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帶著眾人去庫房查看陳家送過來的聘禮,三太太眼中有一絲恐慌閃過,不過轉瞬間便被斂去。
打開庫房,管事婆子帶著人先進去查看一番,果然發現幾隻小耗子崽。老太太吩咐人仔細查看木質傢俱和布料等物,卻發現有一張紅木雕花拔步床和一架刻著百子圖的插屏並一套桌椅不見了。其他物件倒沒被老鼠嗑,真是慶幸。
管事婆子回稟給老太太,眾人的目光一下子都集中在三太太身上。卻見三太太不慌不忙,笑著回道:「我見庫房裡地方太小就吩咐人把佔地方的傢俱搬到望園去了,我已經吩咐人取了老鼠藥過來,一會兒再請老太太移駕望園瞧瞧。」
這個說法倒合理,片刻,吳嫂子拿了老鼠藥放到庫裡各處。大樟木箱子被打開,裡面又放了些樟腦丸進去。
三太太吩咐看守庫房的人精心些,再發現有老鼠就放隻貓進去。眾人又移至望園,那些傢俱果然一樣不缺放在小倉庫裡。
二太太見了眼中滑過一絲失望,臉上卻笑著說道:「這陳家倒是很重視這門親事,送來的聘禮雖不是最上乘卻是數量最多的。」
先前定伯侯府和禮部員外郎何府送來的聘禮多是貴重之物,陳老爺不過是六品的蘭翎侍衛在京城沒根沒派,出手自然就寒酸了些。不過陳家卻卯足了勁,左一件右一件倒沒委屈若靈。
三太太雖然不待見若靈母女二人,不過總不能讓其他二房笑話了去。她聽見二太太話裡譏笑的意味,笑著回道:「聘禮、嫁妝不過是給外人好看罷了,誰又能指望著這些過日子?陳姑爺家雖然不是京城有名的望族,卻是地地道道的書香門第。陳姑爺才十八就已經是秀才了,今年的秋考若是能高中就是舉人老爺。六丫頭有福氣做誥命夫人也未嘗不能,到時候你這個嬸母也跟著沾光了。」
一番話戳到二太太的痛處,她兒子韓昊也是十八卻連半點功名都沒有,今年的秋試正在考慮要不要去試試呢。眼下被三太太一頓暗諷,她咬著牙根說道:「昊兒最近很用功,白天在鋪子裡忙晚上就挑燈夜讀,說是要掙個功名光宗耀祖呢。我倒是心疼他,怕他身子受不了,可難得他懂事有長進了。」
「讓廚房多燉些補品給昊兒,千萬別把身子弄垮了。一會兒我派人把百年人參送過去,給他補身子吧。」老太太聽見韓昊肯用功讀書很高興,雖說二老爺跟她隔了一層肚皮,可韓昊畢竟是她看著長大是韓府的嫡孫。
二太太聞言受寵若驚,假意推辭了幾句便替韓昊道謝了。
折騰了這一趟老太太的困勁全都沒了,吩咐眾人各自散去,帶著若溪回榮善堂去了。
「唉,我到底是老了,出去轉悠了這麼一圈便有些乏了。」她單手支著頭閉著眼睛躺在羅漢床上。
若溪輕輕的把一床薄被搭在她身上,就聽見她輕聲說道:「若是有一日我不在,這個家怕是立馬就會分。」
「祖母。」若溪聞言眼神一閃,看著老太太眉間散不去的愁緒說著,「祖母經常閱讀佛經,應該知道一切隨緣的道理。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本就是一家人離得再遠也是血脈相連。俗話說得好,血脈親輩輩親,打斷骨頭連著筋!祖母何必為了將來的事情煩心,況且也不一定會像祖母猜測的那般。」
「你這孩子倒越來越懂我的心。」老太太睜開眼,忽而淺笑了一下,「我參悟佛經十幾年,自詡摸著些門道,如今看來卻還不及你啊。我只能做到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台;時時勤拂拭,勿使惹塵埃。你卻是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祖母謬讚,我哪裡懂什麼佛偈。不過是祖母心裡想著整個韓府,想讓每一個人都能過好日子,這才關心則亂啊。」若溪忙回著。
老太太盯著她瞧了片刻,方吩咐她回去歇著,若溪聽了告退出去了。
「劉媽,這些日子九丫頭常在我跟前侍候,你看那丫頭如何啊?」她又閉上眼睛。
旁邊的劉媽是老太太的陪房,年紀和老太太不相上下已是滿頭白髮。她的兒子在城裡有宅子,城外還有莊子,想要接她出去享福她卻執意陪在老太太身邊。這幾年,老太太也不拿她當奴婢使喚,倒像姐妹般說話坐臥。
此刻劉媽正坐著喝茶,聽見老太太問笑著說道:「老太太有福,能有九丫頭這樣脫俗的孫女。奴婢冷眼旁觀,這九姑娘年紀不大心裡卻極明白,一點就透性子不張揚,說話行事都有分寸。恕奴婢說句越逾的話,當年的趙姨娘也是個伶俐人,不過卻不及九姑娘一分。」
「這麼多年府裡有些事我是眼不見為淨,只要不涉及到韓家血脈和根本就由著她們去了。在田莊上見到九丫頭的樣子,我真是怒了。可是此事涉及的人太多,若是追究到底恐傷了韓府的臉面,好在九丫頭福大命大沒什麼事。可憐她小小年紀就沒了親娘,還受了不少罪,日後我一定幫她選個好人家補償她。」
「正如剛剛九姑娘所言,老太太想得是整個韓府,必然不能為了一個人動搖韓府的根基。雖然有些委屈九姑娘,不過能讓老太太掛心也算是她的福氣。」劉媽停頓了片刻,又說道,「可惜九姑娘投錯了肚皮,若是從太太肚子裡出來就好了。日後若是哪家不挑嫡庶選了去,倒是他們的福分!」
「慢慢看著吧,我看九丫頭是有福氣的面相。無塵大師說她的命格裡帶著大富大貴,恐怕有你我都想像不到的造化。」老太太輕聲說著,隨後竟睡了過去。人上了年紀覺多又輕,劉媽也歪在對面的碧紗櫥裡打起瞌睡。屏風後面有個身影一閃而出,拐了幾個彎進了園子,假山那邊有個人正等在那裡,竟是桂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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