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星期天,18時36分。
苟二根愣愣怔怔地眺望著遠方,侷促不安地發顫……
除去受傷昏迷那晚,這是他第一次在清醒情況下,身臨御茂草原最中央,最高層,最威嚴的建築凱巖大樓的正門!走後門走多的人,光明正大起來難免做賊心虛,此刻怛然失色的民工就是寫照。
不足百平方米的方正前院,幽閉,肅穆,簡單……草坪與彎道交錯,夕陽與燕雀齊飛,苟二根被落霞晃了眼,歪歪斜斜地站在十八步台階上弧形門廊角落,旁邊七座擎天石柱,每隔280cm一座……
「苟先生,我們前幾天見過面,匆匆忙忙,或許你已經忘記……」一位白髮蒼蒼前輩,身穿黑色唐裝,拄著沉香枴杖,乍看起來德高望重:「我是歐騰的姥爺,早應該請你吃個飯,好好談談。」
苟二根連「你好」倆字也說不出口,震驚得搖頭,又目睹背後幾個一班男傭和便衣保鏢,害怕得連連後退,倏!傳來一陣腳步聲,這壯漢趕緊轉身,只見徐管家拉著一隻旅行箱,迅速靠近自己。
「苟先生,很抱歉,上次全怪我辦事太草率!」呵呵,徐管家之前可沒料到歐騰會不顧顏老阻攔硬去找這民工,吃一塹長一智,這回的計劃總要天衣無縫了吧?中年男人鄭重解釋道:「歐先生原本規定,除去他自己和安子烈的車自由進出外,任何機動車只能停在車庫,禁止駛入大樓區域,恰逢今日警衛隊隊長端木良請假三天,御茂草原的安保系統暫由阿軍接管,阿軍欠顏老幾個人情,破例違反歐先生規定,讓曹醫師開車進來……顯然,顏老為了成功送你離開,甚至宣稱自己心臟病復發!」
「啊!啊!我怎麼離開???」邏輯太複雜,苟二根一時半會兒聽不懂,竟悲哀一句:「就算我成功逃出去……歐……歐騰還會來抓我……肯定還會!他都多少次了!我老婆已經在這上班……」
顏老站到苟二根旁邊,親切地挽住他一條胳膊,引領壯漢下著台階:「你想不想離開歐騰?」
「想!想!」民工剛要抽手,看這老公公的樣子實在太慈祥,才作罷……
——不禁輕輕喃喃:「我們沒在一起……是他……是他逼我。」
(2)
聲音愈發低沉,顏老差點沒聽見:「想離開最好。苟先生,和你牽扯上,對歐騰對我們家族對整個集團及旗下所有公司,都是巨大醜聞!對你個人,也是醜聞!實不相瞞,三年內,歐騰和穆小姐肯定會如期舉行婚禮,所以,趁早走你趁早解脫……身為男人,相信你明白身為男人應該存在的價值是什麼……非常希望明天你願意邀請趙秀玉小姐去民政局登記結婚,越快越好,我必定厚禮祝賀。」
「曹醫師的車進來了!」徐管家拍拍苟二根肩膀,誠懇提醒道:「警衛隊不敢搜查顏老的車,只要躲進後備箱,我將親自護送你離開,保證萬無一失!這回,我先接你去青禾假日酒店,明早九點再準時來接趙秀玉小姐……領完證,青禾的大堂經理直接帶你們上飛機,到新加坡隱居一段時間……
一切費用由青禾假日酒店贊助,公寓,汽車,寵物……他們盡全力滿足苟先生的任何需求。」
苟二根心跳加速得連胃裡都在沸騰,空蕩的腦袋脹得發痛,這些「暴風雨」降臨得太快了……
「顏老知道苟先生非常不願意被侵犯,為了你和歐先生的前途著想,如此兩全其美。」徐管家開啟後備箱,為民工鋪上一塊柔軟的棉毯:「上車吧!別猶豫……如果驚動吳雲,所有計劃泡湯。」
在不缺物質條件的情況下,自由和平等的吸引力往往令人鬼迷心竅,這壯漢又是比較容易聽信讒言的那類蠢貨,面對花言巧語很難分析到風險,砰!一陣移動輕風,苟二根果然選擇爬進後備箱。
又能擺脫禽獸,又能娶了趙秀玉,又能旅遊……如此天大的好事美事,他怎麼可能不遵命啊?
司機極速駕駛,曹醫師和徐管家坐在後座,前方鐵藝柵欄開啟,還沒來得及擔憂,這輛黑車已經衝出戒備森嚴,警衛站崗的豪宅,兩位中年老男人相視一笑,正放下心放下膽的時候……猝!!!
(3)
「停車!!!」
19時16分,東南方向,九八光公路,第一個十字路口……
——身穿11號籃球衣的小男孩,身穿一班班服的男傭,一齊張開雙臂,側平舉,當場擋車。
「二根哥哥失蹤一小時,這裡發現可疑車輛,我們要搜查!!!」清脆響亮的童聲,正是小賀:「男傭羅波叫走他後,解釋不清,行為可疑……歐叔叔臨走前特別交代我預防二根哥哥逃跑。」
「吳雲……還不快把小賀抱開???」徐管家滿臉陰鬱,搖下車窗大吼:「你放肆!!!」
徐管家根本沒空管他們怎麼知道自己這輛車有問題,怎麼知道自己選擇凱巖大樓正門,怎麼知道自己走這條路……反正已經離開御茂草原,必須把民工送走:「顏老做的決定,都是為歐先生好。
——你們縱容歐先生犯錯,後果會不堪設想……」
下一秒,徐管家關閉車窗,號令司機:「開車。迅速。」
發動機轟鳴,正在飛出百米的一剎那,四面八方,三輛跑車,三輛機車同時包圍而上……
哧哧哧!卡卡卡!哧卡……連續好幾重剎車聲,只見跑車立刻將徐管家堵得嚴嚴實實,一左一右的機車駕駛員卸帽跳下,箭步狂奔過去,安子烈拎槍,抵在曹醫師的司機頭頂:「後備箱鑰匙。」
(4)
黑暗中,苟二根複雜的思維和情緒也隨著發動機一顛一簸!那晚,糊里糊塗地摸黑去找可能被撞死的老闆……那晚,糊里糊塗地上了歐騰的污穢車……那晚,糊里糊塗地答應幫助龍振飛做事……
如今唉,又敢糊里糊塗地鑽進徐管家所謂的「安全躲避」區域?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老公公有句話非常戳中軟肋,他理解,歐騰找誰不好,找自己這種什麼都不是的東西,怎麼能不拖後腿啊?歐騰再色,再不要臉,再品味差,再性情變態,這些都是醜聞!苟二根走得心服口服。
因為100%相信任何長輩都無法接受,所以這蠢貨90%+相信歐騰的姥爺是真心幫助自己,以至於周圍喇叭聲爆炸,疾馳的黑車突然緊急剎車,苟二根也不害怕了……還以為碰上堵車,準備睡一覺。
——於是,當後備箱蓋子抬起時,大家目睹的就是這一坨蜷縮裡面肆意「休憩」的人肉,腿腳胡亂分開,架撐在鋼板上,t恤掀著,暴露出被擠成幾個游泳圈的肚子……嘖嘖,安子烈是絕對不可能對這種邋遢粗漢產生好感的:「快給我滾起來!」若非歐騰強硬懇求,他更是絕對不可能違反顏老。
「凶毛凶!」龍振飛斜安子烈一眼,捋一捋標準髮際線,彎腰,一把摟住後備箱內驚慌失措到已經彈坐起的民工:「根子弟,又逃跑就是你不對了……我們昨天說好一起協助警方剿滅春普堂!」
「哪有說好???我都說我不報仇……我他媽再也不想見到什麼海哥!」苟二根憤怒而無奈爬出後備箱,剛落地就望見周圍一排黑車……一群黑軍制服保鏢,貌似正在和徐管家交涉著什麼鬼……
一瞬間把這蠢民工的氣勢嚇沒了:「安先生,安先生……求求你放了我!歐騰的姥爺都……」
「你閉嘴!」安子烈嫌棄卻不得不鉗住苟二根手臂,抓牢,猛往前拖:「祥叔,董事長的命令永遠是我第一任務,我必須帶他走……暫時將民工安置到藍浮雲,等歐騰回來我親自向顏老致歉。」
「安……安子烈……你放開我……」苟二根破碎的吼叫被一路跟隨的龍振飛打斷:「你連歐騰都幹不過,就別在薛上校這瞎掙扎了。」三少爺又忍不住捋一捋民工糟亂飛翹的頭髮:「認命吧。」
(5)
此刻,安子烈,龍振飛,苟二根這三個原本八竿子打不著的青壯年男人,機緣巧合併肩同行。
「謝謝小賀,你的分析非常正確。」安子烈粗獷一笑,誇獎小男孩:「不愧是爽爺的徒弟!」
「……突然心臟病復發,肯定要往凱巖正門,東南方向,從九八光公路去仁濟亞醫院最近。」
大領班吳雲不禁摸摸小賀腦袋,這小朋友真招人喜歡:「安先生放心,我會照顧好二少爺。」
下一動作,安子烈雷厲風行地把苟二根押上一輛灰白色跑車,頓時沖龍振飛大吼:「你開。」
一款華麗霸氣的豪車,土包子掉著下巴,撞識歐騰以後,不止智商不夠用,神經不夠用,甚至連呼吸都不夠用……一件接一件「危險」壞事,一個接一個「恐怖」災難,苟二根幾乎要窒息了……
一百八十度大調頭,方向改變,龍振飛簡直玩了漂移,朝松柏康公路疾馳:「目標藍浮雲!」
7月21日,21時21分。
安和藍浮雲高爾夫度假村,橙冰水莊園,一間小型餐廳。
全木質,木屋木櫃木桌木椅……周圍的蠟燭火苗不斷閃爍,惹得苟二根暈眩不已……
盤子裡剩餘大半牛排,但在右手邊安子烈,對面龍振飛的注視下,叉起一塊都顯得非常艱難。
「不想吃就別吃!」安子烈不耐煩,瞥見民工一副扭捏樣子,對這種男人怎麼可能有好臉色?
龍振飛為民工端來鮮果汁,饒有趣味地盯著安子烈,胡說八道:「吼毛吼,讓歐夫人吃飽。」
「你們……你們帶我來這裡幹嘛啊???」莫名其妙進入陌生地方,苟二根不下詢問十遍……
可惜對他來說,哪裡不是陌生,呵呵,難道現在御茂草原已經算熟悉麼……正當下,安子烈的手機終於響起,死板黑暗的臉色才稍微有些人氣,接通,只簡單一句:「董事長放心,一切妥當。」
隨即,龍振飛抓出一台筆記本,迅速丟到苟二根面前……安子烈正正繞到苟二根背後,輸入密碼開啟facetime,轟!!!屏幕驟然跳出一張討厭的,噁心的,囂張的……永遠不想見到的禽獸臉。
「苟二根。」歐騰竟一身白襯衫,甚至打著黑領帶,根據畫面中背景顯示,絕對是在辦公室。
哇操!電腦裡的禽獸說話了……苟二根緊張地雙眸瞪圓,雙手捂臉……
嘖嘖,安子烈使勁按住這蠢民工肩膀:「乖乖和董事長視頻!」
(6)
「苟二根。」歐騰穩穩叫喚著,神態平靜,貌似心情不錯:「聽說你答應顏老隱居新加坡?」
「說話!」安子烈在耳畔高聲號令,徹徹底底威脅氣勢,逼得民工不敢沉默:「我,我……」
「你真以為出了國就能自由自在地和那女人逍遙快活享受熱炕頭嗎?」歐騰居然講話不停頓!
「哈哈哈……」聽著彷彿妒忌的語氣,旁邊的龍振飛忍俊不禁:「根子弟弟,看看我們歐大老闆是不是吃醋了……以你和趙秀玉的現狀,這可是一大醋!」毫無遮攔的嘴巴,立刻被安子烈摀住。
歐先生卻也不尷尬,不在乎,不避諱……簡直算是默認了:「只要我想,追你,易如反掌。」
「你追啥追啊!」苟二根端起紅酒喝光,雞皮疙瘩掉一地,他心底大概覺著歐騰更不要臉了。
「騰哥,根子害羞得滿面泛紅。」龍振飛扒開安子烈手指,硬要調侃:「話總是說的輕巧,本少爺初步預算,追他,起碼掉你三層皮……免費給歐先生支個招,不瞭解一個人時,該溫柔一點!」
「我的意思是無論誰逃跑,都能追捕……操!」歐騰語塞,終於狼狽,苟二根這種蠢貨想歪就懶得計較了,龍振飛明顯在故意諷刺,更沒必要……解釋個屁?不知道歐先生哪根神經被戳中,突然泛紅的臉色看起來非常不爽:「今夜?三少爺即將身無分文,卻還如此悠閒,樂觀精神值得讚頌。」
「歐騰,你他媽……」一瞬間,龍振飛咬牙切齒,滿面朝氣消耗殆盡:「對啊,歐大老闆太抬舉本少爺了,今夜,托您的福,龍氏家族正式負債纍纍……我現在比苟二根更窮,可以去搬磚了。」
安子烈撫上龍振飛後背,悄悄於耳畔安慰:「放心,董事長已經答應,讓你以高層身份加入區安集團董事會。」但目睹三少爺逞強不下去的樣子,他忍不住十指交扣這男人:「一切並沒有你想像中那麼糟糕,恆版實業欠下的幾筆巨款和歐騰並無直接關係……只要你忠誠,我肯定是個好同事。」
歐騰冷冷推薦:「豐億公司,除了霧谷娛樂產業回歸日本控股集團,其他所有趕緊宣佈破產。
——剩下的爛攤子與其便宜老外,不如和平讓給我們區安集團……為國企,為祖國做貢獻!」
「整個恆版實業都被區安集團融合,還差我這一個小公司麼?」可惜龍振飛沒有任何底氣了。
……
(7)
不管他們對峙多久,從頭到尾,苟二根確實一個字都搞不懂,呵呵,即使聽見價值上百萬上千萬的商業機密,作為一個笨蛋,打死也掙不到這筆錢……他默默盯著地板,耳畔不知道第幾次響起:
「抬頭!」
可自己為什麼要旁觀禽獸談那些……就算真是很吊的工作!
苟二根仍舊一副越來越苦瓜的臉色,非常不爽:「歐騰,我到底啥時候能回御茂草原???」
「……」出乎意料的質問,令歐先生有些詫異,甚至熱血沸騰,難道這民工是……想家嗎……
「秀兒,趙秀玉一個人留在御茂草原我不放心。」恐怕因為禽獸在電腦裡吧?否則苟二根怎麼敢直接流露出這般「煞風景」的請示:「歐大老闆,求求你,讓我回御茂草原……保證不逃跑了。」
「苟二根!」
歐騰怒吼,巨大聲音震得揚聲器都發了喳喳……這不知好歹的蠢貨!
「對不起!對不起行不行?別生氣,都是我的錯啊,只要你保證趙秀玉好,我……我就……」
「好,保證好,只要你以後什麼都聽我的。」歐騰重重拍了辦公桌一掌,手心火辣辣卻無知覺。
苟二根悲哀地點點頭,此時此刻,他終於有些發現這禽獸同意接一個村姑進豪門的惡劣目的了。
摸清底細,握準把柄,戳中軟肋……才能為所欲為,控制人:「暫時不要回去,顏老肯定還會想方設法送你出國,軟禁起來,到時候照樣沒自由!」歐騰接到秘書催促,於是瞪著眼命令:「學會操作網絡視頻,我每天晚上不定時聯繫你……乖乖呆在藍浮雲,那兒環境不錯,我下週日來接你……」
望著民工仍舊焦慮的表情,歐騰破天荒歎了口氣:「安子烈!你……把趙秀玉也接過去吧。」
「真的嗎???」一剎那,苟二根簡直像被打了雞血,止不住眉開眼笑:「真的嗎???」
「我警告你,要是敢跟她做什麼……我還有兩個會!」歐騰最終沒說出口,甩椅離開電腦。
(8)
7月22日,星期一,00時56分,橙冰水莊園,木屋套間,臥室。
一位身穿白色浴袍的健壯男人依偎木窗邊抽雪茄,五官依然那麼分明,輪廓依然那麼英俊,微開的領口暴露出線條均勻的胸膛,誘惑著每個狩獵者……安子烈邁出浴室,箭步而去,牢牢地從背後擁住龍振飛,一段冗長吸氣,他緊緊閉眼,唇貼上對方脖子,彷彿一再膜拜著,感受著,確認著這個男人是真的靠在自己懷裡:「我想你,明知道你不是個好東西,還是想你……我敢肯定,我已經……」
「安子烈!」龍振飛一把撐開男人胸膛,逕直走向陽台:「廢話少說,我們談點實質性。」
「你想聽什麼?」安子烈又衝過去,猛烈地,正面抱住龍振飛:「雖然你的別墅,你的車,你的一切都被銀行封了……但你還是很值錢,龍振飛!」
作者有話要說:龍振飛再那麼渣,罰他當挖煤挖礦工!
《重生之帥少落井》奮鬥文,沒戀愛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