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皇子們想法如何,畢竟個個根基尚淺,哪怕是最有人緣兒的老八、最腳踏實地的老四不過封爵建府三年而已。老大倒是很早就接觸外臣了,然而他的情況可以用政治課本上的一句常見的話來形容:石頭是孵不出小雞來的。
以此類推,咳咳,歷史上那位胤礽同學倒是雞蛋了,但是他爹太熱愛他了,最後把他煮熟了。
現在的皇子,包括各方面日漸成熟的皇太子,兄弟們捆在一塊兒使勁兒也幹不過龍椅上坐著的那個老傢伙。
扯遠了,反正康熙一出手,幾道任命下來,把兒子們全都打暈了。別說沒有直擊案發現場的胤礽了,就是直接中招者胤祀、旁邊者也是康熙的靶子胤禔、其餘醬油黨三四五七,也不知道這老爺子在想些什麼了。
乾清門前,胤礽百思不得其解。別想了,打不通任督二脈那是想不出來的。沒看到你家哥哥弟弟們個個暈頭轉向的麼?
胤礽想不通,只好在給張英送行的時候請求洩漏內幕消息。
張英以其一慣風格答道:「聖上乾納獨斷。」他誰的話都沒聽,是自己的打算。
難道是要一意栽培老八了?
「八弟瞞得我好苦!」有事埋在心裡絕對不是胤禔的作風,這不,忍了一天就忍不住了,找上門來了。
「大哥何出此言?」胤祀至少出席了兩場慶祝活動,正在疲憊的時候又被興師問罪。
「汗阿瑪要栽培你,你早說與我又如何?何必叫我出醜呢?」
「大哥,」胤祀苦笑著,「我有何德何能,令汗阿瑪悉心栽培?我是想要保舉門人去蘇州的,那裡富饒,離京又遠,不易被御史盯上。」點到即止,俺愛錢不愛權。
胤禔滿眼疑惑。
胤祀酒喝得不多,卻是空腹飲下的,胃裡有些難受,打起精神應付胤禔:「汗阿瑪對咱們兄弟,哪個又不是栽培呢?」
胤禔哼了一聲:「不必繞彎兒了,我直說了罷。岳希自不必說,阿靈阿與你交好,佟家也視你為知交。你怎不告訴我一聲,也省得我自討沒趣兒。」
胤祀暗暗叫苦,他雖也覺得康熙對他有提拔之意,卻不想跟胤禔結怨,摸摸鼻子,抽出一份草稿:「這是我寫的折子的底稿,大哥信與不信,就算咱們的交情了罷!」
胤禔看完,上面確實寫著大部分自己要薦的人名。
胤祀不等他再發問,決定速戰速決,然後喝點熱湯暖暖胃:「汗阿瑪他老人家想的什麼,又豈是我們可以猜度的?京裡誰與誰攀不出個八代親來?交好?又有幾個是交惡的?八旗裡隨便找出個人,我都能把他跟隨便哪個阿哥連上關係,你信不信?」
不管從智商還是情商上來看,胤禔都不是胤祀的對手,兩人相逢,胤禔被牽扯著鼻子走。胤祀這話也不純是忽悠,選秀制度與旗漢不婚的規定,使得人口本就少的旗人不得不內部解決問題。
胤禔接受了這樣的解釋,只能認為自己倒霉,明珠又病得不是時候。胤祀緩一口氣,一錘定音:「我是大哥看著長大的,您從小護著我,汗阿瑪要真是栽培我,我又豈能忘了大哥?定唯大哥馬首是瞻。」
胤禔已經信了九分,恰在這裡,門外一聲獅吼:「你們在這裡站樁子吶?貝勒爺不擅飲酒,這會兒一准正難受著呢,你們還快把醒酒湯送上!」
胤禔能跟胤祀耍橫,卻不好跟八福晉扛上,除去大伯子小嬸子之間的避諱不說,八福晉本人也很難惹。胤禔落荒而逃:「你的臉色確實不好,好生歇著,我先回家了。」
出門撞上八福晉,胤禔都不敢看她的臉:「弟妹,八弟在裡面,你快去看看他罷!」
聽到八福晉在後面說:「大哥,您別走啊,他就是再不舒服也不能不陪您說話啊∼」
胤禔逃得更快了。tmd!下次一定帶老婆來絆住這婆娘!
胤祀出色的公關能力發揮了作用,使得他與胤禔之間的隙縫又被一床被子掩了。不到萬不得已,胤祀不想「釁自我開」,最好是胤禔自作孽被別人幹掉了,然後他繼續當個好弟弟,踏著哥哥的足跡前進才好。胤祀自認也是堂堂皇子,一點也不想被他大哥這個二貨指揮來指揮去,你指揮著能打羸也就罷,偏偏指揮人家去犯二!
他又吃不準康熙的心意,再想上進,八阿哥再對於太子之位的想法也還是非常朦朧。他比胤禔要理智得多,太子失德,他可以一搏,因為太子倒了,剩下的大家資格都差不多。太子坐得穩了,他就要自保,最好是太子上位了,既使因為胤禔的關係而討厭他,也礙於其勢力不能動他。
胤祀決意繼續糊弄老大,加速從老大那裡撤離,尋個機會,等著老大發怒,然後兩人從此君子之交淡如水。以胤禔的智商,激怒他很容易,到時候自己要當作很委曲求全,但是老大死活不願意原諒。
既從泥潭裡拔出了腿,也是間接向所有人表示,我從此跟他不是一路人。當然,當面見到這個大哥,他還是會有禮貌的,對侄兒侄女他還是會慈祥和善的,對於鍾粹宮的妃母他還是會盡心孝順的。
此後,胤祀不動聲色地在自己的圈子裡交際,東遊西蕩,與胤禔相處的時間倒是少了。他的行動猶如一道旋風,打著圈兒,展示了自己的交際圈子,跟胤禔有交集(廢話,京城就這麼大),重疊的部分卻不太大。終使康熙和胤礽把他從胤禔那一黨裡摘了出來。
這些都是後話了,因為——
據說我們現在看到的星星,都是n久前它們的樣子,如果隔著一光年,那就是它一年前的樣子,以此類推。
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隔著n光年!不是明月太遲鈍,需要時間來反應。
像交際這樣的事情,不是吃一兩頓飯就算完成了的,其時間跨度以年為單位。所以現在,康熙看他還是有些不滿意,跟老大太近了,有些結黨嫌疑,他還要再觀察考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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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幾日,就進入了康熙四十年的十一月,康熙又叫大家過來說話。
乾清宮裡,康熙高踞於上,沉默地看著站成兩排的兒子。年輕的時候生怕兒子少,拚命地生生生生生,為了生太子把皇后都給生死了。現在兒子多了,成年的都得排成兩排來站。看著高矮胖瘦不等的一把十幾個兒子,康熙心中不知是喜是憂。
兒子長大了啊!
以前發出這種感歎,心裡很是得意的,現在發出這種感歎,就摻進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了。至少,他家大兒子很不安份。
作為父親,康熙還是願意再給胤禔一個機會的,虎毒不食子。哪怕知道他很矬,哪怕曾經一次一次地給他收拾爛攤子。可憐天下父母心。康熙是皇帝,也是父親,在露出猙獰面目之前,他是很樂意做個父親而且還是個好父親。
同樣的,對於其他還很乖的兒子,他也樂意讓他們發揮才幹的。在這裡,作者要重申一句話,人口數量一直是制約當代社會、政治、經濟、文化發展的一個重要因素。
養了這麼多兒子,不用白不用!但是用之前呢,最好還是考驗一下。不僅是考查其辦事能力,更要掂量掂量他們的本心。
除了一個多次監國的太子,康熙認為其他人的能力是需要再鍛煉的。同時,人一旦有了權勢,得意了才能忘形,才能顯出本性來。
康熙在兒子們已經有些不安的時候宣佈了決定:「後日厄魯特策妄阿喇布坦的貢使到京,三阿哥胤祉代朕賜宴。冬至日,皇太子胤礽於圜丘祀天。」
康熙說到這裡頓了一頓,瞇著眼看著兒子們,胤禔面有不愉之色,胤祉臉上染上了興奮。胤礽類似的工作做得多了,倒是波瀾不驚,與胤祉一同立於康熙面前保證完成任務。
康熙沒叫他們重新站好,而是繼續說:「丁未日,詣皇太后宮行冬至慶賀禮後朕將詣陵。」這個消息是大家已經知道的,禮部、鑾儀衛等處已經提前準備好了,只是隨駕成員名單還沒有聽到過。
詣陵是個有一點政治意義的事情,尤其是跟著皇帝去上墳。大家都想給自己添點光彩,盼著自己被帶去,不由集中了精神來聽。康熙也不賣關子了:「皇太子允礽、皇四子胤禛、皇十三子胤祥、皇十四子胤禎、皇孫弘旦隨駕,」他點一個名隊伍裡就出來一個人站著,繼續點、繼續出列,「皇長子胤禔、皇三子胤祉、皇五子胤祺、皇七子胤祐,會同皇九子胤禟、皇十子胤俄、皇十二子胤祹,分做兩班,輪宿宮中辦差。」
嘎?
以往皇帝出行,太子監國。要是偶爾把太子帶走了,在京郊自是無礙,要是再遠些,就是大學士們代掌,現在居然讓大家來看家?
眾阿哥心潮澎湃,皇太子心裡發苦。好麼,一個未去,又來一堆!還好不是獨讓胤禔監國,要不然他該懷疑他汗阿瑪是不是要幹掉他了!
「兒臣遵旨。」
回到家裡,該收行李的收行李,該挽袖子作準備的挽袖子,其中又以胤禔為甚。情報送上來,看得康熙心煩不已,他就不能老實一點,少攪和一點麼?
胤礽也是屬於要收拾行李的人,回到家裡,看到老婆的大肚子,他很是猶豫:「我與弘旦要伴駕詣陵,再過三五天就走,你……叫石文英的夫人來陪陪你罷!」
因為華善的喪事還沒過百日,西魯特氏還帶著重孝,現在不能進宮。胤礽取了個折中方案。
淑嘉道:「孩子都生過兩回了,我也不怕了,倒是你,大冷天的出門兒,可以小心。」詣陵,這一回詣的是暫安奉殿、孝陵、仁孝皇后、孝昭皇后、孝懿皇后陵,淑嘉很擔心胤礽心裡過不去坎兒。不過,這回上有老、下有小,應該心情會好些罷!
好個大頭!皇太子正憂愁著呢,弟弟們得到重視,可以開始發展勢力了,必須會搶佔地盤,既使沒有奪嫡之心,也很妨礙皇太子的發展進步。打個比方,某清官,原本很可能會被皇太子發展成鐵桿的,結果遇上了更板正的四阿哥,成了四爺黨了,那他對著皇太子就會量副公事公辦的態度,到時候皇太子哭都來不及了。
不過這不是皇太子能夠抗議的,他是二把手,原則上,天下還是他爹的,他爹想要栽培誰,不需要通過他。我忍!
帶著兒子陪爹上墳去!
康熙這一行,既是年前上墳,也是心情不好求順毛,還有把兒孫帶去顯擺一下求保佑的意思。
第一天剛出發的時候,皇太子與弘旦跟著康熙在圍得嚴實、加了暖爐的御輦裡陪康熙,苦命的四、十三、十四在外面冷呵呵地騎著馬,人和馬都呼出一團一團的白氣。
吃過飯,太陽升起來了,天依然冷,康熙把兒子孫子一起趕了出去:「你們也要練一練才好。」講起苦難家史、開憶苦思甜大會,當年在關外的時候,老祖宗們如何如何。
說得胤礽和弘旦抱頭鼠躥,覺得不出去凍上一凍簡直就是不孝到家。
胤禛、胤祥、胤禎是當過弘旦老師的,弘旦自此對他們都是親近又恭敬:「四叔好、十三叔好、十四叔好。」說完,還往後兩個身邊更湊緊了一點兒。
胤礽策馬上前:「這小東西,見了叔叔居然遠了阿瑪。」
弘旦板著臉認真地說:「阿瑪,不要吃醋,回來陪阿瑪寫字。」不可以撒嬌賣萌,你要懂事聽話,做個賢妻良母,呃?
一定是因為天冷,所以他的面部表情才會被凍板掉,胤礽自我安慰完,決定當剛才的話是幻覺,然後當弟弟們竊笑的表情是浮雲。
有了這麼一出,空氣快活了起來,一向裝x給力的皇太子也顯得不那麼裝了。少裝一點,大家對你的印象會更好一點。胤礽漸漸放開,發現……有些弟弟也不是那麼難相處的。而且,比起一個媽的都鬧彆扭,自己跟胤禔之間互毆這麼些年,也完全是可以理解的。
比如說,下午太陽還沒下山,他們就駐紮了下來。胤禛這個數學老師被侄子提出的:「河裡有一群鴨子,兩隻前面有兩隻、兩隻後面有兩隻、兩隻中間有兩隻……」繞得一個頭兩個大,眼前一群鴨子亂飛,胤禎就毫不客氣地嘲笑了出來。
胤禛脹紅了臉:「你笑什麼?難道你知道?」
胤禎笑著搖頭:「哈哈,我也不知道,哈哈,四哥不是也不知道麼?哈哈。」
這絕對是他家大肚婆弄來作弄孩子的,胤礽百分之百篤定,而且,答案一定很讓人崩潰!他就被坑過,題目很簡單,你只要把握住規律就很好猜,但是在接觸此類問題之前,大家幾乎就想不到原來還可以從這裡走。
胤礽上前一手拎起弘旦:「你又淘氣。」
弘旦劃拉著胳膊腿兒:「你欺負我腿短。」掙扎著下地。
這樣的太子……太新奇了!
胤礽彷彿才發現弟弟們在圍觀一樣,咳嗽一聲,放下兒子,又給他理理衣服,拍拍兒子的頭:「好好吃飯、好好長個兒。」臉上又恢復了一本正經。
好吧,他們家二哥,某些時候還挺有意思的。
康熙已經進了屋子,換好了衣服也不見兒孫過來,遣人來問:「人都到哪裡去了?」
胤禎揚聲道:「太子爺在叫弘旦好好吃飯、好好長個兒呢∼」
很可惜,皇太子又很快切換成了標準狀態,往後兩天,不管怎麼逗,都逗不到他。胤禎很覺無趣,兼之目的地也到了,整個隊伍都肅穆了起來。
詣陵,順序也是很有講究的。皇帝第一個,太子第二個,阿哥們依著次序,最後才是弘旦。弘旦祭拜之前,康熙特意幫他禱告了一番大意是——這是我家皇太子家的嫡子,未來繼承人喲,咱們家真是後繼有人,老爺天格外垂青啊!等會兒您就能看著了,老十四後面就是他啊。
這樣的話在孝莊面前念叨了一回,順治面前念叨了一回。
等到仁孝皇后跟前,又是另一種樣子了。這一回,皇子們驚奇地發現,對著孝莊文皇后沒哭、對著先帝沒哭的汗阿瑪,落、淚、了!
哭完了,手一招,把胤礽、弘旦都給叫了過來,弘旦在這個時候,次序超過了叔叔們,給他親祖母上墳來了。
康熙這一通哭,胤礽心下稍安,又五味雜陳,默默地流淚,默默地上香,默默地決心……
弘旦受這兩位的影響,哭得非常流利,沒見過面的祖母,生他阿瑪死的……嗚嗚……
弘旦的三個叔叔乾站著也不好,默默地努力擠眼淚,侍衛們跟著效仿,一時哭成一片。
哭完了,心裡都舒服了些。抹抹眼淚,誰也不許看別人的臉,會被記恨的!
當天晚上,康熙宣佈迴鑾。
胤礽表示贊同:「天冷了,也快過年了了,咱們還要在喜峰口那裡繞一圈兒呢。」說完,很不捨地又往仁孝皇后陵方向看了一眼,雖然他人在屋裡,只能看到牆壁。
大家當然沒有反對的,荒郊野嶺的,誰想呆這兒誰就是個呆!
弘旦勤學好問:「那咱們還有幾天能回家?」
「不用二十日。」
弘旦一算,興奮地問:「那時候我就又有一個弟弟了?」他回家住了兩天,偶然聽到大人說話提起來過的。
剛剛拜完了仁孝皇后就說生孩子的事兒,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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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太子妃生產得卻很順利,輕車熟路,雖然臨產前心情受影響,因有底子在,倒是不費什麼事兒。
皇帝、皇太子都不在,佟佳氏一點也不敢馬虎,把擔心不已的皇太后按在寧壽宮裡,然後親自跑到東宮來坐鎮。東宮裡原是有些慌亂的,當家的人不在,內掌櫃的躺屋裡了,上頭沒個人鎮著,再訓練有素也沒人敢擔風險不是?
紅袖等人是夠穩重,畢竟不是主子。李佳氏、李甲氏要過來相看,她們也攔不住。
這亂糟糟的生產現場附近,再添兩個人再添她們再來的奴才,這不裹亂麼?可紅袖不可以趕人,只能請她們到一邊坐著,好茶好點心地供著。
佟妃一來,情勢一變,大家像是有了主心骨。佟妃也不含糊:「我方才看到御醫了,穩婆進去了麼?進去了幾個?弘曈阿哥呢?有人看著麼?不要嚇著了孩子!」
行這位是心裡有數的,大家聽她的就行了。
十一月二十七,太子妃產下一子,母子平安。
第二天,人在湯泉補充哭掉的水份的詣陵團就接到了當天值班的胤祉與胤祀、胤祹聯合署名的折子,懸了一夜的心才放了下來。
otz,我又龜毛了,算了算太子妃的懷孕時間,以280天計,九個半月(農曆月,大月三十天、小月二十九天),康熙四十年無閏月,是大約二月初懷孕,大挑時兩個月左右身孕,能對得上前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