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的兩個孫媳婦都有了身孕,這可是雙喜臨門的大事。聽雨閣上下一片戒嚴的樣子,來往丫頭、婆子大都一臉凝重。
田氏連屋子裡不出,外面進來的東西到不了上房就被偷偷處理掉。所有進口的吃食都被百般檢查,廚房迥然成了重地。
就連田氏用的茶杯,鋪蓋的被褥,穿戴之物都悄悄讓大夫檢查過。生怕有麝香之類可以導致流產的東西摻雜其中,她防備有人要害自個肚子裡的孩子。
鶯歌端著燕窩進來,田氏瞧了一眼皺起眉頭問道:「母親派人送來的是金絲銀燕,這血燕是哪裡來的?」
「回奶奶,這是老太君打發人送過來的。」鶯歌忙回著。
她聽了立即惱了,一撥弄把燕窩打翻,「我不是告訴過你們,外面送過來的東西除了娘家的其餘都不能用!」
「可這是老太君送過來的,而且血燕很名貴,平日裡連老太君都不常吃。奴婢覺得……」鶯歌忙解釋起來。
田氏卻不聽她的話,使勁拍了一下桌子罵道:「你這丫頭膽子越來越大,我說得話都敢打駁回,還出言頂撞。」
「奴婢錯了,奶奶息怒!」鶯歌忙跪下來,「您要顧及肚子裡的孩子,奴婢這就把那些血燕處理掉。」
田氏聽了怒火這才稍微平息了些,「算了,這血燕扔掉是有些可惜,就賞給你吃了。」
「多謝奶奶賞賜!」鶯歌趕緊說著。
「嗯。」田氏點點頭,伸手把她扶起來,「你是我最信任的丫頭,有好處不給你給誰?眼下我肚子裡有了孩子,有多少人恨得睡不著覺?我一個人的精神畢竟有限,你要幫我瞪大眼睛提高警惕。但凡是旁人有可能沾手的吃食、物件,都不能給我用。
另外你留心瞧著點,哪個丫頭、婆子行為舉止奇怪就趕緊回稟,寧可錯殺一千也不能放過一個!等到孩子平安生下來,我自然不會虧待與你!」
鶯歌得了吩咐便越發的在其他人身上留心,但凡發現有一星半點異常就回稟田氏。短短十日的光景,聽雨閣的丫頭、婆子被攆出三個。剩下的奴婢個個自危,連大點聲音說話都不敢了。
老太君多多少少聽到些風聲,心裡不高興表面卻沒有表現出來。畢竟之前有若溪流產的例子,加些小心是應該的。不過田氏的作法也太過誇張,就連自己送去的血燕都不吃,這讓老太君很惱火。
倒是臨風居還跟往常一般,只是若溪孕吐嚴重什麼都吃不下。宜宣整日為這個擔憂,看見若溪吐得七葷八素心疼的不得了。他變著法從外面買來各式各樣的小吃,可若溪連聞都聞不了。
「這個孩子還真是夠磨人,等他出來我就打他的屁股!」宜宣輕摸著若溪的肚子,卻咬著牙恨恨的說著。
若溪見狀眉頭微皺,「別胡說,孩子雖然在肚子裡卻聽得一清二楚。到時候他可要不喜歡你這個做父親的。」
「他聽得懂嗎?」宜宣懷疑的說著,不過卻不再說打孩子屁股的話,看來還是挺在意孩子對他的印象。
這日房貴妾過來看望,送了剛剛下來的新鮮青杏。看一眼就讓人覺得嘴裡冒酸水,可若溪偏生能吃下幾個。
房貴妾見了笑著說道:「別看你吃什麼都吃不下,可嘴還不算叼。昨個兒,我拿著青杏去了聽雨閣,三侄媳婦兒半個都吃不下。可不過一天的功夫,聽說親家母又巴巴的送了過來。你看看她的嘴巴,真是一時一個樣!」說罷捂著嘴巴笑起來。
「這可不是能裝假的事,我最知道了。若是想要吃什麼吃不到嘴,恐怕連覺都睡不著。昨個兒夜裡,我偏就想吃糖炒栗子。二爺打發人火急火燎地去買了回來,可看見之後又吃不下了。」若溪輕笑著回道,「這是二爺脾氣好,不然早扇我的嘴巴了。」
「我侄兒可是出名的寵媳婦,這整個侯府誰不知道?」房貴妾話裡帶著打趣的味道。
若溪剛想要說些什麼,突然捂著嘴巴乾嘔起來。桂園忙上前撫背,暢春麻利的拿過來痰盂,動作迅速熟練,看來是嘗嘗見到這樣的場面。
她嘔了幾下沒吐出來,然後面色難看的靠在椅子上。房貴妾見狀便起身告辭,也不讓她送只囑咐她好好養著。
房貴妾頭腳出去,若溪後腳便精神起來。她扭頭瞧了暢春一眼,問道:「可發現什麼可疑之處?」
「奴婢倒沒發現什麼,只是覺得三姨太太身上的香味很特別,像麝香又不太像。奶奶既然起了疑心就不該吃下她送來的青杏。」暢春對各類藥材略懂,當初就是她發現若溪的補湯裡被混入了歹毒的墮胎藥。她的鼻子很管用,一聞就能分辨出是什麼藥物。
若溪聞言淡淡地說道:「她大大方方送過來,若是我吃下就出事還不是任誰都明白?即便是她有心害我,也不會出這樣的低劣的手段。你吩咐人把窗戶門都打開通風,用水沖地面,再在屋子裡熏醋。」說完她便移步去旁邊的房間歇著。
暢春忙照著她的吩咐去做,不一會兒,桂園跟若溪回稟道:「奶奶,三姨太太帶來的丫頭對咱們的人很熱情,不過沒有人跟她過多的說話。丫頭們沒落單,她倒沒什麼動作。」
「你讓夏末沒事多出去轉轉,她本來就是臨風居的丫頭,原不是我打家裡帶來的。這懷孕要十個月,連插針的縫都不給人家留,這不是要逼死人嗎?既然她們想要行動,我就配合她們一下。她不出手我這心裡還不踏實,索性讓大家都安下心好了!」若溪想了一下吩咐著。
桂園聽了遲疑一下,輕聲說道:「奶奶,夏末是家生子,怕是會被人要挾住。當時候弄假成真……」
「正是家生子才能讓人拿捏住,你以為旁人是傻子?放心吧,一切都在掌握之中。」若溪胸有成竹的說著,「那個混蛋胡大夫一時半會沒消息,我索性就引蛇出洞。那個孩子不會白白的流掉,我倒要瞧瞧誰被引出來!」說罷眼神變得犀利起來。
桂園聽罷退下去安排,若溪閉著眼睛休息起來。她的手在小腹上輕輕撫摸,這個孩子一定會平安降生,而且一定會健康活潑。這次,她不僅不會讓人趁機搞鬼,還會順帶著把上次作怪的人揪出來。
看著吧,她一向是愛憎分明有冤抱冤有恩報恩之人。不過是有些人見她娘家沒勢力,她平日裡又不立威,以為她好拿捏罷了。再加上上次孩子流產,更讓那些人覺得若溪好欺負。
眼下臨風居上上下下密不透風,可有句俗話說得好,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一味的防守終究不是辦法,不給壞人些教訓她們就不會安分。她也是時候發發威,只有震懾住居心不良之人,她和孩子以後的日子才能安穩。
太太說得對,她要做個合格的母親,首要的就是要能保護自己的孩子!一位母親,為了自己的孩子是能做任何事的。她還不至於不擇手段草菅人命,不過誰要是敢再傷害她和孩子,她不在乎手上有人命!想到這裡,她的眼神越發的犀利起來。
不一會兒,暢春進來回稟,說是屋子徹底通了風用醋熏了一遍,然後又通風,眼下能過去了。
若溪聽了點點頭,緩步移了過去。自打她得知有了身孕,特別注意室內的空氣質量,每天按時通風,每三天就會用醋熏消毒。青菜、水果陸續多起來,即便是吐她也堅持吃。
主食的種類更是豐富,肉類攝入量不大,魚蝦吃的漸漸多起來。不過螃蟹她是不敢吃的,一則是怕會造成胎氣不穩,二則是害怕孩子會變成過敏體質。
她每天晚上會適量的做些瑜伽,最近孕吐的症狀逐漸減輕。宜宣本不同意她亂動,不過見她無大礙還對孕吐有所緩解,便默認了。
田氏倒是絲毫不吐,只是偶爾噁心些。不過她不敢亂吃東西,整日疑神疑鬼。一天三頓的吃珍貴補品,她娘家每日的燕窩、熊掌、魚翅源源不斷的送進來。
眼下她是吃得又白又胖,不過臉上少了些健康的紅潤。
雖說老太君免了二人的晨昏省定,可是有重大事情的時候不能不現身。
一轉眼就是老太爺的壽辰,雖說他常年待在廟裡不肯回府,可侯爺等人還是要盡孝心。
眾人一大早便去老太君那邊請安,若溪自然也要過去。她帶著暢春走到園子裡,瞧見鶯歌小心的扶著田氏打對面過來。
看著她滿臉小心謹慎的模樣,若溪不由得在心裡暗自發笑。什麼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凡心存害人之心,或者是曾經害過人的人,他們自然會覺得旁人都要害自己。
她笑著迎了過去,一把扶住田氏的胳膊,「弟妹也要去老太君那邊請安吧?走,咱們姐妹一起!你說說咱們姐妹可真是有緣分,請安碰到一起就算了,就是連懷孕都在一起。」
田氏的身子明顯僵硬了一下,她下意識的想要掙脫若溪的手,可似乎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便停住。可她心裡卻不舒服若溪的碰觸,表情顯得有些僵硬。
「真是巧!」她乾巴巴的笑了幾聲。
若溪好像沒發覺她的不自然,又熱絡地說道:「昨個兒廚房做了好吃的點心,我吃著味道很好。咱們姐妹懷孕嘴巴叼總是沒滋味,我想著弟妹也能喜歡,一會兒就讓人給你送過去。哦,對了。我這裡有個荷包,裡面裝著些干花瓣,有安神的功效。弟妹貼身帶著,晚上能睡得安穩些!」說罷不等田氏拒絕,便麻利的解下自己腰間的荷包,隨即拴在田氏的腰上。
田氏眼神一怔,慌忙用手去扯,若溪卻一把按住她的手腕。
她笑呵呵的說著:「弟妹不用不好意思,這樣的荷包我還有幾個。莫不是因為我帶過弟妹嫌棄?我想弟妹不會是這樣的人,咱們姐妹同是侯府的媳婦兒,二爺跟三弟兄弟情深,咱們妯娌間跟姐妹沒什麼分別。弟妹若是摘下來,我這心裡會難受。二爺知道了,還會以為咱們不合,影響他們兄弟感情呢!」
這番話說出來,田氏拽著荷包的手只好鬆開。她從前倒是沒覺得若溪這般會說話,眼下可真是讓她刮目相看。
這個荷包看來是不能眼下就摘下來,不過裡面到底裝了什麼玩意兒。味道香香的很好聞,可卻不是她熟悉的味道。她心裡忐忑不安起來,真想馬上到沒人的地方把這勞什子扔掉。可偏生若溪在她身邊一步不離,眼瞅著又到安福居了,她硬著頭皮忍下了。
二人攜著手進了安福居,老太君見了笑著招呼二人過去坐。
她一手拉住一個,笑著說道:「你們怎麼出來了?雖說有大夫每日診脈,說胎氣穩當,可是你們要不要掉以輕心。你們這肚子裡裝得可是侯府的嫡親血脈,容不得出半點差錯。」
「怎麼會出差錯?老太君和太太們每日都賞賜一大堆補品,大夫每天都過來診平安脈。」田氏顯然有些心不在焉,倒是若溪破天荒的搶著回道。
老太君聞言點點頭,又把暢春和鶯歌喊過去訓話,「你們都是主子跟前的大丫頭,眼下主子們懷孕精力肯定是不夠用。你們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侍候,還要幫忙約束好底下的人。若是主子肚子裡的孩子出事,你們這些近身侍候的人少不得用小命贖罪!」說到最後,老太君犀利的眼神在眾人臉上掃過。
這話雖然是對奴婢說,可言外之意卻很明顯,也是對眾人的一種警告。看來老太君這次是相當認真,誰若是想搞鬼就要做好付出代價的準備!
「我瞧著下人侍候的很周全,侄媳婦們都特別注意,吃食什麼的都不亂進肚。」房貴妾笑著說道,「我聽說懷孕的人要什麼都吃,這樣孩子長大才不會挑食。我這裡做了些薺菜餡的水晶餃子,老太君剛剛嘗了說味道很好,你們也嘗嘗鮮。」
「多謝三姨嬸母惦記著,眼下正是薺菜最嫩的時候。掐嫩尖用開水焯一下,不用放肉只放少許的香油一拌,做成餡吃起來特別爽口。」若溪邊說邊嚥了一下唾沫,「我正想著這一口,沒想到這就能吃到了。暢春,快點給我夾一個!」
暢春聽了忙答應著過去,那透明的水晶餃小巧玲瓏,裡面的餡料綠瑩瑩的瞧著就有食慾。她小心翼翼的夾了一個,還不等放在小碟子裡,只見她手一抖餃子一下子掉在地上。
「哎呦,老太君贖罪、三姨太太贖罪,奶奶贖罪……」她忙跪下認錯。
還不等她說完,若溪便捂著嘴巴笑起來,「聽聽你這一連串的告罪,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這一屋子都是惡人呢!不過是一個餃子,快起來吧。」
「謝奶奶不怪罪之恩!只是可惜了這香噴噴的餃子,奶奶常說浪費食物是罪過,這個就賞了奴婢吧。」說完她便撿起餃子塞進嘴裡,若溪想要阻止都來不及。
老太君見了笑著說道:「你這丫頭倒是個有趣的人,不想浪費食物是對的,可也不能不注意衛生。一會兒等你家主子吃剩下就賞你,看你一副饞嘴的樣子!」
聽見老太君沒有歸罪還賞了餃子,暢春忙跪下謝恩。她又小心的夾了一個給若溪,麻利的把餃子分成幾分,侍候若溪吃下。
「真是好吃!今個兒這安沒有白請,看來腿腳勤快是有好處的。」若溪吃下一個笑呵呵的說著。
侯夫人見了笑著說道:「你懷了身孕就變成吃貨了,不過你吃的東西倒都便宜常見。燕窩、魚翅什麼的在臨風居都堆成了堆,恐怕都要發毛了。」
「這小傢伙嘴刁,我也沒辦法。我原想趁著懷孕,多跟老太君、太太要些好吃的,可惜沒得逞!唉,我心裡還惱著呢。」她假裝抱怨起來,都得眾人笑起來。
她一扭頭瞧見田氏,忙說道:「三弟妹怎麼不吃?這餃子味道鮮美極了,況且是長輩所賜,你就吃一個嘛。燕窩、熊掌雖然比這個強,不過偶爾換換口味蠻好的。」
眾人聽了她的話,視線都停留在田氏身上。田氏原本不想吃,可這下卻不得不吃。她遲疑了一下,把餃子放在嘴裡咬了一小口。
「這吃東西要大口才有福氣,來,讓嫂子侍候你一把。」若溪調笑起她,開玩笑似的抓住她的手,把那一整個小餃子都推到她嘴裡。
再看田氏瞪大了眼睛,似乎想要吐出來,可又瞧見眾人都在看只好往下嚥。
若溪見狀卻笑著說道:「我說得沒錯吧?弟妹連嚼都沒嚼就嚥了下去,一定是好吃的忍不住了。來,再吃一個!」說罷又夾了一個送到她嘴邊。
田氏見了忙往後躲閃,眉頭緊鎖好像有些不舒服。老太君見了笑著說道:「你快別鬧她了!她的胃口可沒你的好,生冷不忌什麼都吃。」
若溪這才放下筷子,笑呵呵的瞧著田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