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上著課,忽然聽到門口有紛亂的腳步聲,我握著筆,微微皺了皺眉——難不成今天又有來觀摩的?
抬頭看時,果不其然,門口處已經聚滿了人,攝像師已經先行一步,走了進來。郭校長衝著徐老師點了點頭,打了個招呼。
身為百年名校,唯一的不好處,就是要時不時的接受同行業的觀摩和領導的視察。
今天來的不知道是哪一撥,不過看陣勢,起碼應該是省級。
講台上的徐老師在看到來人的時候,明顯是很激動的,但是這激動又被她強行壓制住,所以握著粉筆在黑板上板書的右手有一點點的顫抖,粉筆頭幾次都被她按斷。
我低頭在本子上快速地做著筆記,筆芯突然沒油了,正用力在本子上劃著,就聽見班導在台上叫我的名字。
我慢慢站起身,徐老師看著我用英語說道:「王凱旋,你把這個問題結合作者的寫作背景做一下闡述,限時五分鐘。」
這是學校的慣用伎倆了,找一個最好的班,再找幾名學習成績最好的同學,演一場大家都心知肚明的戲。
我做了個深呼吸,然後幾乎是不加思索的就開始瞎扯,從當時的社會環境,階級矛盾到作者個人的成長經歷,甚至拐到作者的初戀對像和他小時候養的一條狗身上,我在心裡默默掐著時間,估計時間差不多了,這才把話頭一轉,轉到了作品本身上。
做這種事做得多了,也積累出了點個人經驗——我語速這麼快,反正那一堆人能聽懂的也沒幾個,扯滿五分鐘就可以了。
正要收尾,忽然聽到門口傳來一個聲音:「你確定作者是在一七三二年之後才確立起這種風格的嗎?」
語調低沉平淡,聲音也不大,卻在瞬間抓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我的心一沉,臉上卻波瀾不興,我偏頭向門口看去,人群之中不知何時矗立了一個高大的身影——烏黑的短髮,修剪整齊的鬢角,英俊的臉龐,白襯衣黑西褲。
眼前的這張臉和雨夜裡的那張臉迅速重合。
我的臉瞬間慘白。
所有的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震驚住了,說實話,這個問題真的不是一個值得討論細化的問題,但是這卻是頭一次有人在觀摩的過程中被人打斷,幾十雙眼睛不停地在我和他之間遊走,他的問題問的很慢,大家很容易聽清,所以都在等著我的回答。
在同學的眼中,我幾乎是不可能出錯的,因為我的英語成績一直是強勢地佔據著學院第一的位置,最重要的是,我經歷過太多次觀摩,幾乎沒出過一次問題。
可是就在今天,忽然就有這麼一個人在這麼重要的時刻打斷我的回答,指出我的漏洞。整個教室的氣氛陡然就變得有些緊張起來。
我努力抑制住自己的情緒,深深吸了一口氣,把目光慢慢從他的身上移開,看向講台。
正要開口再次進行說明的時候,忽然聽到旁邊有個女聲說道:「徐老師,在這個問題上,我和剛剛那位先生的看法一致,即作者風格的轉變是在一七五九年,並不是王凱旋說的一七三二年,雖然作者的作品集中發現的時候都沒有屬日期,但是很明顯一七三二年時作者只是不到三十歲的年輕人,不可能有這麼深刻的感觸。所以我認為王凱旋錯了。」
流利的英文,如針尖對麥芒一般指向我,除了孫菲菲,還有誰?
呼吸中彷彿都能嗅到濃濃的火藥味,空氣中有暗流湧動,門口觀摩的人齊齊望向我,所有的人都在靜靜地期待著我的答案。
我面無表情地看著徐老師。
徐老師皺眉看了看孫菲菲,然後把目光轉向我,輕輕地咳了一聲,慢慢說道:「王凱旋你認為呢?」
我淡淡說道:「我堅持自己的觀點。」
徐老師微笑著說道:「那你說一下理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