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鼎城公寓t2520號
（1）
明亮的公共通道,一片幽靜,只剩稀疏往來的腳步聲，這兩個男人相視對望了至少六十秒。
連苟二根的目光都那麼高深莫測……印刻在歐騰視線中，全部是民工顫抖的粗壯膀子,驚惶的難看表情,雖然維持著一副窩囊失措的老樣子，卻遠遠不止恐懼……他準備逃跑？應該要逃跑了罷！
快了……電梯正下到第五層，歐騰風輕雲淡地安慰道：「中午有飯局,我只能陪你一小時。」
然而,苟二根胸膛起伏，呼吸急促，一陣青白的臉色逐漸變紅，右手緊緊攥起拳頭,剛好，累贅的石膏已經拆除，一剎那，他選擇繃直五指，狂奔過去，啪！！！這民工當眾甩了歐騰一巴掌……
圍觀者紛紛瞠目結舌，眼珠落地，叮咚……非貴賓電梯開啟，頓時，歐騰朝那幾個保鏢迸發出鷹一般的目光，禁止追隨！！！他迅速摟住苟二根，連拖帶抬把男人架進轎廂，哧砰……轎門關閉。
下一秒，苟二根被重重推上牆壁，一股絕不容抵抗的力量，他可以清楚感受到身體動彈不得。
「你是不是放肆？」歐騰啞著嗓音低吼，臂腿並用，動了巨大勁兒，將民工死死壓在角落……
「滾。」苟二根暴怒地瞪射進歐騰的黑眸裡，充滿憎恨，充滿指責，充滿委屈……不留餘地。
「根子……」歐騰重重撫上民工的側臉，囂張地解釋道：「昨天，我確實不知道你在旁邊。」
苟二根無可奈何地瞋視著眼前不負責任的禽獸：「我懂了，不把人當人，你們會遭報應……」
頃刻間，他的語言被奪走！！！整個面部都籠罩著炙熱氣流，手腳喪失主動權的情況下，毫無退路躲避……無論苟二根怎麼竄逃腦袋，歐騰偏偏還是……硬要親到他，不要臉地含緊雙唇久久不放。
到底該怎麼辦啊？叮咚……居然任由電梯停在第十三層……正面對著轎門的民工眼睜睜望見電梯開啟，倏地，準備踏入的兩位身穿連體褲和牛仔裝的時髦小姐高聲尖叫：「rachel！有倆男人！」
嘖嘖，背面對著轎門的大名鼎鼎董事長，完全無所謂自己也算個公眾人物，只顧逮著苟二根愣愣地放鬆牙齒的機會，頓時，舌刃衝向深處……幸虧小姐們懶得搭乘這種曖昧的電梯，尷尬地離開了。
否則可憐的民工就要不堪羞恥鑽進地洞了……平平凡凡地活了二十多年，苟二根一直算個傳統保守的男青年，在公共場所，即使是跟女人是跟趙秀玉也不敢太膩歪的……何況這不折不扣的雄性。
他四肢僵硬，任由歐騰一遍一遍「樂此不疲」地翻轉吞噬著，不敢作任何掙扎，誰知道這禽獸還會不會使出更下流的招數啊？？？如今真沒有任何辦法，只能煎熬下去。
（2）
大概是無人操作，電梯直接上到頂樓，至少停止了三分鐘！叮咚……
突然，門外齊刷刷地衝進三位眉頭深鎖，表情凝重，貌似趕時間的中年男人！歐騰才終於退離開苟二根嘴巴，語無倫次：「不准再胡思亂想。乖乖跟我去做檢查。保證以後沒有任何人敢碰你。」
言而有信！一言九鼎！君無戲言！駟馬難追……土包子的腦袋裡跳躍出幾個成語，興奮不已。
他低吼：「歐騰，太好了，這可都是你說的，以後誰碰我，誰他媽就是孫子，就是王八蛋。」
「苟二根。苟二根。苟二根……你小子別他媽得寸進尺。」歐騰簡直憤怒大喊，操！！！自從遇見這姓苟的臭民工，原本很少暴躁，很少講漏洞話，很少旁若無人出洋相……的董事長一再反常。
歐騰雙手捧起苟二根的臉，一字一頓教育道：「語言可能只是維持人際關係的工具，目的是傳達一種附和表象……有些事件你根本不知道，所以無論我對孟拓持什麼態度，你就當作屁，放了。」
「反正，你不就是把我當作屁麼，求求你快放了！！！挑個好日子去倫敦找你未婚妻啊……」
「平常我說話你記不住，場面話記得倍兒清楚？」不知道歐騰哪根神經搭錯，甚至和民工上演起撕逼大戰：「美國總統在電話裡還跟老子稱兄道弟呢……為什麼他們政府扶持日本不扶持中國？」
頓時，旁邊三位中年男人向角落投去嘲笑的目光，八成以為哪家神經病醫院沒有鎖緊大門。
苟二根無語，放棄爭辯地垂下腦袋，連續搖頭，真後悔，他永遠也不要跟瘋子說話了！！！
叮咚……此刻，電梯已經停在第一層，呃……難道自己從二樓上到頂樓又下到一樓……
門外陸續踏入幾個男女，董事長偷偷摸摸地戴起帽子，架起墨鏡，果然意識到丟臉。
（3）
7月26日，星期五，上午11時36分。
仁濟亞醫院，第六層，骨外科住院部，高級病房，護理室。
歐騰端端正正坐在沙發上，紋絲不動地凝望著袁華老醫師為民工拆綁帶。
一片舒緩的鋼琴音樂中，苟二根左手舉著，右手直攥衣角，依然侷促得渾身發癢。
之前聽年輕的袁經博醫師描述過，這根尾指是利用兩邊的皮，拉緊，包裹住筋骨，再縫合……
如今卸掉繃帶，乍一看，除了親眼目睹殘缺部分導致民工心臟一縮，其他貌似恢復得不錯，記憶中的血肉模糊已經結痂？一條非常專業的線痕，鑲嵌著紅通通的新鮮肌膚……難道已經長出新皮？
隨即，袁老醫師開始清理傷口，動作極其熟練，去除淤血濃濁之類東西後，他為苟二根的無名指戴上一枚銀環……一條非常精緻閃亮的鏈條連接著半截尾指？？？天啊……這他媽什麼東西！！！
「二根，這是歐先生在德國廠家訂製的，根據你的型號特別做的義指。」袁老一邊解釋一邊把那半截柔韌的尾指套上民工的尾指：「這根只在治療期間使用，等你完全恢復，將會有三套成品。」
苟二根一頭霧水地盯著左手，以前只看見過假肢，還從未聽說過這麼「先進」的玲瓏產物==
「……這根義指算是醫療模型，我在裡面添加了敷料和營養液……幫助癒合。」袁老調整好最合適的位置，固定，外部又塗上一層藥膏，重新包裹繃帶……如此觀望，簡直像是一張完整的手掌。
唯獨多出一枚帶著鏈條的戒指？苟二根無法控制，不能不想歪，一瞬間臉色漲綠，綠透耳朵。
袁老醫師在床上放了個軟綿綿的圓柱抱枕：「來，二根，趴這裡，我給你打一針抗菌素……」
苟二根忐忑不安地動彈身子，剛露出屁股，就脊樑骨發涼，他不禁瞥了瞥歐騰……那禽獸正朝自己瞪射著邪惡的目光！！！終於體會到啥叫虎視眈眈了……愚蠢的壯漢百感交集，趕緊轉回腦袋。
從頭到尾，歐騰安靜地陪同、等待、窺探了檢查護理的無聊全過程，表情卻愈發和煦，看起來心情不錯……直到袁老醫師完成工作，迅速告辭：「……藥已經調配好，小博做完手術立刻過來。」
「沒關係，讓苟二根慢慢等他，你去忙罷。」目送自己聘請的醫務總監袁老離開病房，歐騰立刻坐到「牆邊」的床上，從側面緊緊抱住來不及挪走的男人，他握上那條無名指，竟玩笑道：「現在這個圈是純銀……等你完全恢復，把它換成帶鑽石的鉑金好不好啊？」董事長的語氣出奇地詼諧……
（4）
「你你你可別亂說……」苟二根使勁扭轉身子失敗，狠狠閉上眼，和這禽獸單獨相處，絕對需要修煉成萬羞不侵的神功，他忍不住倒苦水：「歐騰，被黑社會揍，說白了也跟你沒關係，都是我自己瞎了眼，莽莽撞撞地觸犯了海哥的禁忌……你能幫我治到這程度，確實不容易。」
苟二根撩起右袖，一條舊傷疤從肩頭斜斜烙過手臂，他疲憊地癱靠在歐騰懷裡歎息：「當年一段鋼筋從十幾樓砸下來，幸虧我靈活一跳，不然老早就小命嗚呼，落不到你手裡……
歐大老闆，你知道慶林木材加工廠麼！哼，這種小廠子你肯定不知道……去年十一月份，我們沙建幾個工友在裡邊找活幹。23號，本來是我去刨板，因為秀兒她哥做飼料生意虧本，一次一次來城裡借錢不借就摔鍋子打鬧，所以我沒去成……結果機器壞了還是咋的，替我刨板的臨時工老胡被鋸斷四根手指，唉，老胡太可憐，孤零零的老光棍，從小被拐賣到石岔村，人又矮又駝的……聽說老胡後來靠麥芽糖為生，背著鐵盒子，四處流浪。如今，報應循環，該落到我苟二根頭上！」
「你主動跟我說了這麼多話。第一次。」歐騰的目光些微發顫，剛鬆開控制，懷裡的男人立刻彈出老遠，一步一步往角落退……他箭步衝過去，從正面緊緊抱住苟二根：「根子。」
苟二根清楚感受著那個熟悉的寬厚胸膛，那股熟悉的強大力量……歐騰利用雙唇，重重地廝磨啃咬男人的脖子，霸道地貼在耳朵旁吐氣：「根子，龍振飛和海晴天，我肯定處理掉。」
「你還不明白啊？？？」頓時，苟二根急切地一把抓上歐騰後腦勺的頭髮：「我不報仇我不報仇我不報仇……小拇指少了一點也沒什麼大影響，我只是普通小老百姓，你他媽別給我招恨嘛！」
嘖嘖嘖，真他媽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歐騰俯視著蠢民工一副毫無鬥志的懦弱樣子，簡直比豬一樣的隊伍更令人噁心，董事長拗下苟二根放肆的爪子，一巴掌扣在頸上，正準備硬親過去……
手機來電，操……已經快十二點半，歐騰暴躁地接通：「馬上，仁濟亞外科樓後門等我。」
他猛力將苟二根壓向牆壁，決定在臨走前至少來個舌吻……下一秒，一陣脆亮的敲門聲。
「董事長，非常抱歉，今天上午原本和苟先生有預約，很遺憾我大學同學意外車禍，我們在手術室裡搶救了二百多分鐘，他終於脫離生命危險……」袁經博進入之時，歐騰已經端正坐回沙發。
像是為了逃避什麼不良舉動，故意製造出健康的假象似的，歐騰乾咳兩聲：「生命為大……
咳咳咳，你帶苟二根吃個營養午餐，下午全身體檢完，直接聯繫楊依霖接人，鼎城公寓。」
「是，所有會診報告會即時發到董事長郵箱。」袁醫師走到民工旁邊，禮貌微笑：「請。」
（5）
傍晚18時12分，街道兩側的霓虹燈開始「閃耀」地迎接著璀璨星空，絡繹不絕的機動物體如同螞蟻集結穿行，拖著一屁股骯髒的尾氣，擁擠在一條一條馬路上，愈發緩慢，市中心又要堵了麼……
好不容易，一輛白色豪車終於開進位於cbd西擴區域的高級公寓，區安鼎城的地下車庫。一位身穿鏤空露肩白蕾絲的172cm高挑美女從駕駛座優雅落地，螢光藍超短褲，尖頭平底鞋，單肩背著一個方正形名牌包……這位正是區安集團董事長的要務秘書，楊依霖小姐，目前和前男友同居在這座公寓。
「到了啦，苟先生，你別再發愣了……」她開啟後座門，隨即，走下來一位肥壯的鄉土男人。
已經眼花繚亂繚亂眼花的民工，百味雜陳地跟著氣場極大的楊小姐，他永遠都無法忘記之前在區安大廈被這個女人目睹過慘狀……但如今，趙秀玉還在歐騰手裡，苟二根是絕對不可能反抗了……
「鼎城公寓基本是由一幢46層超高樓和環繞中央五幢36層高樓組成，按金木水火土命名，歐先生名下的私人房產是木樓，普通標準層，第25層t2520號，面積625平方米……」楊依霖帶領民工走過迎賓花園，大理石通道，進入木樓電梯大堂：「苟二根！我說了這麼久！你到底能不能記住路線！」
點頭，趕緊點點頭，對，這民工極少極少和美女單獨相處，特別楊依霖那v領低胸裝，早就導致心臟負荷，鼻血膨脹……當然了，苟二根不僅患有歐騰恐懼症，更患有美女恐懼症，他深垂下腦袋。
「記住，密碼19**0205，快進來！」楊依霖又熱又累地拎起一隻茶杯墊扇扇子，一瞬間，高貴冷艷的形象蕩然無存，她將一袋通行證放在玄關處酒吧檯：「歐先生給你配的出入卡，停車位卡……」
苟二根目瞪口呆地觀望著眼前的豪華住宅，呵呵，不止擁有別墅才叫檔次，終於，這土包子有點明白了，能在寸土寸金的地兒買套房也叫檔次麼！畢竟對奢侈沒什麼概念，他還是小看歐騰了。
美女指揮民工進入偌大的開放式廚房，面對長條玻璃台上一大堆食材，楊依霖哈哈笑：「歐先生命令你盡情施展廚藝，今天下班後，他要嘗嘗你的口味……趕緊開始煮吧，苟二根！」
一件圍裙降落在民工懷裡，他無限尷尬：「不不不，我哪懂歐騰的口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