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道事件第四天,港大開學,周老爺子家雖然離學校很近,可是周俊人說為了和同學多熟悉一下,決定住校。…………
老爺子知道他出國呆了將近十年,思想上和國內的孩子還是有些區別的,一聽他這樣說,老爺子到是覺得也不錯,雖然他只能一個星期回來一次,可是反正就在家門口,也無所謂了。
所以老爺子到是很贊同。只是老太太的心裡頗有些不願意,學校這麼近,如果有晚自習的話可以派司機去接嘛,犯不著住校,再說他一走,整個家裡又冷清下來,老太太一想到這裡就直勸周俊人。
周俊人放下正在收拾的行李,拉著奶奶的手說道:「奶奶,只要學習不忙,我是隨時可以回來的,再說了,你們沒事也可以上學校看看我,不要總在家裡呆著。」
老爺子也是笑著說:「是啊,俊人一個星期回來一次也很好了,往年一年也回不來一次,那時你怎麼什麼都不說?」
老太太瞪了老爺子一眼:「你心真硬,孫子好不容易回來了,你就這麼巴不得他出去?」
老爺子一聽,皺眉說道:「我哪有巴不得他出去,這不是他自己願意的嘛!」
老太太還要再說,周俊人輕輕笑了起來:「奶奶,我先去適應一段時間,也許住上十天半個月我就回來了……」
老太太聽到這裡,無奈地說道:「好吧好吧……你去吧,唉……婉兒也上學了……家裡一下子就清靜了下來……」
周俊人低頭整理著行李箱,沒有吭聲。
這年秋天,木婉上了小學三年級,周俊人升了大一,同樣是有了新的開始,可是木婉卻悄悄地發生了一些變化。
她開始瘋狂地迷戀小人書,尤其是林海雪原,小兵張嘎,黑土子的故事和不平靜的山谷這樣的抗戰題材的連環畫。
她幾乎把全部的勁頭都用在了看這些書上面,有時她也會纏著老木講些在部隊服役的事,每每聽到在祖國的小島上有人幾十年如一日地守護著土國的領土,物資貧乏,淡水短缺,但是那些人還是堅持每天升國旗的時候,木婉就忍不住哭起來。
老木先時還覺得木婉這樣不錯,起碼安靜了許多,而且在學習上竟然也開始主動起來,每天除了看書寫作業,最多的時候就是去打靶場看新兵射擊訓練。
可是直到有一天,老木聽到木婉在睡夢中喊著:「敵人!敵人!殺了他!殺了!」
他才一下子驚覺起來,木婉竟然有點走火入魔了似的瘋狂迷戀起那個早已遠去的戰爭年代。
她開始迷戀各式槍械,軍服,和各種那個年代的徽章,她每天上學都把一面不知道從哪裡搞來的小紅旗別在自己的胸前,在院子裡向著東方敬個軍禮才大踏步去上學。
她的嘴裡漸漸開始出現祖國,意志堅定,復興之路這類的詞彙,儼然已經從頭到尾變成了一個愛國主義者。
老木對她的轉變感到驚奇,可是他並不覺得這不好,反而覺得自己的女兒能變成這樣,他很驕傲。
周俊人再見木婉的時候,已經是年底。
他放寒假的第一天下午。
那時已經是隆冬時節,港城剛剛下過一場大雪,整個天地間都是一片銀裝素裹,快到年底,家家戶戶開始準備忙年,周俊人在學校幫著老師處理了一些事情,所以晚了幾天回家。
司機剛把車開進大院裡,他不經意地望了一眼窗外的紛紛揚揚的大雪,就看到穿了一件粉紅羽絨服正對著身下小男孩奮力揮拳頭的木婉。
他皺了皺眉,小孩子之間的矛盾原不想管,可是看到木婉頭髮都散亂了,一張臉氣得煞白,可見剛剛一定是受了大氣,心裡一沉,對司機低聲說了句:「戚叔,停車。」
老戚一聽,忙將車子緩緩靠了邊,回頭問周俊人:「少爺?怎麼了?」
周俊人淡淡說了句:「婉兒在打架,我下去看看。」
老戚自然知道婉兒是誰,聽他這麼一說,忙跟著他一起下了車。
周俊人大步走了過去,從身後一把抱起裹得像一個球一樣的木婉:「別打了。」
木婉身子騰空,心下一驚,轉頭看去,卻見周俊人正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木婉呆了一下,然後驚喜地叫道:「周叔叔!」
周俊人低頭看著她瞬間變化的表情,低聲說道:「怎麼打人家?」
被木婉按在雪地裡打得暈頭轉向一身是雪的王江南氣得打了個滾坐在地上,哇地一聲哭了起來,指著木婉嚎叫著:「叔叔,她剛才打我!把我的書包都給扔了!」
木婉的臉氣得通紅,指著王江南對周俊人尖叫著:「他把我的徽章給搶了!剛才他搶了我的徽章一把扔到了雪裡,我找了半天都沒找到!叔叔,我沒找到徽章才打他的!」
木婉說到這裡,已經氣得哭了起來。
周俊人皺了皺眉,扭頭看了一眼戚叔,低聲說道:「戚叔,你先回去,我看看是怎麼回事。」
戚叔一愣,他沒想到兩個小孩子打架,周俊人竟然好像要鄭重其事地處理一下,心中頓時覺得有點好笑和不以為然,不過他沒說什麼,只點了點頭,轉身上了車。
戚叔走後,周俊人抱著木婉把她慢慢放到地上,把她輕輕按在自己的肩膀上,拍著她的後背輕聲哄道:「好了,婉兒,別哭了,告訴叔叔是個什麼樣的徽章,叔叔幫你找。」
木婉一聽,從書包裡拿出一本彩色連環畫,指著畫上的國旗抽抽答答地說道:「就是這樣的,紅色的,這個形狀……」
她一邊說著,一邊用兩根指頭圈了個圓示意了一下,奶聲奶氣地說道:「這麼大……」
周俊人點了點頭,抬眼看了看正在一旁乾嚎的小男孩:「他叫王江南?」
木婉點了點頭。
周俊人鬆開木婉,走到正在扯著脖子哭嚎的王江南面前,伸腳踢了踢他:「王江南,起來!」
周俊人長得比較高,又是個陌生的男人,王江南心裡面本能地有點害怕起來,一聽他這麼說,嚇得立即收了淚,結結巴巴地說道:「干……幹什麼?」
他雖然嘴上這樣問可是還是吸著鼻涕哼哼唧唧地爬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