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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可惡的通貨膨脹 文 / 我想吃肉

    偉大的天朝歷史悠久,各行各業能人輩出,歷史走進清代,國事少談、民族差異不可以討論,科技創新最好不要去碰,至於想肅清風氣的最好閉上嘴別去找死。

    舉個例子,比如歷史研究,此時就進入了考據全盛的時代。如果你不想玩考據,那你悲劇了,鼎鼎大名的莊氏明史案就是這年代出現的。明末的歷史不能碰,明初的也不要碰,尤其是那句「胡人無百年國運」。對了,大清和大金原則上是一族,也不要說。再往前數,舉凡涉及胡、虜一類的都不要說……

    選武聖,岳飛硬是沒能pk過關羽,群眾投票被無視了。

    那還能說什麼?史上最傑出的皇帝,他們都因抗擊外族保護本民族而顯得格外偉大。外族,好蛋疼的一個詞。如果這年頭還有宮刑存在的話,外族這個詞真能讓說它的人蛋疼上一疼。

    文史不分家呀,憋了半天,考據去了,這個字是不是這樣的、這件事是不是這樣的。再研究研究古文字,最後文化積累到一定程度,不但是刻在金石之上的文字了,連刻在骨頭上的都給他們認出來了。這樣的研究,從其背景上來看,絕對不是因為向學的積累,而是因為苦逼的不斷累積。

    好吧,咱們也不弄文的了,弄點兒科學技術吧,康熙爺也挺重視的。但是注意,千萬不要撈過界!中國古代就沒有分專業這一說,一不小心過界了,你研究了點火器,對不起,東三省等著你。去盛京吧,戴梓〔1〕,你被流放了!一般漢人咱都不讓去的,便宜你了。造出子母炮又怎麼樣?當面pk了歐洲人又怎麼樣?快走快走∼

    你想當個不畏權勢的好官?做你的春秋大夢呀!淚流滿面,簡單地說,在旗的人你管不著,旗人砍人了,你就是內閣大學士,也只有乾瞪眼。除非你能賠上自己的前程,直接把他也砍了,不然就得上報,讓步軍統領衙門去抓人,然後去內部審結。人家的戶口本兒都不跟你歸一類!

    在這樣的時代背景下,大家的心思都用到了一些詭異的事情上。比如,送禮。

    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交際,被細化到了一個詭異的程度,沒辦法,大家太閒了!被迫閒一閒,寫一寫八股、談一談風土、研究一下戲曲、拍一拍馬屁。這麼龐大的人口基數,這樣多的人去熱衷於研究某一個問題的時候,真是要把這片天空給打成篩子了。

    這是漢人的生存狀態。

    旗人呢?

    旗人也失了進取之心。在旗的人口畢竟是少的,在這樣一個國家人口已經開始突破億字大關的國家裡,百萬人的規格不太夠看,很快,就把這些蛋疼的休閒給學到了手。旗人還有一個優勢——衣食無憂,生了孩子,只要你敢生,國家就敢給你養!

    兼之旗人做官的比例是相當高的,到官場一混。漢人是被強壓下去了沒錯,可惜人家的小聰明從來不比任何一個民族少。入了官場,你就從了咱們吧!要相信一個能夠統治這片土地兩百多年的民族的集體智慧水平,他們很快就學會了,而且還因著身份特權的關係,對於官場的黑暗有了更大的貢獻。

    上司下屬之間的相處,其流程也固定了、內涵也豐富了,連送禮的慣例都細而又細。

    三節兩壽、冰敬炭敬,那是都不能少的,名目要雅,內容要實!不收,就是壞了官場規矩,甭想混下去,大家一起擠兌死他。收了,也不能空放到家裡。收了平級的,要還。收了下屬的,要罩著他們。上司很少給下屬送東西,對於特別看重的,才會有一些有意義的回贈。

    同樣的,你收了下邊兒的,就要再孝敬上邊兒。

    這種情況挺像大宅門兒裡的姨太太,吃喝不愁之後,就要鬥上一鬥,娛樂一下——反正也沒別的事情好幹啊!既豐富了業餘文化生活,也為自己爭取到了更好的生活條件,何樂而不為?

    上面囉囉嗦嗦地說了這麼多,只是為了說明一件事情,你要破這除規陋習,那絕對是跟整個朝廷為敵——不論滿漢官員大多數都會不甩你,跟這麼多年形成的官場文化為敵——他們想咬死你。哪怕你是皇太子!從本質上說,皇太子現在也不是老爺,沒掌握家裡最高發言權,大家真是大哥別笑二哥。

    再者,皇帝生日大家還都送禮呢?皇帝豈能不知道這些事情,不過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因為皇帝也不敢下狠手整治,頂多,讓大家收斂一點而已。一個弄不好,斷了大家的財路,那就是眾叛親離了。

    當面唯唯喏喏,背後又打自己小算盤的官員不是一個兩個。

    而且——他們有錢有閒!封建時代對於地方官員有個坑爹的考核指標,不是看破案率是看案發率,有什麼事兒,能和解就和解,最好不要鬧到動刑法。不能和解就瞞一瞞,只要不被上頭發現,那考評就是優等——更需要上上下下打點打點。

    千里做官,只為吃穿。像海瑞那樣的,這麼些年也就出了這一個。大家都有一家子老小要養活,不欺男霸女也不能餓死自家人不是?

    所以說,社交,才是官場的主心骨。

    皇太子什麼的,你幹得太不好了,有人想取而代之。要是太白蓮花了,不但皇帝會不高興,下屬也會不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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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淑嘉最初的驚訝過後,就想明白了這一點。又不是沒在官宦人家混過,當年在杭州的時候,她就已經開始接觸這些,到了京裡,父母赴外任的時候,她也沒只管著家。

    官場上也是有規定的,三節兩壽、冰敬炭敬,到了宮裡,略有變動,也不外是藉著慶祝日的由頭來巴結討好。太子夫婦的生日、東宮裡小阿哥們的出生、滿月、百日、生日,各種節慶,外面都有孝敬來,她也不是收了一回兩回了。

    她不明白的是:怎麼這時候了還有人送錢來?而且還送得這麼多!這錢太咬手了!她的嫁妝算是很豐厚了,這一個年下來,收的禮就夠她幾份嫁妝了!

    錢是必須收的,但是,怎麼收也是個學問,既不能寒了表忠心的人的心,也不能惹禍上身。淑嘉看來,凌普與齊世武這樣的,算是鐵桿的太子黨了,不可以過份拒絕,但是一定要在胤礽那裡打打預防針才好。

    胤礽晚上回來,淑嘉就直接跟他說了這件事:「今年因我生孩子坐月子,事情是緩了一緩,卻也早就算清楚了。怎麼又來了這些?凌普、齊世武,是先前已經送過一回的,怎麼又?」

    胤礽對此倒是倒為滿意:「好歹你不用這麼累了。」

    嘎?

    胤礽給她解釋:「咱們那點子鋪子,又能有多少收益?快不夠用啦。過了年,老大要繼弦、老十二要娶福晉,老十三、老十四頭一回納側,怕還有幾個侄兒侄女要出生,你自己算算,夠是不夠?」

    「咱們過得緊一點兒也沒什麼,」淑嘉不肯放鬆,凌普一看就是個不靠譜的主兒,而齊世武,她雖然說不好,可是剛剛送了一撥東西來,這會兒又送了銀子,實在讓她驚心,「他們手裡能有什麼錢?錢是從哪裡來的?我雖是婦道人家,卻也不是全然無知。我也沒說不要,他們正常的禮我都收了,這多出來的算什麼呢?來路不正的錢,只怕最後要連累到你呢。我寧願苦些,也不想你遇麻煩。」

    胤礽道:「收著罷。」

    淑嘉伸出右手食指:「一句,就一句。他們已經送過禮了,那些孝敬咱們拿來走禮也差不多了。」

    胤礽搖搖頭,這個老婆很固執,夫妻間現在需要配合。拉著淑嘉進了內室,兩人說悄悄話:「你的擔心我豈會不知?你為我著想難道我看不出來?現在如今,老大那個貪蠢的不說,就是老三、老四、老五、老七、老八,但凡這些分了府的,也都有門人外放了。都在外做官,如今也有幾年了,頂著皇子名人的名頭,只要不是豬,都混出一番小模樣兒來了,大家手頭都開始寬裕了。」那自然要孝敬主子,讓這保護傘更結實一點,更往自己頭上偏一點。

    他是不想出頭,蜇伏著就好。最好的潛伏就是與人民群眾打成一片,不要太特殊。這裡說的是特殊,而不是出挑。即,不能太突出,也不能太矬。現在的問題是,他的兄弟們都開始鳥槍換炮了!

    舉凡一個朝代,都是越往後越龜毛,種種攀比和講究也越多,生活也就越奢靡,眾人也越好面子。清朝開國至今,艱苦奮鬥的作風早丟了一半兒了,大家的生活水準也越來越高了。胤礽原來制定的低保線,已經過時了。

    「咱們也不算很緊呢。咱們門下的人,也不是沒孝敬的。」淑嘉嘀咕了一聲,皇太子的年齡在那裡,康熙又疼他,人倒是不少,各種日子也送很多禮來。

    「錢少,」胤礽指出了癥結,「都是些古董字畫珍玩土產用器,又不能拿出去變賣,除了自己用,只好賞了人去。現在宮裡打賞的行情都比康熙二十年的時候番了一番,看樣子還要再漲,咱們手裡的錢哪裡夠了?我不指望餵飽了那起子奴才幫我什麼,只求喂得他們熟一點兒,只是一點兒,別拖後腿!咱們兒子還在汗阿瑪跟前兒呢,太子的兒子,倒要去打點這些奴才!」胤礽恨得咬牙,他小時候根本不用費這個心的。

    早些時候物價沒這麼貴,他還有個索額圖,後來他肅清周邊,斷了自己的財路,現在財政壓力是越來越大了。

    淑嘉頹了,她非常明白家裡的財政狀況,胤礽說的她都發現了。淑嘉淚奔,這才幾年呀!剛剛開始派人做生意的時候,她還以為從此解決了財政問題,誰知道現在又遇到了新麻煩!連胤礽都知道「變賣」、「行情」,可見這東宮,真的很缺錢了。

    可惡的通貨膨脹!

    淑嘉想了很久,胤礽也很有耐心地等她想好,終於,胤礽聽到妻子問他:「可是這樣,汗阿瑪會怎麼看?哪怕是皇子們的門人,外放了,那就是朝廷大員,代天牧民。一個官員的俸祿能有多少?要養一大家子不說,還有各種幕僚,光這些就是大開銷,必得份外弄點子補貼家用。這也就罷了,朝廷總不能把官兒都餓死了。現在,不但補貼家用,還——」

    下面的話,她不太敢說了。你們拿著你們爹的資源去養肥自己,壯大勢力,這種事兒,皇帝能容忍度有多高?此事重點不在於養肥,還在於壯大勢力。

    淑嘉能想到的,胤礽當然也能想到。他卻是無法不調整自己,與兄弟們保持一致。難就難在這個保持一致上了,既要顯得優秀,又不能過於優秀,更不能落後。可以簡樸,但不能簡陋。

    皇子們對事務的上手,個個幹勁十足,未必都生出奪嫡之心,現在還是為大清國出力。在康熙看來,簡直就是滿眼錦簇,百花齊放。對於胤礽來說,他政治上的寒冬,才剛剛開始。

    皇子們隨著年齡的增長,經驗的積累,各方面的表現只會越來越好,越來越修正自己符合康熙的要求。而皇太子,先期已經做得很好了,供他提升的空間太小!

    同樣的,康熙對皇太子的愛護本來就很高,再提高就只好禪位去了,這種事情夢裡想一想就罷了,還是不要真把它當設想了。而對其餘皇子,親密度顯然沒有這麼高,增長起來很容易。

    就好比一張100分的卷子,胤礽原來有90分,別人只有60分或者更低,你拚命想拉開檔次、保持距離,可滿分只有一百分,人家還在努力著,很多人的資質還很不錯。

    你90別人60,老師眼裡你很突出,等你92,人家89,請自行想像。

    當過學生的人一下子就知道這中間的問題了。

    胤礽道:「現在咱們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他沒有點明現在已經隱隱地要把兄弟們當成對手來看,不過話題中已經涉及到了兄弟們成長的影響,「仔細些,不要太超過,也不能顯得寒酸了。」

    淑嘉點點頭:「你總比我清楚,我說了也是白說。既你看明白了,這些錢我先收下了,有用的就都用出去。不過……別再嚇著我了,我還沒見過這麼多錢呢。」最後一句不無玩笑之意。

    胤礽勉強一笑:「我心裡有數兒,這就遞話兒出去,叫他們收斂著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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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太子夫婦帶著不太美妙的心情,進入了康熙四十一年。

    與之相反,其他人倒是一片歡欣。

    正月裡,裕親王福全為其子保泰請封世子的折子批了下來,保泰正式成為裕王府的法定繼承人。而與胤礽關係已經算是不錯的雅爾江阿,也終於領到了上崗證,成為正式的世襲罔替的和碩簡親王,這讓胤礽的心裡好過了一點。

    東宮,又要準備這兩份子的賀禮。這回因過年時收的禮比送的禮多,淑嘉倒是不覺得吃力。花起錢來又有些不安,雖說法不責眾,大家都這麼搞,但是畢竟不是件好事兒,就看老爺子想拿這事兒發作誰了。

    晚上突然不舒服,十點左右才好了一點兒,今天更得少了一點,大家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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