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府小姐?
謝玉先是一呆,繼而湧上心頭的卻說不出是惱火還是苦澀——
初時還不覺得,這會兒怎麼瞧著安公子站在那所謂容府小姐身邊的畫面那麼彆扭啊?
轉念一想,難不成,那丫頭其實也對安公子有了別樣的心思,這才故意女扮男裝,藉機接近安公子?
越想越覺得有道理——安公子這般身份,又是,生的一表人才,這死丫頭一準兒是看上公子了,才會這麼死乞白賴的纏著不放,這樣想著,看霽雲的眼神頓時又是厭惡又是憎恨——
怪道說流落在外呢,果然是粗俗無禮、恬不知恥!自己一定要在安公子面前讓她大大的出醜,好叫安公子看清她的真面目,那樣的話,也不用擔心安公子會受她誘惑……
打定了主意,謝玉涼涼的一笑:
「我道是誰呢,原來是容府千金啊,真是久仰大名了。只是妹妹許是在鄉野生活的慣了,不知道我們上京的規矩,咱們這兒可不比那些窮鄉僻壤,這上京啊,可是天子腳下,最是容不得人撒潑、胡攪蠻纏的了!」
「真的嗎?」霽雲拍著手笑道,依然是一派天真爛漫的樣子,「姐姐真是好人,那妹妹恭送姐姐離開。」
好人?旁人不由竊笑,這丫頭果然年齡還小,謝玉表面上是教她處事之道,可實際上明明是夾槍帶棒,暗指容府小姐沒有規矩嗎!
「啊?」謝玉也愣了下,自己什麼時候說要走了?
霽雲一下睜大了眼睛:「姐姐不是說天子腳下最容不得有人胡攪蠻纏撒潑的嗎?明明那些店舖我已經買下了,姐姐怎麼還要賴在這裡——啊,我明白了,姐姐是不是故意演示一下,好叫妹子明白什麼才是撒潑對不對?」
又很認真的點頭:
「嗯,我已經看明白了,這樣子,果然很難看呢!姐姐這麼犧牲自己,教給我做人的道理,妹子也不知道該怎樣感謝你……」
「你——」謝玉氣了個倒仰,這才意識到,這丫頭人小鬼大,那嘴巴,可不是一般的毒。抬眼卻瞧見阿遜嘴角邊若有若無的笑意,心裡更是嘔的要死——本來想讓那丫頭出醜呢,怎麼到頭來,出醜的卻成了自己?!
當著安公子的面,怎麼著也不能讓這麼個黃毛丫頭給比了下去!自己可丟不起那樣的人。
眼睛微微一轉,知道對方的手段,讓那三個商戶改口是不行了,但自己還有法子讓他們的買賣作廢,索性直接扭頭對吳桓道:
「吳大人,我有一件事請教。」
吳桓忙道:
「小姐請講。」
「咱們大楚可是設置有市令官的,不知這市令官是做什麼的?」謝玉一字一句道。
張才一愣,旋即掃了一眼旁邊垂手而立的市令官孫孝,馬上明白了謝玉的心思——
別人不知,自己可是清楚,孫孝可是謝家的家生子,自來惟謝府馬首是瞻,隆福大街的商舖,沒有哪一家沒在這人手上吃過苦頭!
吳桓沒想到,事已至此,謝玉竟是仍然不肯罷休,只是兩方旗鼓相當,一般都是千金大小姐,自己可是誰都惹不起,只得硬著頭皮道:
「市令官的職責便是對商戶行監督引導之事,以防有人用欺詐的手段牟取暴利,最大限度的保證雙方的利益。」
「不但如此,」孫孝接著道,「若是數額較大的交易,還須交由我部審核。」
又假惺惺瞧著霽雲道:
「自然,若是你們有德高望重的第三方做保人,也不是不可以的,若是這兩者都沒有,那商舖的買賣,怕是不能作數的。」
心裡卻是暗自冷笑,這世上,膽大包天到敢趟容謝兩府渾水的人,怕還沒生出來呢!
當然,也許這容家小姐會選擇交由自己審核處置,那樣更好,一旦落到自己手裡,自己即便拿容家小姐沒有辦法,卻可以狠狠的收拾一下那幾家商舖掌櫃,到時候讓他們自己哭著求著把鋪子賣給謝府!
「啊呀呀,竟然有這麼個規矩嗎?」霽雲果然很是意外的樣子,「怎麼我從來沒聽說過啊?」
「現在聽說也不算晚嗎。」謝玉笑的輕鬆,美目流轉間,在場上眾人身上掃了一圈兒,「妹子不妨現在馬上找一位,不然,你硬生生搶去的生意怕是會作廢呢,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那可就糟了!」
「這樣啊,」霽雲忙一指張才,「讓他做我們的擔保人不行嗎?」
「他?」謝芾哧的一笑,「容小姐,你不是開玩笑吧?方才市令官說的清楚,必須是第三方作保,還必須德高望重,不知你這個奴才符合哪一條啊?」
「他不行嗎?」霽雲咬了咬嘴唇,似是很為難的樣子,可憐巴巴的瞧著冷眼旁觀的眾人,忽然一拍手,指了謝芾道,「既然他不行,那不如,這個保人你來做好了!」
「我?」謝芾眼皮都沒抬,這丫頭腦子有毛病吧,竟然想讓自己為她效力?
當下斷然拒絕:
「姑娘還是另請高明吧。」
霽雲問了一圈兒,所有人都是或默然或搖頭,竟是沒有一個人願意站出來做保人。
「沒有第三方願意為你作保嗎?」孫孝裝出一副很是同情的樣子,「容小姐,既如此,你們方纔的買賣就是無效的,還是煩請小姐將地契交由我保管,你們若是能找到合適的擔保人,再去找我……」
心裡卻是無比得意——只要捱過這一刻,拿回地契,那三家商舖還不由著自己擺佈。等這丫頭再找擔保人來,那地契早歸了自己主子了!
這下不止三個掌櫃的,便是張才都急了——這些王八蛋,竟是沆瀣一氣,擺明了是欺負小姐初到上京人生地不熟!
張皇的瞅了一圈兒,卻是洩氣無比,一轉頭,正好瞧見一直默然不語的阿遜,眼睛不由一亮——自己怎麼忘了,不是還有這位公子嗎?
心裡卻又有些七上八下,這位公子打架倒是夠狠,就不知道份量夠不夠?那該死的孫孝可是說得清楚,必須是德高望重的第三方才成。
公子倒是第三方,可說德高望重怕是還差的遠吧?
咬了咬牙,管他呢,死馬權當活馬醫吧,怎麼著也不能折了主子的臉面。
做了決定,張才半推半拉的就把阿遜拖了出來:
「慢著,孫大人,誰說我們沒有第三方的擔保人,這不就是嗎?」
「好個狗奴才。」謝芾冷笑,「只是狗眼果然不太好使,你以為隨隨便便拉出來個人,就可以宣稱德高望重嗎?」
孫孝也裝模作樣道:「敢問這位公子貴姓?可是願做他們雙方買賣的擔保人?」
謝玉卻是撇了撇嘴,安公子可是安家的人,容安謝三大世家並立,安公子但凡有一點兒腦子都不會由著別人把自己當槍使,更不要說這槍對著的還是謝府,還是自己……
也因此,其他人或許還有可能,安彌遜,卻絕對不會!
哪知道阿遜卻是很爽快的點頭:
「我願意。」
「啊?」謝玉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一定是幻聽了吧,安公子說,他願意?!
「你確定你要做容府的擔保人,幫他們搶去本屬於謝府的商舖?」孫孝也沒想到這看著衣飾華貴的年輕人,竟是個沒腦子的愣頭青,真就敢趟這個渾水,不由又追問了一句。
「囉嗦!」阿遜卻已是不耐煩,伸手道,「把買賣契約拿來,我現在就具名作保。」
孫孝的臉上頓時掛不住,索性也不再裝,上下打量了阿遜幾眼,冷笑一聲:
「本官說的可是德高望重之人,方能為他們作保,就憑你,嘿嘿,年輕人,還是不要太自以為是了才好!」
「抓住他——」一個模糊的聲音忽然從地上響起,眾人回頭去看,正是方才被摔暈過去的周發,這會兒正悠悠醒轉,一眼看到被圍在中間的阿遜,頓時認出來,這人,不正是下令痛打自己的那個混球嗎?
踉踉蹌蹌爬起來,邊衝向阿遜身邊邊對謝芾等人道:
「可別放他走了!方才在店裡,就是他持刀傷人,不是我跑得快,這會兒命都沒了!」
竟是一把抓住阿遜的衣襟:
「好小子,敢打老子,我看你還往哪裡——」
話音未落,阿遜一抖手,周發那肥胖的身軀再次飛了出去,這次更狠,卻是先撞到牆上,又順著樓梯滾了下去,那瘆人的撞擊聲,讓所有人都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大膽!」謝芾大怒,「竟敢當著官府的面傷人,你眼裡還有沒有王法了?似你這般亡命之徒,真是死有餘辜!」
回頭對著那一眾同樣嚇愣了的官兵道:
「愣著做什麼?還不趕緊把他捉住,本官現在懷疑,這小子說不定是朝廷緝拿的江洋大盜!」
那些官兵剛要上前,卻被人喝住:
「且慢。」
謝芾一愣,忙看過去,卻是吳桓,不由皺眉——吳桓一向還是給自己幾分面子的,這次是怎麼了?當即面露不悅之情:
「吳大人,您這是何意?」
吳桓歎了口氣,若是旁人,謝芾想抓也就抓了,可是這位不一樣啊,人家可是堂堂安家嫡孫,要是真抓進去了,安老公爺怪罪下來,謝芾沒什麼,自己卻是肯定會被推出來頂缸的!
「謝大人,這位公子本官認得,我敢擔保,絕不是什麼江洋大盜。所以這人,抓不得。」
謝芾卻是一肚子的氣,平時也就罷了,現在可是當著堂妹的面,自己可不能讓她給瞧扁了去!
「你認得又怎樣?方纔我們可是都親眼瞧見了他出手傷人的情形。」
哪知吳桓依然搖頭:
「也是那奴才太過莽撞,怎可那般唐突貴人?」
「什麼莽撞?貴人——」謝芾再次睜大了眼睛,不會那麼倒霉吧,剛才眼拙了一次,沒認出那小子竟是容府千金,難道現在又是自己眼拙,這年輕人也有了不得的身份?
「是啊。」吳桓點頭,一指阿遜道,「我認得不錯的話,這位是安家少主,安彌遜,安公子吧?」
謝芾身子頓時一僵,張了張嘴,卻是半天沒說一句話,心裡卻是寬麵條淚——
尼瑪,今天是什麼日子啊?怎麼那些走失的少爺小姐都集中到一天出來了,還都讓自己給碰上了?
可是不對啊,一定是哪裡出錯了吧?明明聽說安家有意和謝府結親啊,怎麼這安彌遜卻會公然胳膊肘往外拐?
忙去瞧謝玉,卻發現自己那堂妹也是被打擊太大、整個人都傻了的樣子,頓時明白,吳桓的話,應該是真的。
阿遜似笑非笑的瞧著同樣目瞪口呆的孫孝:
「這位市令官大人,不知道我的身份,夠不夠格給他們雙方作保啊?」
孫孝一激靈,臉上露出幾乎快哭了一般的笑容:
「那個,自然,是夠得。」
謝玉再也聽不下去,看著霽雲的眼神似是恨不得撲上去咬一口才解恨——這妖女也不知用了什麼法子,竟是蠱惑得安公子完全沒了神智!只是,別得意的太早,自己明天就進宮,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可是都喜歡自己的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