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驚嚇後,趙秀玉難免害怕,特別想找苟二根傾訴,但打了一晚上電話,對方卻始終關機!
她很敏感,知道苟二根肯定是生氣了,是故意關機了……因為前幾天,趙秀玉執意要求苟二根在明年1月9日陪她回村喝三哥趙奇的喜酒,順便跟自己父母商量商量怎麼迎娶,怎麼結婚的事……
苟二根聽完,一下子掛斷電話!再打,便是關機,現在都已經過去五天半了,還是關機!
趙秀玉徹底慌了,自己都已經如此主動了……苟二根到底想幹什麼?難道不想結婚了嗎?
農村婦女,十幾歲當媽不稀奇,結婚生子早的很早,甚至不以證為準,以辦酒席為準……
趙秀玉覺得自己和男人好了這麼久,到「二十歲」才結婚算比較慎重的!
明年連三哥都穩定下來,也該輪到自己和苟二根挑挑日子了……
但她萬萬沒想到自己男人聽到結婚是這個態度,城裡人都說男人有什麼婚前恐懼症,苟二根這麼老實本分的男人也有嗎?趙秀玉不得不開始胡思亂想,聯繫到御茂草原偶爾傳播的風言風語,她覺得忍無可忍……無論如何!不管任何阻礙!今天非找到苟二根不可!
掙錢重要!結婚比掙錢更重要!
(2)
……
雖然苟二根不這麼認為。
但關機,不敢理會趙秀玉的這幾天,是他生命中最難熬的日子!
甚至被歐騰關進董事長辦公室施暴……都沒這麼難熬:絕望翻倍,異常難解釋的羞愧翻倍……
苟二根真的特別懊悔自己為什麼沒早跟女人結婚……如果不虛榮地力求十萬禮金,如果沒貪圖高收益、沒去參加興陽帝寶的施工項目,如果早點回村把事情辦了……
也許這輩子都不可能認識歐騰!
可現在這麼想還能頂個屁用?
所以當苟二根渾渾噩噩地打開宿舍大門,正想幫莫錚接快遞,卻發現是趙秀玉站在門外的時候,他居然下意識地推了女人一把!然後死死關上大門!反鎖!
「根哥!你幹什麼!我差點摔倒!」趙秀玉心一寒,深深吸了口氣,又使勁敲門……
剎那,苟二根濕了眼眶,每喊一句,便重重掐自己一下:「趙秀玉,你快走,我現在不能見你,你看看門口的招牌,航天航空學院,研究生公寓,這裡是什麼地方,專門研究國家機密的……我現在不蓋房子了!我現在幫國家造飛機,造飛船……這些都是機密,連親爹親娘都不能告訴的機密!」
「根哥!你騙我!羅波都告訴我了!你為什麼騙我!」
猝!
……
苟二根渾身一抖,猛地又打開大門,雙眼暴睜:「羅波?他告訴你什麼了?」
這突然的面對面,不得了,熟悉的彼此,物是人非,倆都愣住了。
一言難盡。
趙秀玉原本確實有一肚子委屈要控訴苟二根,但好不容易見到自己「朝思暮想」的男人健康挺拔地站在面前,比過去氣質得多……這位本就溫柔安靜的姑娘倏地撲進了苟二根懷裡:「根哥……」
——莫錚同學剛下實驗室,背著一堆難題回來,遠遠,看到家門口相擁著一對男女?
臥槽!
竟是苟二根和身穿白棉襖的年輕小姐。
難道她就是傳說中的……民工的「未婚妻」……趙秀玉?
這真是個大難題!
「咳咳咳,室友條約第一款,本宿舍及本宿舍方圓二十米內,禁止異性戀!」
當即,「驚世駭俗」的言論炸進根子耳朵的同時,莫錚發了條微信給歐騰:「趙麻煩來了。」
呵呵,迅速見招拆招,看來歐騰在私底下沒少預防過這種突發情況麼?!
「來,趙小姐,我幫你拎包……站在門口作甚,快進去啊……」
莫錚慇勤地把趙麻煩請了進去。
(3)
11月24日,週日,17:33
歐騰點了根煙,定在航院宿舍客廳的沙發上,正襟危坐。
距離剛才他「風馳電掣」踹門而入的發狂形象已經過去十分鐘。
對面是苟二根和趙秀玉,旁邊是負責端茶倒水,正在切水果的莫錚。
奇特的組合,豈止尷尬沉默,莫錚逐漸笑成傻逼:「真巧,兩位貴客,晚上一起吃飯吧!」
歐騰惡劣地呼著吐著煙:「趙小姐,御茂草原一向禁止員工擅離職守,你是怎麼出來的?」
「歐先生,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其實剛才見到歐騰的一剎那,趙秀玉已經後悔了,難道自己主動找苟二根真的是一件不可饒恕的錯事嗎?但畢竟自己是苟二根老婆啊……她覺得現在只有誠誠實實交代,才對得起苟二根,對得起大老闆:「歐先生,我出來,是為了和根哥結婚的!」
「我真的給大領班打過招呼,他說至少得一個星期後才能回復我……可……可……可我和根哥的婚事已經拖了太久了……這次……這次真的太要緊了……能不能……請求您放我們一個月假……」
天啊,這一刻,苟二根也點了根煙,他筆直筆直地望著歐騰的眼睛,知道自己完蛋了!
「根哥……根哥……你倒是說句話啊……你快跟歐先生解釋解釋啊……」趙秀玉手腳出汗,焦躁地搶掉男人嘴上的煙頭:「苟二根你抽什麼抽啊……為啥一聲不吭……你咋不跟歐老闆請假啊……」
趙秀玉原本不是如此異想天開,苦苦糾纏的女人,這次,她真的有點發虛,被逼急了!
「我根哥一向不會說話……他心裡肯定無奈,非常想為您打工,非常怕丟了這份工作……我根哥真的特別敬業,最早跟著幾個包工頭干,後來跟著吳老闆干,他都是最早到最晚回……知道歐先生您是大老闆,他肯定會加倍賣力地幹!」可笑的村姑,調動畢生所掌握的為數不多的詞彙,誇張地讚美著自己男人,沒必要跟老闆說的,不該說的,都說了:「歐先生,求您千萬別生氣,我保證結婚後不再拖根哥的後腿,不再違規……我一定會舉雙手支持根哥的任何工作、竭盡所能照顧根哥!」
整個客廳,只剩下趙秀玉無奈而期盼的聲音,無人打斷,也無人回應,她緊抓著衣角,羞得滿臉漲紅,卻依然不停止:「歐先生,我和根哥已經……已經四年多!結婚……一輩子只有一次……我們明年一月九號到二月十五號請假……我保證我這輩子只跟您請這一次假……好嗎?!」
莫錚一向補刀不爽:「這輩子只請一次婚假不科學,就算趙小姐放棄病事假,還有產假。」
「生孩子?」趙秀玉不禁搖晃起根哥手臂,求救,卻毫無回應,她傻了:「生……生孩子……我不靠男人,我媽媽在,羅媽媽也在……反正根哥可以不用照顧我!」趙秀玉瞬間模糊了雙眼,當著三個大男人面,回答這種問題,連最親近的根哥都不能理解,不能幫忙說句話……一切沒什麼邏輯的邏輯徹底瓦解,單打獨鬥的姑娘暈乎了,語無倫次:「苟二根你是不是有別人了?不想要我了?」
「我沒有!趙秀玉!我這幾個月真的很忙很忙!」苟二根終於轉過頭,不看不知道,趙秀玉此刻彷彿梨花帶雨的失望神情,絕對稱得上#任何直男癌見猶憐#不為過……苟二根不忍看第二眼!
——所以,歐騰此刻的臉色簡直比烏克蘭局勢更難看!越理解那種不忍,他心裡越清楚:自己和趙秀玉沒法兒開戰!沒法兒比!大丈夫總不能裝可憐博男人同情……還真不稀罕蠢貨的同情!
「趙小姐,往後幾年,苟二根都很忙,你著急結婚,我隨時為你安排其他男人。」
(4)
噗!
「歐先生……您別開玩笑!您別嚇我!」趙秀玉比苟二根聰明不了多少,半斤八兩,到這份兒上,還沒發現這場「求請假」多麼邪門,多麼不正常……世上哪個大老闆閒得包辦員工老婆婚姻!
「可幹什麼活會這麼忙,忙得……連結婚都沒空嗎?」趙秀玉急,十萬火急,竟敢當面質疑破格錄用自己男人的「恩公」,卻依然沒質疑到重點:「歐先生,其實我……剛好想定在明年我三哥辦完他的酒後再辦酒……等於春節多放幾天假……如果實在沒辦法調日子……就春節一個星期也行!」
「趙小姐,你明知道苟二根欠我好幾百萬,往後無論什麼節,他都得在我辦公室裡過。」
「為什麼啊?」趙秀玉萬般無奈地摸上苟二根手背,愈發覺得歐騰果然不是通情達理、體恤民情的寬容老闆:「該工作時,根哥肯定不會馬虎……可……可……可哪有不讓員工放假的道理?」
莫錚歎了口氣,眼前的姑娘確實無辜,但自己站在歐騰陣營,必須維護歐騰利益:「苟二根確實要幫助董事長研究機密……趙小姐,先喝口水,我給你看一份武器協議,國家規矩不容破壞!」
武器協議?苟二根驚愕地瞪著莫錚送到趙秀玉手中的文件,該死的禽獸,準備真夠充分啊?
這一刻,歐騰瞥了苟二根一眼,飽含著各種複雜情愫,又看回趙秀玉:「男人想要成功,犧牲掉一兩個女人,一兩個家庭,很正常!為了苟二根的前途,請放棄跟他結婚,否則就是拖後腿!」
「歐……歐騰你……你瘋了?」苟二根斷斷不相信,歐騰竟敢當著自己面這麼威脅女人……
「根哥,歐先生他……他到底在說啥?放棄結婚?不能結婚?」趙秀玉害怕得連連靠緊苟二根,怎麼就想不出哪裡不對勁呢?只覺得歐先生太沒禮貌,已經觸及到自己的底線……她使勁抱住苟二根胳膊,該反應快時,不會慢:「歐先生,就算根哥打碎您的古董,欠您一大筆錢,您也不能讓他沒日沒夜地幹活!如果實在忙,實在機密,幾個月幾年,我都可以等,您沒權利讓根哥光棍一輩子!」
趙秀玉突然站起身,居高臨下只盯著自己男人,不顧後果,不顧前途渺茫:「苟二根!我明天早上就跟你去領證!確定了關係!我心裡便踏實了!過日子的底氣足了!我才能名正言順地等你!」
苟二根之前是憋著不說話,這會兒是被女人震撼得完全說不出話,趙秀玉竟敢直接和歐騰抬槓?變得如此大膽,是非分明,不畏強權……他原本已經不敢奢望她對自己的情分,不敢努力……
劇烈顫抖的手動作著!苟二根這種男人屬於大俗逼,總認為在外頭可以沒本事,在自己老婆面前絕不能孬種……此時此刻,男人當然無法再忍受,突然衝動,一躍而起,猛摟住女人!
苟二根仇視歐騰:「——麻煩歐先生放我個假,我明天想和趙秀玉去民政局。」
(5)
噗!
莫錚一口蘋果吐了出來。
僵持老半天,重要當事人在最後說出這麼一句蠢話。
莫錚目睹著歐騰烏雲密佈、全副武裝、你不仁別怪我不義的恐怖臉色預警。
簡直同情苟二根的智商:「既然你們之間如此堅不可摧,應該也不介意那些真相大白了。」
「不……不……」男人終於被戳中痛腳,放開女人,嗖地一下,跌坐到歐騰旁邊,雙手抱起歐騰的手,一遍遍揉搓著:「我錯了……你別衝動……歐先生……你答應過我……禁止任何人宣揚!」
猝!
歐騰頓時目光焦灼,恨不得當場來個久違熱吻,攻城略池,讓趙麻煩徹底死心。
但身為領導怎麼能如此招架不住?被一個蠢民工主動觸碰而已……!
歐騰表面淡漠,毫不理會苟二根,泰然自若閉上眼……
內心卻極力壓抑著,不可失控:「趙小姐,我重複一遍,御茂草原一向禁止員工擅離職守,你是怎麼出來的?」意料中,沉默一片,他吸完最後一口煙,又看回女人:「凱巖門禁系統很完整,所以我問到底誰敢放你出來?我不想知道你出來幹什麼!你不必瞎扯廢話!」
「歐先生,可我說的句句是心裡話!」前一秒有希望了,這一秒幾乎摸不著邊際,趙秀玉猶如從天堂掉進地獄,苟二根怎麼突然又變卦了呢?「根哥?你到底怎麼了?有什麼真相不能大白?」
「秀兒,聽根哥的話,我先送你去五星級賓館住,讓根哥單獨跟歐先生談談……」
「不!不!」趙秀玉早已經做好不撞南牆不回頭的準備!不回頭!
好。
歐騰親自站起來,將一疊資料,一隻錄音筆放上茶几。
「趙小姐,反正你我之間也算關係特殊,把話挑明也不錯。」
天啊,苟二根猛撲過去阻止歐騰:「求你了,別說,我們談談,單獨談談,你要幹什麼都讓你幹!歐騰!」破碎的聲音!他實在不敢相信禽獸會做得這麼絕?連最後一點尊嚴都不留給自己嗎?
「錚錚,求你幫我勸勸歐騰,求你……」苟二根一邊煽動救兵,一邊顫抖著手拆開那些文件袋,難道有自己的火果照之類的骯髒下流的證據……各種關於「醜聞曝光」的陰謀揣測迅速衍生!
但歐騰親自授意,真相必須大白,莫錚搖搖頭:「趙小姐,這是你的戶籍和身份證複印件,出生日期為:199x年6月6日,你算二十一週歲多,但根據警方最近的秘密走訪調查,你父母當年為了逃避超生罰款部分數額,謊報年齡,實際出生日期為199x3年7月16日,你今年才剛滿十八週歲。」
「這裡有一段你母親和你外婆的錄音。」
「?」苟二根呆在原地!趙秀玉只有十八歲?
「你們……憑什麼調查我……為什麼去打擾我父母,嗚嗚……」趙秀玉渾身涼透,又氣又恐懼,眼淚止不住掉落!像她這種保守婦女,觸及一點**都非常敏感!如今被這般侵犯,而且是影響領證計劃的嚴重**……趙秀玉捂著臉,終於絕望而無助地蹲了,嗚嗚……
「秀兒!」
威嚴一吼,竟是歐騰喚她名字。
下一秒,董事長跟著蹲了,親自擁住女人:「別激動,年輕是福,我幫你恢復正確年齡。」
趙秀玉頓時感到一股巨大力量囚困住自己,掙脫無門,呼吸不暢:「歐先生!放開我!」
「你記住,兩年內,你跟苟二根不合法!」
「……不合法,不代表我願意嫁給別人啊?」
趙秀玉被歐騰抱得喘不過氣,只見根哥還呆在原地,是不是倆都神經病發作了……
「歐騰!夠了!」尷尬開始,尷尬結束,莫錚勉強完成任務:「你們慢慢聊,我去炒菜。」
唯獨獨獨苟二根鬆了口氣,他沖趙秀玉點頭,暗示她冷靜,已經懶得阻止歐騰欺負自己女人?
其實是完全不擔心:
因為只要自己從背後稍微勾勾歐騰脖子,就能輕易替趙秀玉解圍。
因為苟二根萬分清楚,歐騰這種變態,喜歡的是男人。
因為他徹底發現,歐騰不敢傷害趙秀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