康熙高興,胤礽慢條斯理地給康熙磨墨看康熙寫「福」字,看康熙寫好了一張,這才趁機提出了要求:「汗阿瑪,兒子有事兒求您呢。」
康熙擱下了筆,揉揉手腕:「哦?什麼事兒?說說看。」
胤礽也想把弘晰帶上,最好把弘曈也帶上,正好展示一下太子家的兒子很多,家庭非常和睦。為了提高成功率,胤礽把老婆搬出來說事兒:「是太子妃,婦道人家就是多事兒,她說,弘晰於諸皇孫中為最長,立逼著兒子來請旨,想帶這個大兒子也見見世面呢。」
太子妃「立逼著」太子做這做那,康熙居然不生氣,他還答應了:「這有何難?不過弘晰的功課,你路上可就要小心了。」
胤礽答得爽快:「兒子為人父,責無旁貸。再說了,兒子有不懂的地方,這不是還有汗阿瑪麼?」
康熙被這無縫的馬屁拍得通體舒泰,又想起一件事兒來:「石文炳家早除了孝了,今年他的夫人可進宮了,叫她們把她們家四格格也帶過來給皇太后看一看。朕記得當初皇太后就很喜歡太子妃。」
相看,繼續相看,造勢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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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礽回來之後把兩件事情都說給了淑嘉:「弘晰的事兒是准了,等會兒他來了就告訴他。四妹妹的事兒,你心裡有個數,雖說大家都知道是十五弟了,也還要慎言。要好好教導才是。」
「都聽你的。」
弘晰過來了,被告知要一起南下,眼中不由一亮,又看了看弘曈,再看一看太子妃。弘曈是有些沮喪,太子妃依舊一臉和氣,望向弘曈的目光是有些心疼。弘晰心中一動:「額娘,那四弟呢?」
弘曈的眼睛也亮了,很渴望地看著淑嘉:「他……」歎了一口氣,弘曈眼中的亮光又滅了,淑嘉一陣不忍,「你們瑪法巡幸塞外,他才好跟著去呢。」
弘曈嘟著嘴,淑嘉已經對弘晰道:「要準備什麼東西,我已經給你打點好了,你再去看看你額娘,有什麼給你準備的。」
弘晰告退,有些興奮地跟李甲氏匯報。李甲氏也是驚喜:「這是好事啊!」
弘曈卻不高興,淑嘉招招手,他有點不情願地往前挪挪挪,然後刷地撲到母親懷裡,抱著淑嘉的胳膊撒嬌:「額娘∼」
淑嘉慈愛地摸著他的臉:「寶寶乖,額娘知道你想出去玩兒,不過弟弟們還小,總得有人看家啊。弘晷快要讀書了,你教教他,好不好?額娘答應你,回來以後一定勸你阿瑪,今年去塞外,一定把你帶上,好不好?」
不好也得好啊,弘曈只能答應了。這是個真的「小皇帝」也要乖乖聽話的年代,皇孫什麼的,必須聽話。
淑嘉歎了口氣,這個時候大人都要小心,也真是難為孩子了。
相較之下,西魯特氏帶來的消息就好辦得多了。
西魯特氏帶著兒媳婦們、女兒進宮了,淑怡是指了婚的人,已經輕易不能外出了,呆在家裡做針線,孝敬長輩的荷包自己做才能顯出誠意不是?她還在家裡不斷揣摩著姐姐提醒的注意事項,又翻看那本「秘笈」,恨不得一天能當兩天用。
西魯特氏遞牌子也是先見皇太后,如今三個兒媳婦身上都有誥命,長媳與次媳的品級還很高,小兒媳婦低一點,也是因為丈夫還太年輕的緣故。西魯特氏內心是很安穩的,唯一的一點遺憾就是納蘭氏到現在還沒有消息。想到長媳的消息來不是來得那麼快,又有淑嫻當年也是讓人等得有點急,西魯特氏覺得現在還不用擔心。
三子四女,有六個已經有了光輝前程,人生也差不多圓滿了,就連小女兒,只要不行差踏差,也少不得一個皇子福晉。西魯特氏的心態越發平和了。
淑嫻與淑嘉所不喜的「父母降了身份與元配家人打交道」的事情在石文炳與西魯特氏眼裡也算不得什麼,不過是走走過場而已。他們先讓富達禮出面,探過虛實,自己再出現。
既然皇帝已經下了決定了,還是老實接受為好,表現得越合乎規範,皇帝就會越喜歡,自家女兒將來日子才好過。再說了,四丫頭還沒確定指婚呢,這會兒三丫頭做繼室就覺得委屈了起來,叫人怎麼看石家呢?
得啦,得到實惠就行了。尤其是西魯特氏,淑怡又不是親生的,栽培到現在這個程度,夠了。再做這最後一點,也算不得什麼。
淑惠在寧壽宮裡頗得了些表揚,佟妃就說:「看這樣子,真有些兒咱們太子妃的品格呢。」
皇太后也很喜歡:「那是,」對西魯特氏道,「你很會教孩子。」
西魯特氏謙虛幾句。
現在最讓她擔心的卻是小女兒淑惠,她是照著二女兒的模子來教四女兒的,並且牢牢吸取教訓,不讓淑惠生出什麼類似當初太子妃那種不想嫁太子的心思。現在看來,淑惠是越來越有樣子了,甚至有點兒像她姐姐。可西魯特氏還有一樣擔心,淑惠年紀小,娶福晉的程序比較複雜,以康熙的作風,必然是有側室先入門的,先有了庶子庶女也不足為奇。
淑惠的成長環境比淑嘉更優,能不能繃得住呢?
辭出寧壽宮到了東宮,西魯特氏與淑嘉目光一碰。淑嘉就讓人抱兒子來。弘晨小朋友會說話了,逗得外祖母與舅母們一樂一樂的,淑惠也很喜歡這個外甥。淑嘉就讓淑惠跟外甥去玩兒,自己與母親、嫂子、弟妹說話。
西魯特氏想讓太子妃開導開導妹妹:「您對二阿哥做得就很好,我在家裡也會先開導她的,只是,皇家的事情,您懂得多,說起來更可信。」
太子妃大抱大攬:「交給我吧。」
西魯特氏有點兒不安,太子妃在家裡就是這樣,平常做事不哼不哈,真要動起手來……「您可千萬別做什麼傻事啊。」
「放心。」
溫都氏等三妯娌是一句話也沒插的,這種時候,她們當佈景板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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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新年過得與往年並沒有太多不同,頂多就是皇帝又病了一回而已。帝國的肌體已經漸生病變,雖不嚴重,作為皇帝,康熙還是敏銳地察覺到了一些,不由更耗心神。
對於東宮來說,與他們相關的事情也就是這麼幾樣:皇帝病了幾天朝會上還咳嗽了、東宮四小姨子入宮次數多了、皇帝要南巡了、皇帝在給太子打基礎……
出了正月,康熙眼看著胤祀把側室娶進了門兒,才心滿意足地帶著大隊人馬殺奔江南。
皇帝的記性,從來都是可怕的。
十三阿哥這一回倒是帶了嫡妻兆佳氏同行,可是在太子妃眼裡,兩人還真是「相敬如賓」。忍了幾回,淑嘉還是沒說話。
這一回南巡,就沒有明珠和索額圖了,然而李光地還是過來朝見了。見康熙面前又添了一個很是眼生的少年,李光地看了一下衣服,又比了一下年齡,想著之前收到的消息,這是東宮二阿哥?
明珠沒跟過來,他兒子揆敘倒是來了。東宮奉行的法則就是,老子不好意思去結交的人,放任兒子去賣萌。揆敘同學掌管翰林院,呃,叫揆敘老師或許更妥當一點。翰林院裡才子多,皇太孫找上揆老師,請他幫忙回京後尋字好的翰林寫寫帖子,也在情理之中。
揆敘對這樣的示好要是還沒有積極反應,那他就不是明珠的兒子了。胤礽給了弘旦一個「幹得好」的眼神。
康熙是個用功的皇帝,淑嘉從來都不否認這一點,在路過山東的時候,萬民感恩的場面還是很震憾的。山東遇災,康熙截漕糧以賑,山東人民很是感激。唔,客觀地說,康熙在內政外交軍事方面,已經力所能及能做到了歷史條件下的最好了。
淑嘉倒有一件想了好久的事情,終於在聖駕再次駐蹕江寧的時候可以開口了。
到了江寧,要是曹家人不見駕,那就不正常了。曹寅見駕,被康熙問了很多政務上的問題,說完了正事,康熙不由又問一問曹寅家中的情況。曹寅的母親是要被問及身體的,曹寅當然答一「好」字。
曹寅元配無所出,姬妾也是如此,後來娶了繼室,才有了一子兩女,繼室所出,當然年紀會小。康熙倒也關心曹寅的後嗣情況,曹寅如實回答:「奴才有兩女一子,兒子尚在讀書,長女漸長,將到入宮伺候主子們的年紀了。次女比長女小上三歲,前年聖駕南巡,次女福薄,竟是病了。」
康熙沉吟了一會兒:「知道了。」
扭頭回去,他就通知,要給曹家的女兒抬旗、指婚——當然,明旨未發,他只是把打算跟太子說了一說。身體漸漸不好,康熙這是擔心萬一遇到個什麼不測,他告訴太子了,太子總要把這件事情給執行下去,也不枉了他與曹寅君臣一場。
胤礽轉臉就跟淑嘉說了:「汗阿瑪想給曹寅之女抬旗,指婚訥爾蘇,回京後就有旨意下。」撇撇嘴,不予置評。
淑嘉對這門婚事不驚訝,她驚訝的是:「回京就辦?今年?那姑娘有十三了麼?」彷彿記得前年見她的時候年紀還小?十歲左右吧?唔,那也差不多了。
心中一動,那件事情正事藉機說一說了。所以他對胤礽道:「有件事兒,你還記得麼?那一回我說的,想叫孩子們晚些兒成婚。」
胤礽當然記得了,這是件大事兒:「怎麼?」
「弘晰也長大了,再過後年就是大挑了,曹家女兒明年十三?訥爾蘇年紀也不大,汗阿瑪這就定了這門婚事。我怕汗阿瑪來了興致,這一路再給弘晰定一門親事,要催著辦事兒。」
胤礽會意:「我與汗阿瑪說去。」鐵帽子王都能有包衣岳父了,這事上還有什麼事情是不可能的?
胤礽把過於年輕的人血氣未足、身體尚未長成這樣的理論基礎先搬了出來,說這樣對身體不好,孩子也容易早夭。
康熙不是傻子,聽了胤礽的說法也是嚇了一跳——聽著滿像這麼一回事兒的。
「依著你,就是要弘晰下回大挑之後再等三年?你是怎麼想到的?」
胤礽一頓:「要不是弘晰年紀漸長,我也想不到這上頭來。汗阿瑪知道的,這些事情,我咳咳,不是太上心的。弘晰快要長大了,太子妃給他備著諸事的時候,從成婚所用之人、物,想到了婚後有了孩子要怎麼照顧的事兒,頭生子要用什麼例,拿不定主意,過來問我。我們想總要比他叔伯們的孩子次一等,一來二去說出來的名兒都是……已經去了的孩子的,這才嚇了一跳……」
不用想了,你年輕時死了一串的兒子,你哥哥、弟弟家排行先前的兒女夭折了一串兒。皇子裡除了胤禔,胤礽長子長女,胤祉長子長女,胤禛長子長女……都掛了。再往下,也是各種死孩子,老五老七好一點,老十開始又是死了長子。
這折損率超過了六成。
淑嘉要是沒把握也不會攛掇著胤礽去說這個了。
「那一年,弘暘去了的時候,我們食不甘味、睡不安枕,多少天,度日如年。做父母的吃過的苦頭,總不想兒女再嘗一回。弘晰到下回大挑,也就十四,身子還沒長開呢。若是有合適的,留中了也沒什麼。早早相看,好好調-教,晚點兒過門,叫他們好好生養,少受點兒搓磨不好麼?」——太子妃原話。皇太子略作變動,跟康熙匯報了。
康熙聽進去了,胤礽說的話,甭管有理沒理,是有事實作依據的。何況他還找出了一點醫學上的道理呢?
胤礽回來長出了一口氣:「成了。」
「真的?」
「沒有十分也有七八分了。」
「那就好,弘晰是個好孩子,要順順當當的才好。」
還有啊,他十五叔比他大一歲而已……皇子首要的是開枝散葉,但是過於年輕時不易生孩子,更要保養身體,要等,一等到了時間,那就要急著結婚生孩子。若大年紀了,娶的就是嫡福晉,哪怕由於皇室的古怪規矩,先納了側,也不可能比嫡妻早進門多少,夫妻幸福指數就會高很多。
無論如何,作為一個姐姐,太子妃真是盡力了。
往遠了想,如果在康熙這裡開始施行,到胤礽手裡做成了慣例,淑嘉也有把握能影響到弘旦,那就真是嘉惠眾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