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宜宣心情愉快的出了二門,小城子那小子正在那裡候著,見了他忙迎上前見禮。
「二爺,奴才有事回稟!」小城子見他嘴角帶著一絲笑意,心中暗道這二奶奶真是厲害。二爺從昨個兒晚上就不對勁,今天早上更是陰沉著一張臉,去了鋪子沒多一會兒便回來進了書房。快過午飯的時辰他的臉色越發的不好看。雖說林宜宣總是習慣性板臉,旁人倒沒看出什麼異常,不過常跟在他身邊的小城子卻感覺到他在生氣。
沒想到他進內院吃了一頓午飯,竟雨過天晴的出來了,嘴角還掛著似有似無的難得的笑容。若是小城子猜得沒錯,這一切都是跟二奶奶有關。經過這幾日的林林總總,一向聰明伶俐的他決定堅定不移的站到二奶奶一邊,這讓才能在二爺身邊待長久,往後的日子才能風光無限啊!
宜宣還回味著剛剛若溪似羞似喜的那一瞥,心裡像抹了蜜糖一般。他聽見小城子的話,問道:「你小子又聽見什麼閒話來打小報告了?」
「二爺,這可不是閒話,是關於二奶奶的。」小城子瞥見他臉上出現嚴肅的表情,忙接著回,「昨晚上暢春提前把院門關上,桂園姐姐去問她,她竟說是凌雁吩咐下的。凌雁又死活說沒有這回事,兩個人還吵了起來。」
說到這裡小城子瞥了一眼他的臉色,見他眼神變得平靜嚇得一縮頭。旁人只道這位二爺不好相與,總是臭著一張臉,卻不知他越平靜後果反而越嚴重!
「接著說!」宜宣的語氣平淡,眼中的犀利一閃而過。凌雁是老太君賞賜的,之前服侍他倒還算是用心。可後來仗著自己有三分姿色動了一些念頭,那時的林宜宣倒是無所謂的,送上門的肉吃了也無可厚非。只是柳煙似乎對凌雁不喜歡,幾番暗自壓制,他見狀便疏離了凌雁,為了一個丫頭鬧得夫妻失和不值得。
自打柳煙去世,凌雁似乎又活泛起來,幾次在他面前賣弄勾引卻讓他心生厭煩。他滿心思都在若溪身上,其他女人對他來說都一樣,沒什麼差別而言。
沒想到凌雁竟然趁著若溪剛剛進門對一切都不熟悉,就生起事端。雖說林宜宣對事情的真相還不瞭解,不過暢春只是個進不得上房的小丫頭,她自作主張的可能太小。
「奶奶心地善良又大度,怎麼會跟丫頭一般見識?」小城子不忘恭維一下若溪,見到自個主子聽罷眼神柔和心知馬屁拍對地方了。
他又忙把若溪處置凌雁、暢春的事學了一遍,末了還說道:「要依奴才說,故意做這件事的人就是為了讓二爺和奶奶心裡有隔膜。奶奶心裡不想著害人,自然也就想不到旁人的惡毒。她只當是誰想早睡偷懶,竟輕飄飄就放下了。眼下臨風居的丫頭、婆子都說奶奶生了一副菩薩心腸,是個好服侍的主子!」
宜宣聽了一皺眉,得虧昨晚上他沒再說什麼衝動過分的話,不然兩個人的誤會就會越來越深。究竟是誰見不得他們有情意呢?他的眼神瞬間變得犀利隨即又恢復平靜,看來是這段日子沒有正經奶奶主事鬧得。
他突然有些擔心若溪,聽見她處事如此婦人之仁害怕會被人算計去。既然凌雁不安分就弄出去,免得以後再生事!若是有人把手伸進了臨風居,那他就要不客氣了!想到這裡他輕聲吩咐了小城子幾句,然後命他火速去辦。
小城子聽罷心裡越發的有算計,往後別說是二奶奶,就連她身邊的丫頭都不能輕易得罪了。二爺竟插手管起了內院的事情,足以證明對二奶奶多上心!
林宜宣出了侯府去鋪子裡,另外打發人去韓府送信不提。打進了二月門,請假回老家過年的掌櫃陸續回來,紛紛聽說了王掌櫃被辭退的事情。念在他在林家鋪子這麼多年,林宜宣到底是放了他一馬,並未追究他虧空的銀子和上次掉包米的事情。
眾掌櫃弄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一方面驚詫林宜宣的明察秋毫不敢動什麼歪念頭,一方面又覺得林宜宣有人情味,竟比之前還要兢兢業業不敢有半點差錯。恩威並施乃是收服人心最重要的一點,他運用起來駕輕就熟,宜浩見狀心裡不得不佩服。
宜浩接管了林家最繁華地段的鋪子,每日裡生意不斷人來人往,加上他是新手對一切都還很陌生,忙得他連坐下好好品茶的功夫都沒有。他見宜宣總是從容不迫鎮定自如的樣子,以為做生意不過是把銀子投進去等銀子回來而已。
眼下他置身其中,這才知道做生意有多辛苦。凡事要想在頭裡,做到頭裡,簡簡單單一個決定說出口很容易,可要想到這個決定帶來的後果。難怪自個的二哥惜字如金,他發現現在自己說一句話也要比之前慢半拍。
他正在翻看賬本,抬頭瞧見二哥背著手踱進來,忙站起來說道:「二哥這個時辰過來,可用過午飯了?」
「嗯,剛回府吃完才來的。」宜宣笑著回道。
他見狀心下一酸,請宜宣坐下又把賬本收起來,才說道:「二哥和二嫂感情還真是好,中午這一會兒的功夫還要見上一面。」
「難不成你希望我和你二嫂像陌路人一樣相處?」宜宣盯著他半打趣半認真的說著,「何必羨慕旁人,對你自個的妻妾好一些,她們還不把你捧上天去!」
他聽了垂下眼簾,夥計送了兩杯茶進來剛好把這個話題岔開了。
「二哥,眼下馬上就要開始賣種子了。今個兒已經有人打聽上了,我們是不是該進些了?」林家不僅出售各種米糧,到了開春還賣種子。
宜宣聽見他說生意上的事,語氣變得公式化起來,「嗯,每年這件事都是王掌櫃負責,今年就交給你了。」
「我?我可不行!」他忙推脫起來,「這眼前的一攤子我都手忙腳亂,更別說再攬別的事了。況且我對種子不在行,萬一被人騙了損失錢財是小,連累百姓誤了農時一年沒收成是大啊!」
「凡事都要有個開頭,我讓林伯給你搭把手。他可是這方面的大拿,種子的好壞、品種一搭眼就能看出來。因為有他把關,咱們林家鋪子總是能進到好種子,在京城百姓中信譽很好。如今林伯年紀越來越大,再過幾年恐怕就不能四處奔波了,他這份眼力和能耐也該有人學過來。
說實在話,誰會不如咱們自己人會!你過來幫忙管生意我心裡是很高興的,俗話說上陣親兄弟,打仗父子兵。咱們家的生意越做越大,靠我一個人支撐不住。祖上留下的家業三房都有份,如今成年的兄弟只有你我二人,這幾年一直是我孤軍奮戰,眼下可算是有幫手了!你馬上回去準備一下,明天就跟著林伯去郊縣!」林宜宣的一番話讓他只有同意的份,趕緊回府讓人收拾包袱。
田氏聽見他要出門,一邊吩咐丫頭收拾衣物一邊問道:「三爺要去幾日?帶哪個小廝跟著?」
「估計得十天左右,還讓笛生跟著。」說罷宜浩又去向母親、老太君請辭,因為明天要起早趕路就不能過去了。
田氏吩咐小丫頭帶一件大毛衣服,雖說天氣變暖可早晚還是涼的。她又吩咐人把笛生喊了過來,看著他跪在門檻外面不敢進來,說道:「這次爺出門讓你跟著,你要好生侍候著。」
「奴才一定盡心盡力侍候,請三奶奶放心!」笛生低頭回著,只覺得一股子甜香撲面而來,卻不敢抬頭四下亂瞧。他可是知道這位三奶奶的厲害,稍不順心便對丫頭打罵,那股子勁上來連三爺都要避讓幾分,誰讓人家父親是湖北總督一方霸主呢。
「嗯,平日裡我瞧著你就是個本分的。這次陪爺出門要加一萬個小心,世道雖然太平卻也不是沒有歹人,千萬不能讓爺有個一差二錯!差事辦好了,回來有重賞;不然就打斷你的狗腿,再攆出去餵狗!」田氏撂下狠話,見到他一哆嗦才算是滿意,「少讓爺去那些不乾不淨不正經的地方,遇到什麼人說了什麼話你都給我記住,回來要一一回稟!」
笛生聞言面露難色,他畢竟是三爺的貼身長隨,怎麼能事無鉅細的跟三奶奶回稟呢?田氏見狀朝著身邊的丫頭使了個眼色,丫頭趕忙過去往他手裡塞了個荷包。
不經意間碰觸到笛生的手,嚇得他不敢再推脫連大氣都不敢出了。等那紅裙從眼前挪開,那股子胭脂味遠去他這才暗自長出一口氣。
「你也要準備跟爺出門的事情,下去吧。」田氏終於放他離去。
他捧著荷包一溜煙跑出院子,好懸沒撞到回來的宜浩身上。
「慌裡慌張成什麼樣子?」宜浩見狀皺起眉頭呵斥道,「怎麼了?有什麼事?」
他忙告罪,不敢隱瞞把田氏找他說得話如實學了一遍。宜浩聽了倒沒往心裡去,他不是那好色輕浮之徒,田氏此舉有些多餘了。
「奶奶不過是擔心爺,在乎爺,才會叮囑奴才那番話。」笛生生怕他生氣,因為這個再去找三奶奶算賬,到頭來受夾板氣的只能是自己。
擔心?在乎?他需要擔心在乎,可對像卻不是田氏!
「去吧。」宜浩的心裡沒由來的一陣失落,想到了二哥臉上難得的笑意,想到他們夫妻甜蜜的情形。或許一切都像他曾說過的那般,二哥跟若溪才是真得緣分。他試圖強求,卻抵不過命運二字。如今一切都已經塵埃落定,他又何必深陷其中無法自拔呢。看見他們過得幸福,他是時候放下了!
「三爺。」一聲怯怯的喊聲打斷了他的沉思,抬眼一瞧見到若影立在近前,臉上有一分惶恐,一分按耐不住的關切,一分難以掩飾的落寞。突然之間,宜浩對若影的愧疚湧上心頭,一個錯誤圈住的不僅僅是他自己!
宜宣和若溪成親的那日,他喝得酩酊大醉腦子卻清晰無比。他命人把自己送到了若影屋裡,抵死的索取,不顧她的求饒,她的淚水。事畢他只是閉著眼睛卻睡不著,聽見她一邊壓制的抽泣一邊說了許多話。
原來那日在普濟寺,屏風後面露出的是她的裙擺,也就是那一面讓她喜歡上了自己。所以當在劉府收到自己寫的紙條時,她毫不猶豫的赴約了。她對自己用了媚yao,連自己都覺得自己太下作,可為了能留住他卻豁出去了!
真是老天爺開得大玩笑,得知真相的他竟連苦笑都苦笑不出來。自從那晚之後,他對若影有了幾分愧疚。
眼下見她略帶拘謹、敬畏的看著自己,面部表情不由得緩和下來。
「哦,是你啊。」
若影見他對自己說話很溫和,心裡頓時有些激動,稍微鎮定了一下拿出一雙布鞋。
「這是奴婢親手做的,聽說爺要出門就送過來。」她遞過去,臉上滿是期待,「在外面奔波鞋舒服才不至於腳疼,爺別嫌棄。」
宜浩接過去心中波瀾起伏,一句話脫口而出,「今個兒晚上爺去你屋裡。」既然他已經打算要放下,那麼又何必要辜負若影的一片情意?今晚他要重新開始,做回以前的自己!
呃?若影一怔,隨即紅了眼圈。林宜浩三次去他的房裡,都是在不清醒或是受藥物控制的情況下才跟她同床。如今聽見他清楚的表達先要自己,她怎麼能不喜極而泣?她終於等來了這一天,心裡的忐忑不安緊張期待竟比洞房那日還要強烈。
她回去吩咐丫頭準備洗澡水洗澡,光是衣服就裡裡外外換了好幾套。一會兒讓弄琴去廚房看看點心做好了沒有,一會兒讓輕弦換熏香,一會兒又打發小丫頭在門口瞧瞧三爺來沒來。
好容易等到天擦黑,宜浩總算是來了。她歡喜的不知道如何是好,親手奉了茶點過來,眼睛不錯開一會兒的看著宜浩。
宜浩感受到她的眼神覺得有些不自在,瞥見旁邊放著的琴隨口問道:「似乎好長時間沒聽見你彈琴了?」
若影聞言眼神一滯,心下有些酸楚,不過她知道宜浩喜歡音律便想要迎合他。
「奴婢不敢在爺面前獻醜,不過若是爺想聽奴婢就彈一曲。」她笑著說道,見到宜浩點頭便坐下了。
宜浩就坐在她對面,看著她粉頸低垂的模樣突然想到了另一個身影。
「你可能邊彈邊念詞?」他聽著若影彈耳熟能詳的曲調突然問道。
若影聽了稍微想了一下,彈了一首《望江樓》。她的聲音清脆動聽,可在宜浩聽來卻毫無吸引力,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那個軟糯中帶著些許性感的聲音。
眼前撫琴的若影的臉漸漸模糊不清,另一張想要淡忘的面孔卻逐漸清晰起來。
「爺明天要起早趕路,你也早些休息吧。」他突然站起身走了。
琴聲戛然而止,若影臉上出現悲切的表情。她的手指狠狠撥弄一下琴弦,「蹦」的一聲,琴弦斷了幾根,血滴到琴身上。輕弦聽見動靜忙進來,見狀唬了一跳忙拿來紗布包紮,她臉上的悲慼變成猙獰。
「三爺明日要提早出門,能過來姨奶奶這裡坐一會兒就已經很好了。」弄琴進來寬慰著,「姨奶奶親手做的鞋子三爺歡喜的收下了,今晚上又來了,這不就是好的兆頭?照奴婢看,等三爺出門回來一定還會再來!」
若影緊咬嘴唇生生把淚水憋回去,冷笑了一聲回道:「我把幸福、性命都壓在他身上,可他心裡半點兒我的位置都沒有。我永遠活在她的陰影裡!既然我不能如意,那大伙就誰都別想好過!」
她?弄琴不明白的瞥了輕弦一眼,二人均是一副納悶的表情。
宜浩要出門早回來,宜宣便留在鋪子裡盯著,等到他回來天已經全黑了。到了閱微堂附近瞧見似乎是宜浩過去,他不由得一皺眉。
進了二門直接奔臨風居,見到青玉正在廊下張望便知是若溪吩咐,他見了不由得面帶笑容。
「二爺回來了,奶奶正等您吃飯呢。」青玉過去見禮,又扭身把簾子打起來。
若溪剛剛才看著菲虹吃了一碗飯,吩咐奶娘帶回去了。宜宣進來見桌子上還有用完的小碗,說道:「你也別太慣著菲虹那丫頭,該是讓她學學規矩的時候了。」
「孩子得教不過不能太過嚴厲,女孩子總是嬌氣些的。」若溪想起白日裡的事情,忍不住瞥了一眼他的嘴唇,心猛地快速跳了一下。
宜宣聽了沒有反駁,扭身去了淨室,凌雁跟在後面進去侍候。若溪見了並未言語,倒是青玉朝著她的背影撇了一下嘴。
平日裡宜宣不用怎麼侍候,不過是洗洗手臉腳,換上家常衣服罷了。他不習慣用小丫頭侍候洗澡,宿在外書房就讓小廝侍候擦背了。
他瞧見凌雁過來侍候自己換衣服頓時有些厭煩,再看她紅著眼圈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樣不由得在心裡冷笑。
凌雁侍候他洗了頭臉,又拿來家常衣服服侍他換上,見他竟一句話都沒問心裡不由得有些急了。原本她打算趁著跟前無旁人,跟宜宣訴訴委屈,再掉幾滴眼淚就更完美。男人都喜歡柔弱的女人,她這般可憐二爺不可能無動於衷!她不奢望二爺撇下新婚的奶奶,只要心裡能有她這個人就行,來日方長。她是老太君賞給二爺的大丫頭,即便侍候到床上去誰都不敢說什麼。
可她一臉委屈的在二爺跟前晃蕩,他壓根就沒注意!見狀她只好說道:「二爺,今個奴婢因為受人誣陷惱了,才失了分寸在奶奶跟前大聲說話。奶奶似乎很生氣,一直對著奴婢冷著臉。奴婢在二爺身邊侍候了幾年,二爺最知道奴婢的性子,還請二爺幫奴婢求求情,讓奶奶別生氣了。」
「是嗎?那爺就讓她別跟一個奴婢一般見識,免得氣壞了身子不值當!」宜宣看都沒看她一眼,扭身出了淨室。
「啊!」正在外面偷聽的青玉沒想到他會突然出來,嚇得輕呼起來忙又尷尬的假裝路過的樣子。
若溪見了不由得無奈的笑著搖搖頭,朝著青玉遞過去一個「這下好了,被抓包了吧」的眼神。青玉紅著臉衝她吐了一下舌頭,眼神似乎在說下次再也不敢了。
宜宣見到她們主僕的眼神交流感覺有些意思,絲毫沒有想要責怪青玉偷聽的意思。反正他也想讓若溪知道他對凌雁的態度,這下省得他表白了。若是她想要動凌雁,完全不用在乎他的想法。
小丫頭把飯菜端了進來擺好,二人面對面坐著。
「你該多吃些,渾身都是骨頭。」宜宣夾了不少菜給若溪,輕聲說著。
若溪聽了眼神一閃,他怎麼知道自己身上都是骨頭?突然想到之前看星星被抱回來,又想到白日裡的擁抱,她的臉刷的一下就紅了。瞥一眼旁邊的丫頭,見她們似乎沒留意這句話才稍微放下心來。
對面的宜宣見到她害羞的模樣,心裡像有只小手在抓癢的感覺,挺舒服又有些難耐!她感受到對面火辣辣的目光不敢抬頭,只低頭夾了些菜過去希望他把注意力轉移到吃食上,「這些菜做得都很好吃,你多吃些。」
不想讓她吃飯不安生,宜宣只好收回眼神低頭專心吃飯。
飯畢漱口,丫頭端了茶過來,若溪又問起明日請張先生吃飯的事情。
「我已經派人告訴了十一弟,明個午時在醉風樓會面。」他喝了口茶說著,「前幾年我埋在地下的狀元紅得起出一壇,不然不能讓張先生盡興啊。」
若溪聞言忙說道:「我替十一弟謝謝你了。」
「今個兒你已經說了好幾次謝謝,咱們是夫妻用得著這樣客套嗎?」他說到「夫妻」二字瞟了若溪一眼,見她的臉又是一紅,似乎除了害羞並無不快、抗拒的樣子,不由得心中狂喜。
青玉過來詢問若溪用不用準備洗澡水,若溪聽了臉上越發的通紅。不過她是個每天睡前都要洗澡的人,不然就睡不踏實。這幾日都是白日裡趁著林宜宣不在才洗,今天就沒得空。既然二人已經成親,有些事還是要彼此習慣的好。
想到這裡若溪點點頭,換上拖鞋打算去洗澡。
林宜宣見她腳上穿著昨晚見過的奇怪鞋子,便問起來,「我怎麼從沒見過這樣的鞋子?」
「這叫拖鞋,專門是在屋子裡穿得。穿脫容易還省材料,夏天用麻布做還涼快。」聽見他問若溪忙笑著回答。
「哦?讓我瞧瞧。」他拿起一隻看起來,「你哪裡來的這麼多稀奇古怪的想法?不會又是什麼道士教給你的吧?」說罷玩味的笑呵呵看著她。
若溪被他看得心虛,忙扭過頭去回道:「這些都是閨房裡的小心思,不過是閒著瞎捉摸罷了。」說完扭身去了淨室。
看著她的背影宜宣在心裡暗自歎氣,她就像一團捉摸不定的雲霧,什麼時候才會在他跟前袒露無疑呢?他等著若溪敞開心扉的一天,他相信自己能打動她。
聽著淨室裡面傳來的水聲,他覺得心煩氣躁起來。走到書架跟前隨意抽出一本書,靠在床上看起來。可眼前全是若溪的一顰一笑,哪裡能看得進去?
半晌,他才見到若溪打裡面出來。沐浴完的臉粉嘟嘟的水嫩,見到他滿臉的羞怯分外誘人。
「頭髮不擦乾容易頭疼!」他放下書過去,竟接過青玉手中的大毛巾幫若溪擦頭髮。
若溪只覺得渾身不自在,又想起白日裡的親密接觸越發心裡慌張。青玉識趣的下去,告訴桂園也不用進去侍候上夜了。
屋子裡只剩下若溪和宜宣二人,她坐在梳妝台前,宜宣就站在背後幫她擦拭頭髮。透過影子,若溪看見他一臉的認真,動作輕柔的像是護理易碎的寶貝。他的鼻子很挺,眉毛入鬢,唇形很漂亮,細看下來是個很有味道的男人。
突然見到他的眼睛朝著鏡子裡的自己瞧過來,若溪忙慌張的錯開眼神,似乎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被抓住一樣。看自己名正言順的老公還跟做賊一眼,若溪又覺得有意思起來,竟情不自禁的露出笑容。
「怎麼了?笑得這樣開心!」他柔聲問著。
若溪聽了一陣尷尬,原來他一直在注意著自己,剛剛偷看他自然也落入了人家的眼中。還不等她回答,宜宣接著說道:「凌雁是老太君賞給我的丫頭,想來也有幾年光景。我瞧著她年紀不小,不行就配人打發出去吧。」
呃?若溪聞言先是一怔,隨即明白他是知道白日裡的事情了。可能他唯恐自己礙於他和老太君的情面,不好處置凌雁,這才說出這番話來。
她的心裡一暖,和他接觸下來知道他是個不愛說的人,看著有些冷情。沒想到他心裡倒細緻知道為別人著想,不過是跟著她回門見過一次韓晹,也想著幫他介紹張先生認識。那日二人在馬車裡吵了兩句,若溪一心以為他瞧不起自己娘家人,原來竟是曲解了他話裡的意思。
眼下見他為了讓自己省心,主動提出把凌雁配人,若溪怎麼能不被觸動?她的心也是肉做的,況且還是冷不丁到陌生的新環境,林宜宣的體貼更加顯得珍貴。
「謝謝你……」
「我說過咱們是夫妻,不需要說謝謝。」宜宣打斷了她的話,拿起梳妝台上的梳子慢慢梳理她的長髮,「夫妻之間這點事還不能做嗎?」
「可是我並沒有幫你做什麼。」若溪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他瞧了鏡子裡的若溪一眼,笑了一下說道:「沒事,以後你會幫我做很多事的。」比如暖床、生孩子,不過他可不敢說出來。這般輕佻的話還不把若溪嚇跑了?她們能這樣近距離的接觸、說話,已經是很大一個進步了,若溪需要時間慢慢接受自己。
瞥見他嘴角噙著的稍微有些壞壞的笑,若溪隱約覺得他話裡有話。
「其實內院的事你大可不必操心,我還能應付。」她不想去探究他話裡面的意思,「我剛進門幾日就打發了你身邊的大丫頭,讓府裡其他人做何感想?尤其她還是老太君賞過來的,就越發的不能說打發就打發。況且女孩子成親是一輩子的大事,她不過是個糊塗蟲,不能因為這個就隨便決定她剩下的日子!她好歹也侍候了你幾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慢慢尋摸找個可靠的人家,等過一陣子我再在老太君跟前提提。」
「難怪臨風居的下人說你好性、心善,你才認識了她幾日便這般為她考慮?難不成你真以為她是冤枉的?」宜宣聞言眉頭微蹙,他可不希望若溪這般單純不諳世事。倘若他一時估計不到,這樣的性子豈不是會吃虧?
他父親是定伯侯,可世子的名分一直懸而未決,府裡三房有多少人盯著那個位置?若溪剛剛進府對一切都還不熟悉,她又是這樣心慈手軟的性子,往後還不被她們生吞活剝了?
若溪見他不快不明就裡,只當他是不滿意自己的做法,又想到凌雁在他身邊侍候幾年的苦勞,心裡覺得他有些薄情。
「既然她是你的丫頭,就隨你便吧。」若溪淡淡的說著,起身挪到床上坐著。
他聽著這話不太好聽,再見若溪臉上淡淡的,便知她是不高興了。
「我沒有要對你指手畫腳的意思,這內院之事想來是女人說了算,可我就是怕你剛進門不知道誰是什麼脾氣被唬了去。」他可不想毀掉他們剛剛建立起來的良好關係,趕忙解釋著,「你看著辦,我不插嘴了,免得你心裡覺得我是個薄情寡義之人。你說過要得一人心,怎麼就非要讓我心裡裝著不相干的人?」
若溪聞言心下一動,突然覺得自己是個矛盾綜合體,心裡不希望林宜宣四處留情,可見到他的寡情又隱約不舒服。
「我的心裡也只能裝下一個人!」宜宣盯著她,眼中有火焰在跳動。
她的心砰砰亂跳起來,臉上隱隱發燙,不知道該怎麼回應宜宣的表白。她在現代生活了二十多年,也被人塞過情書,放學被堵在路上告白,上班以後每天早上收到火紅的玫瑰。可是那麼多直白chi裸裸的示愛方式,卻不及他這一句話來的震撼心扉。
若溪必須得承認,她對林宜宣是有好感甚至是喜歡的。他是個很有男人味的男人,有修長健碩的身材,低沉略帶磁性的嗓音。他很少笑,不過笑起來很好看。這樣的男人若是放到現代,一定會受到女孩子的追捧,尤其他還是典型的紅二代!
可是若溪不想放任自己愛上他,饒是在現代這樣的男人都不會輕易為了一個女人放棄整片森林,何況是在男尊女卑的這裡!她不想傻傻的去愛,深深的被傷,她清楚的知道自己是怎麼嫁過來的。
眼前這個說心裡只能裝下一個人的男人,真得能忘掉柳煙把自己裝下嗎?她不知道他們之間有沒有愛情,不過他不是在髮妻靈前發誓不再娶妾嗎?她這個繼室也是髮妻一力主張才進的門!
她忽然覺得自己和林宜宣之間隔得好遙遠,即便是想要互相靠近終是不能成為彼此最重要的人。
想到這些,若溪有些躁動的心冷卻下來,她抬頭看著宜宣的眼睛一片清明,甚至有些冷淡。
宜宣見狀一皺眉,她沒任何反應?難道她聽不懂自己這般明顯的表白?還是她聽懂了卻沒有任何感覺?一時間,他就好像被人潑了一盆冷水,胸口有些發悶。他自認是個不會說甜言蜜語的人,也是個驕傲的人。生平第一次在女人面前放下架子說心裡話,沒想到就這樣被冷冷的冰凍了。
「睡覺吧!」若溪原想打破二人之間湧動的尷尬不快,可這句話說出來卻覺得有些曖昧,不由得臉一紅趕忙上床。她揭開被子躺進去,臉朝著裡面不敢回頭,還把被角掖得嚴嚴實實。
她可不想每天早上醒過來就見到自己跑到人家被窩裡,還像只八爪魚手腳都扒在人家身上。幸虧他不習慣早起,不然被他發現該有多難堪!不過她倒納悶,自己是有踢被子的習慣,可自打嫁過來似乎越發嚴重了,或許是換了床的緣故吧。
宜宣立在床頭看著她的背影,想要衝過去抱住她問問她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可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終是忍住。他在害怕,破天荒第一次怕聽見拒絕的話!自打遇見若溪,他覺得自己變成連自己都不認識的人了,似乎在經歷感受著二十多年不曾有過的感覺。
第一次心動,第一次為一個女人魂牽夢繞,第一次被旁人的喜怒影響,第一次為了得到而去忍耐,第一次……除了成了男人的第一次,他似乎把所有的第一次都給了若溪!可她為什麼就看不到,感受不到?
他的手懊喪的縮回來,心裡長歎一口氣扭身進了淨室。沖一個冷水澡,心情平復了好多,等到他出來的時候見到若溪似乎睡著了。
他不由得苦笑一下,看來被折磨的只有他一個人罷了。雖然心裡這般沮喪,他還是輕手輕腳的熄了屋子裡的燈,生怕動作重了把若溪驚醒。
其實若溪並沒有睡著,聽見他的動靜,感覺到身邊的床陷下去一股熟悉的氣息湧過來,她的困意漸漸上來。
不過才幾天的功夫,她似乎已經習慣了在宜宣的旁邊睡去。習慣真是個壞東西!這是她失去意識之前最後的念頭。
睡在她旁邊的宜宣卻翻來覆去不能入睡,對著她的後背是無論如何不能入睡的,索性就平躺著看天花板,不然就翻過去用後背對著她。可是若溪身上淡淡的體香卻始終如影隨形,讓他心浮氣躁。
唉!他終是轉過來,揭開若溪的被子把她摟進自己懷裡。貪婪的繡著她髮絲間的香氣,感受著她身子的柔軟,他才滿足的閉上眼睛。
小腹傳來陣陣炙熱,身體裡的慾望瞬間被點燃。不摟著她睡不著,摟著她又要強忍慾火,她就是個磨人的小妖精!等她心甘情願把身子交出來的那天,他一定要把她一點不剩的吃到肚子裡,不然對不起備受煎熬的小弟弟啊!
這樣一想他越發的難耐起來,懷裡的若溪又往他懷裡拱蹭了一下,小手正不安分的放在他巨物上面。
「轟!」他的大腦頓時一片空白,差一點就沒守住洩出來。他是個再正常,再健康不過的壯男子,三四個月沒沾女人身子,怎麼經得住這般撩撥?
盯著懷裡還睡得香甜的可人,他咬緊牙關下了床,一頓冷水澡衝下來才算是滅了火。重新上床捂熱了自個的身子再摟住若溪,閉著眼睛俯在她耳邊咬牙切齒地說著:「你就是來要我命的妖精!」
若溪睡得很沉,哪裡聽得見他的話?一覺到天亮,照舊發現自己鑽進他懷裡,迅速回了自己被窩,少了前幾日的驚慌失措。扭頭的她卻沒有留意到宜宣嘴角的笑意,還有一絲寵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