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歷五月底的杭州,熱!柳樹葉子在日頭下都打著蔫兒。淑嘉悶在車裡,隱約感覺到車子在一所宅子前停了下來,然後進了大門,又過了一道門,才有丫頭過來說:「大姑娘、二姑娘,到了。」
烏雅嬤嬤先下了車,旁邊何嬤嬤等也走了過來,春喜扶淑嘉下來。一旁淑嫻的丫環、嬤嬤也服伺她下車。在地上站穩,淑嘉抬頭一看,從房屋的樣子來看,是到了後院兒了。姐妹倆在嬤嬤、丫環的圍繞下,往正房走去。
從外面看,這是一連五間的房子,進了門,用縷花的隔斷相隔,掛著青色的紗帳。正房的陳設非常簡單,正中牆上並沒有掛畫,而是沿牆擺了條幾,上面只陳設了個小小的插屏,兩邊是兩隻瓶子,條幾前兩張椅子並排擺著,地下兩溜椅子。紗帳掛起,一眼就能看到兩邊的牆——牆上倒是掛著些掛屏,也沒什麼特別多的家俱擺設。
西魯特氏已經在椅子上坐著了,她的面前站著一個面生的中年婦人。淑嘉確定不認識她,她們家在京裡的僕役不少,她認不出來正常,此番離京,一共只帶動了有三、四十人,連日在船上,她已能認全人。平日並未見這個婦人,可見不是她家裡的。
果然,姐妹見過西魯特氏,西魯特氏讓她們坐了,淑嘉撣了一眼椅子,上面一絲灰塵土都沒有,顯然是有人打掃過的。只聽西魯特氏說:「這是你們叔祖母那裡的嬤嬤。」姐妹倆起身叫了聲:「嬤嬤。」婦人連說『不敢』,又給兩位孫小姐請安。西魯特氏道:「不用多禮,她們雖未見著叔祖母,對你也是該敬重些的。」又叫給這嬤嬤搬個凳子來坐。
芍葯四下一看,從隔扇後面尋了個小凳子搬了過來。嬤嬤謝了座,在凳子上坐了。西魯特氏又讓嬤嬤繼續說話,嬤嬤這才接著話頭說。原來,在他們入城的時候,叔祖母已經命她過來迎西魯特氏母女,把她們領到宅子這裡了。
本來一般官員到任,有經驗的都是先住驛館裡,把住宅給清了然後再搬進來。畢竟誰知道前任走的時候留下的是個什麼情形呢?有升有降,怕都未必有心情把住過的宅子一一打掃了再走,就是有細心的讓下人打掃,底下人也沒心情去仔細干。一走一來,中間間隔的時間要再長些,不用倆月,就荒草蔓階了。
這所宅邸比不上在京城的伯爵府,但在杭州這裡也算不小了。前任主人走的時候,把細軟帶得差不多了,丟下了些粗笨的家什。因是被革職的,也就沒心思收拾,四下裡亂七八糟。三月裡石文炳的任命就下來了,他又是辦京中手續,又是趕路,這都五月末了,南方夏天濕熱又適應植物生長,這屋子還真荒得可以。
石琳作為布政使就在杭州城內,與妻子商量了之後,就提前打發人來稍作整理,這才勉強能看。家俱擺設就不好越俎代皰,也不知道人家喜好,只作了最簡單的、能保證生活的處理而已。
嬤嬤解釋完,又說:「我們太太叫小的對大奶奶道惱,倉促之間也不知道您和大爺有什麼喜好,只好這麼簡陋著來了。好在杭州這裡雖比不上天子倒下,倒也算繁華,有什麼要添置的,也是尋常的事兒。只是這裡沒炕,冬天的時候怕是冷……」
原來,華善府裡和石琳府裡的輩份職稱有點兒不一樣。石琳家裡自己是老爺,妻子就是太太,他侄子石文炳在他們家僕人嘴裡就是爺,西魯特氏就是奶奶。但在石文炳這裡,華善已經是老太爺了……
真是件繞口的事兒。得,先安頓下來,明天慢慢改。
當下西魯特氏又命給婦人打賞,一面派了自己這裡的嬤嬤隨她去石琳那裡見石琳的夫人,言明:「一路奔波,蓬頭垢面,拜見叔母實在不恭敬。明天必帶著叔母的侄孫女兒去磕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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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發走了人,這才開始佈置家裡。因為已經打掃得差不多了,現在只是上細的功夫,倒也不用很費事,當下分配屋子。這所房子前後三進,最前邊是正廳,石文炳見客、飲宴的地方。佈置出他的外書房,又在左右的院落裡僻出了男客住宿以及江先生及幕僚等人的住處。第二進是石文炳的獨立臥房,有他的內書房,這裡就不是外客能隨便進的了。
再過一道垂花門就是正經內院兒,女眷們的天下了。這裡地方不小,淑嫻又已經大了,就單給了她在個小院兒,就在西魯特氏正房院子的旁邊。西魯特氏看看淑嘉,想了一下,就也給了她一個小院和,與淑嫻的院子一前一後,都在東邊。
西魯特氏又命把西邊的兩個院落劃作客房,先鎖著,過兩天再收拾。後面還有個花園,也先鎖著,且把住的地方收拾出來再說。又檢查了庫房的門鎖牆地,派人看了馬圈是否牢固等,把東西一件一件放進去。三個姨娘就跟著西魯特氏住在一個院子裡,她們住在廂房。丫環、嬤嬤們散在後罩房裡住宿舍。
這些佈置完了,西魯特氏發話了:「叫幾個小子把大件兒的往你們院子裡搬著,隨身的東西叫丫頭們拿好。嬤嬤們看好了姑娘,丫頭們不許四下亂走,等小子們退出去了再走動。」
淑嘉的院子不算小,也有兩側廂房,院子四周種了些竹子,看著很雅致。
驚喜的是還有個小廚房,只是荒著沒用,淑嘉已經打上了它的主意,但是考慮到自己的年齡,覺得要延後討要,還要尋個適當的機會才好。(肉:你做夢!我不會把它給你的!)她的正房是三間,頗為寬敞,烏雅嬤嬤指揮著小廝往裡面搬東西。東西也不算多,淑嘉的也就是幾隻箱子放著衣服、鋪蓋、書籍等物,都上了鎖,鑰匙在尹嬤嬤那裡。又有兩個婆子抬著一隻小箱子,淑嘉見過,那箱子裡放了她歷年從長輩那裡得的貴重飾品。淑嘉也有月錢,只是數目不清,在尹嬤嬤那裡收著,她親自捧著那隻小匣子。
丫環們的東西就是各人一個大包袱,一個鋪蓋卷兒,包袱自己抱著,鋪蓋是一總送進來的,都堆到了廂房裡。
一時小廝們退了出去,這裡面才行動起來。
當然是先收拾小姐住的地方了。四下有些亂,烏雅嬤嬤唯恐淑嘉磕碰到了,強烈要求她不要跟著看。淑嘉道:「素吾住滴地方,吾得看可。」(漏風,依舊漏風)烏雅嬤嬤頓了一下兒道:「姑娘想佈置成什麼樣兒,只管叫奴才們去辦。」
淑嘉道:「看看船在哪頭兒,吾住東頭兒,把西裡間佈置成書房,把我的書擱那兒。正堂裡隨你們,睡房裡東西不要多,太多了悶得慌。衣裳擺開了抖抖。太陽落山還早,先把鋪蓋給曬了。這是濕氣重,鋪蓋要勤曬。做針線的家什,先攏出來擱在一邊兒……」(肉:我寫囧了,於是,其實她是漏風的,只是我給翻譯了。)
烏雅嬤嬤:……姑娘,繡房呢?
回頭一看,一院兒的老少女人頗有點兒目瞪口呆。知道二姑娘聰明,學東西從來不用催的,沒有小孩兒的那種不定性,沒想到這樣有主見。(肉:丫頭你暴露了,咱不能因為有了自己的房就得瑟了啊。理解理解,理解連所有權只有70年的一堆磚頭都沒有人的興奮。)
烏雅嬤嬤瞇了瞇眼,馬上就恢復了正常:「都看著做什麼?沒聽到姑娘吩咐了麼?」
彷彿按著了開關,滿院的人動了起來。
搬家的行李本就少,鋪蓋被支了根竹竿兒晾了起來,傢俱重新擦過。拜杭州天氣所賜,天熱,幹得也快,一切都很清爽。三間房子都比較寬敞,用隔扇門隔開的,中間算是客廳,傢俱也簡單,還樹著兩枝燈架放著燈籠。
東裡間就是臥房,北面是床,南邊窗下有邊小案,旁設兩張椅子,上面擺著茶具。細竹編的蓆子鋪到了架子床上,蠶沙枕頭、綢面被子從竹竿兒上扯下來擺好。叔祖母考慮周到,床上已經配了帳子,還意思意思地掛了兩隻香囊。
靠東牆是衣廚,衣廚對面上個梳妝台。淑嘉沒什麼梳妝的家什——她之前一直禿——只有兩柄梳子一隻篦子和一面玻璃鏡子,一隻小匣子裡裝著幾根頭繩。都擱到梳妝台上,看著有點兒寒酸。梳妝台旁邊放著個盆架,放著個銅盆,春喜把架子又擦了,擺上淑嘉的手巾。拿出個瓷的胰子盒兒,也擺好。
淑嘉挺滿意的,踱到西面去,裡面也有一案一椅,案上只有一摞半尺高的書並文房四寶,書都是淑嘉讀過或是正在學的,江先生送的兩本書也在其中。南窗下擺著淑嘉在船上用的琴,西牆邊兒擺著個書架——空空如也。北邊兒牆前有張羅漢榻,上面擺著張炕桌。
尹嬤嬤道:「咱們剛到,只能這麼著了,跟家裡沒法兒比,姑娘先將就著,等老爺太太騰出功夫來,自會添置東西了。」淑嘉沒什麼概念,在北京的時候,凡事也短不了她的,在這裡,她只要覺得清爽就成了。
唔了一聲,淑嘉又問嬤嬤們怎麼住。烏雅嬤嬤笑道:「我們自有住的地方,四下的廂房倒有好幾間呢,我們又不隨著家人在這裡,單身一個,儘夠了。」淑嘉道:「我去額娘那裡坐一會兒,你們自去收拾自己的東西,短了什麼……一總去額娘那裡回話,我在那兒等著你們。」她的東西是齊全的,但是丫環們用的東西就不一定會備下了。
何嬤嬤訝然了一下,旋即道:「姑娘哪能一個人兒過去?」當下由她和春喜陪著去,其他人帶著疑惑收拾東西。
二姑娘,嗯,嗯。
西魯特氏那裡早準備好了,正在聽張祿家的回事兒,某處情況如何一類。淑嘉悄悄坐下了,跟著聽,直到晚飯前淑嫻也過來。到底也沒人敢在這亂糟糟的時候要這要那,基本的生活必需品,在船上都能過小兩個月了,缺的也補齊了。至於其他的,等安頓下來了,有多少東西補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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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石琳在這裡,不管大家心裡是怎麼想的,至少對石文炳一家面子上還是非常過得去的。石文炳的前任高國相,被左都御史徐元文彈劾,說他縱兵虐民,讞鞫得實被革職問罪,康熙就拿石文炳頂了他的缺。高國相在此地名聲不好,然而秦檜還有三個朋友,他在此地的同僚朋友還不知道如何看石文炳呢。
是以石文炳交待了,家裡必須低調再低調。至少,要先見了石琳,問問情況,然後到了衙門裡見見上司、同僚、下屬摸摸底,把彎彎道道弄個**不離十了,才好有所動作。
所以,剛到了這一天,石文炳與來迎的下屬們寒暄了一陣兒,並沒有立即去吃接風宴。又派了張祿拿了他的貼子先去拜見上司,言明今日天色不早,明日勘核公文驗查印鑒,再行交割。
從杭州將軍那裡出來,天已經擦黑了,石文炳回到家裡,發現家中已經粗具規模。暗暗點頭,道了西魯特氏辛苦,又叫女兒們過來,吩咐早睡,以及準備一下明天要見叔祖父和叔祖母。
大家都累了,場面事都先省省,早早洗洗去睡。淑嘉回到房裡,發現臥房多了一盆冰,王嬤嬤道:「這是四老太爺叫人送來的。」真是個仔細人。淑嘉對王嬤嬤道:「明天要見叔祖母,嬤嬤給我找身衣裳出來。嗯,我在船上打的絡子也拿幾條要用。」
等到一切收拾妥當,實在累極,淑嘉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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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辰大海!
一片深藍的天,一把閃亮的星,一片幽靜的,一艘晃蕩的船……
淑嘉在夢裡晃啊晃∼彷彿又夢到了跳海,不對,是投海,額,是落海的那一天。那天是如此的美好,好容易有了假期出來旅遊的某只妖精靠著船舷,面向大海,春暖花開,一不小心,船晃了。再不小心,她掉海裡了……
快要死的人,眼前是一片漆黑的,她當時就在想,神馬死的時候閃電般回憶起這一生的許許多多,全tm沒有!她除了這個念頭之外,腦子裡就什麼都沒了。
漆黑中又炸出光亮來,然後她穿了。
這個夢好驚悚!淑嘉果然地決定要被它嚇醒。翻身坐起來,天已經亮了。夏季夜短,她又睡得黑甜,一覺睡到大天亮,地上值夜的人都已經起身,連地鋪都收了。春喜已經打了水進來,見她已經揭著被子起來了,忙上來給她穿鞋,一面說:「姑娘醒了?正好梳洗了用點子點心,太太這會子怕是也醒了。」
夏喜也進來了,手裡捧著昨天選好的衣服,是件大紅色的小旗袍,窄袖無領,配著蔥綠的褲子、小紅鞋子,怎麼看怎麼……有喜感!起身,洗漱,梳頭換衣服。小辮兒編一編,碎發攏一攏,然後王嬤嬤進來拿著一個有點像額帕似的東西,繞著她的腦袋一圈兒,把碎發攏圍著遮了起來。
淑嘉瞬間覺得自己的腦袋像是個建築工地,四下板子一圍,裡面再亂外面也看不到==
何嬤嬤從旁看著,一面說:「姑娘如今有自己的屋子了,可該做雙睡鞋穿才好。往年小時候在家裡天黑就睡也沒什麼,船上地方窄也沒什麼走動的地方。如今晚飯後洗漱了,或不想睡,做做針線看看書,在自己房裡也好穿得鬆快些。」
淑嘉聽她的口氣,這睡鞋該跟拖鞋差不多?雖然就她所知,裹了腳的女人是真有穿著大紅的睡鞋去睡覺的,不過……她家應該沒這風氣?男人真變態,專好欣賞畸形的女人。(喂!你跑題了!)
王嬤嬤也接口道:「是呢,姑娘眼看長大了,東西也該收拾收拾了,全套的妝奩、首飾……」忽然頓住了,「咱們姑娘該穿耳洞了!大姑娘都已經穿了呢。」淑嫻是有耳洞的,但是淑嘉對此不感興趣也就沒注意過,畢竟三百多年後穿不穿耳洞的也沒什麼人會在意。但是擱到這會兒就不行了,姑娘總要有個耳洞,這樣才好掛耳墜兒麼。
妹啊!淑嘉心裡內牛滿面!她怕穿耳洞,當年沒穿越的時候,她就沒個耳洞,後來被掇攛不過了,室友們一個一個都打了洞,還說:「一點都不疼。」還有人說陪著她一起穿,經不起誘惑的妖精(喂!太不專業了,該你拐別人的!)跟著去了,據說無痛的穿耳,讓她痛不欲生,第二天變成唐僧……倆耳垂腫得像御弟哥哥的福氣耳垂。
一氣拔掉耳塞,疼得絲絲地擦上碘酒,這才又活了過來。後來耳洞也長上了,再也看不出痕跡,她也恨上了穿耳洞,尤其是一起打眼兒的人都沒事兒……
我恨穿!不管是穿耳洞還是穿越!淑嘉恨恨地想。
在淑嘉喝水的時候(她的習慣,晨起一杯水,從會說話那會兒就強烈要求並得以滿足願意),烏雅嬤嬤與尹嬤嬤也來了,手裡還拿著幾個小匣子。見屋裡人在說話,便問了一句:「說什麼呢?這麼熱鬧?」
何嬤嬤笑道:「在說姑娘慢慢兒大了,有些事情該想到了,呃,梳子該添幾把了……」
烏雅嬤嬤一點頭:「是呢,這幾天亂糟糟的,等閒了下來,回與太太添置。這回南下,一切從簡,既到了,就該添置。」尹嬤嬤也說:「聽說蠻子的東西比北邊兒的還精細呢,正好,給姑娘添些兒細緻的東西,這才是大家姑娘該用的呢。」一面比劃著,該在床前不遠處添一屏風,床邊的衣服架子也有點簡單等等。
烏雅嬤嬤俯身把匣子在淑嘉面前展示了一下:「姑娘,等會子隨太太出門兒要去四老太太那裡,把姑娘平日做的絡子裝這匣子裡帶上。這幾日許還要見旁的人,多備幾份兒,顯得體面。」
包裝效應,淑嘉明白地點頭。喝完水:「嬤嬤們都來了,咱們去額娘那兒。」〔1〕
西魯特氏的院子很近,淑嘉進院門的時候就有婆子笑道:「二姑娘過來了?大姑娘還沒到呢,太太已經起身了,這會兒該梳洗好了,老爺也在的。」淑嘉說了句:「大姐姐沒來?你們誰去看一下兒?說我等她。」〔2〕嬤嬤們眼神亂飛。
這當口,淑嫻也來了。姐妹倆的院子一前一後,離西魯特氏的院子都近,但還是有一個小小的距離差,也就是一句話的功夫。淑嫻原本起得是比淑嘉早的,只是她大上三歲,小小的女人收拾起來也挺麻煩的,這才晚了一句話。
看淑嘉已經到了,淑嫻頓了一下,馬上說:「妹妹已經到了?是我晚了。」淑嘉道:「才說了一句話呢,額娘已經起來了,咱們進去。」淑嫻一點頭,心裡暗下決心明天要再到得更早些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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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魯特氏見了女兒,等她們請安落座,問:「昨兒睡得可好?換了地方有沒有擇席?」淑嫻道:「睡得安穩。」淑嘉笑道:「咱們船上都過來了,這裡當然能睡得。」〔3〕西魯特氏笑嗔道:「就你厲害。可有蚊蟲?」
淑嘉眨眨眼:「木有,睡得夯,早上起來木有紅包……」妹啊,這漏風嘴!淑嘉決定以後直到長齊了門牙都盡量少說話。烏雅嬤嬤從旁道:「昨兒點了點兒香,看來是有用的。」
西魯特氏笑了:「那就好,今兒放你們一天假,不必去讀書了,我昨天已經打發人跟江先生說了。你們先生也是舟車勞頓都歇兩天兒。你們也好見見親戚見見客,先說好了,不許玩野了,過兩天就得收心讀書學針線。」
姐妹倆一齊應了,西魯特氏道:「正好,在我這會兒用了點心你們就去歇著,飯後咱們出門兒去看你們叔祖母。」從頭到尾,石文炳只在兩個女兒問安的時候答了一句。淑嘉:……
不一會兒,早點就擺上來了,無非是些充飢的東西。三個姨娘站著伺候,兩個姑娘的嬤嬤也站在身後看著,烏雅嬤嬤還攔住了不讓吃薩其瑪:「硌著了牙,會長不好看。」
西魯特氏放下筷子,看了看淑嘉,嚴肅地道:「嬤嬤說是,嬤嬤多看著點兒。」淑嘉放下筷子應了。那邊兒,張姨娘看著淑嫻,她也在換牙呢,淑嫻對她晃了晃眼睛。這種親生女兒坐著吃飯、親生母親站著伺候的規矩,在這個家裡一慣如此。
早點吃得很快,除了西魯特氏說的那句話,桌上就再沒人說話。吃完飯,漱口、洗手,擦嘴,石文炳道:「我去外頭看看,等會子就在前頭跟江先生一道吃。早飯後咱們去叔父那裡拜見。」
母女三人站起來應了,西魯特氏又給他整了整領子,目送他出門。淑嫻淑嘉兩人一齊起身站定,正要告退,西魯特氏道:「大丫頭去看看你姨娘罷,二丫頭過來我有話說。」
張姨娘原就是在西魯特氏身邊伺候的,此時得令,心裡是千肯萬肯。母女兩個告辭出去,西魯特氏又對李、王二人道:「你們今兒也不必在這裡立規矩了,都去歇了。」
等人都走了,西魯特氏招手把淑嘉叫到跟前,抱到膝上摟著,一句一句地問:「睡得好不好?吃得香不香?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麼?還要添置什麼東西?」
她想兒子了,頭一回,兩個寶貝兒子都不在跟前,當娘的怎能不掛心。但是學業是不能耽誤的,丈夫的前途也是不能不管的,只得骨肉分離,幸虧還有個小女兒在跟前,西魯特氏的母愛放大到了十二分。
淑嘉一一回答了,想了想又說:「何嬤嬤說要做睡邪給我穿,那是神馬?」西魯特氏道:「這倒是了,還是嬤嬤想的周到些,今兒看針線上的人安頓下來了,明兒就給你做,做氈底兒的罷,又軟和又不出響兒。」淑嘉道:「大姐姐要不要做?」西魯特氏道:「她早就有了,很不用你管。」
王嬤嬤便稟道:「姑娘屋子裡的東西到底是少了些,咱們姑娘也大了,妝奩……」西魯特氏把身子往後移了移,雙手扶著淑嘉的肩仔細打量:「對呢,都留了頭了,梳頭的家什兒、簪子、頭繩兒……都得備下了。在京裡就聽說蠻子們手藝巧,正好給你多置辦些。」←已經在思考準備嫁妝問題的不淡定的媽。
機靈地摸到了太太思路地眾人開始圍繞著二姑娘的待遇問題展開討論,尹嬤嬤提出了屏風問題,何嬤嬤說:「二姑娘正在長身子的時候,去年的冬衣不能穿了,該做新的了。」烏雅嬤嬤就說:「該給姑娘尋摸年紀差不多的丫頭好使喚了,春喜夏喜眼看著大了,該放出去或聘嫁或配人。到時候現找,怕不合式。」王嬤嬤續道:「姑娘也該穿耳洞了,正好是戴墜子的年紀了。」
西魯特氏被轉移了注意力,思考了一下她們說的問題:「東西回頭我去開單子叫他們置辦,等天氣略涼快些再給她穿耳洞,那個不能沾水。丫頭麼……咱們不是帶了幾房人過來?我原就留意的,有相仿的丫頭給她們姐妹使喚。」眾人齊誇太太聖明。
淑嘉無所事事,靠著西魯特氏發呆中。
〔1〕〔2〕〔3〕此處漏風嘴已翻譯。下文如非必要,全都會翻譯正常。漏風嘴真悲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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