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只有兩個輪子,搖搖晃晃的恐怖東西,小根子非常懼怕,印象中媽媽總說學會騎自行車,就能同大姐一起多幫家裡幹活?他可不想變成苟文英那樣,整天「起早貪黑」像個小太婆一般操勞幸累。
苟家顯然是有些重男輕女,小英子從四歲基本負責三餐煮飯,拌搾菜蒸豆腐燉雞蛋簡單類,她也很快學會。父母原先對苟二根格外照顧,奶奶更寵慣,讓寶貝孫子掃地都不忍心,經常教訓羅珍珠不要逼小根子去割豬草……這種種,苟文英雖看在眼裡,暗暗流淚,但卻非常爭氣,敏感早熟的小英子心底有自己的打算,偏偏她天生力氣大精神足,下地進棚,爬坡上山,挑沙子搭架子,絕不叫苦。
大姐腳踏實地,為粗俗而溫暖的貧農家庭默默奉獻,清晨,做完廚房任務,又喂雞喂鴨,和羅珍珠到村頭擺菜攤,賣掉後,與她爹她奶奶,三叔苟洪西,以及眾人手匯合,一起下田準備進行當年的大工程,砍掉所有山楂樹,花椒樹……改種玉米,紅薯……日復一日,苟文英終於靠勤快揚了名。
虎皮山村,無人不讚苟家大姐厲害,男女老少都喜歡她,小根子卻對苟文英敬而遠之,他雖懵懵傻傻不懂事,但總感覺大姐不停晃動的身影又威風又凶悍!陰沉沉的天空,乾燥的下午,小根子第一次跟隨背著籮筐,執著鐮刀的母親去割豬草,遠遠望見苟文英騎一輛小自行車「嗖……」一下從池塘近到跟前,哇哇大哭:「媽媽,我把藥送到爺爺家了,他不認識我了,爺爺已經不認識我了……」
小根子當時還不明白爺爺嚴重腦中風,半身不遂,臥床不起了……嗚,他更無法預料到,經常給自己講故事的爺爺,將不久於人世……他一直呆呆轉著眼珠,呆呆拔著野草,什麼時候才能去玩?
輾轉幾個地方,小根子背上的小籮筐仍舊未塞滿,後來居上的小英子因為熟練使用鐮刀,已經在自行車尾巴上綁好倆籮筐,母親的一輛破三輪車鎖在牛叔叔的雜貨店裡,裝滿一桶桶腥膻發臭的泔水、死魚、爛蔬菜混雜……太陽逐漸滑落,羅珍珠艱難堆放完豬草,只留下丁點空位給苟二根坐……
(2)
「臭根子,帶你來盡給娘添麻煩!」羅珍珠數落著:「不會幹活,看你長大怎麼娶媳婦兒!」
即使嘴上數落,心底也還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捨不得真讓兒子像女兒一樣幹活,當時苟家決定培養苟二根讀書考大學,光宗耀祖來著……直到小根子快滿六週歲那年,12月份,新男娃苟福貴小弟弟健康出生,終於,導致父母對老二的寵慣態度大幅度轉變,嚴厲管教,逐漸發現苟二根各種偷懶壞毛病!連一貫疼孫子的奶奶都動搖了……羅珍珠決定讓他學騎自行車時,小根子已經六週歲有半。
嘖嘖,母親是決定開始訓練苟二根干各種活,可不嘗試不知道,她沒想到這兒子膽小如鼠。
家院門前,一條窄巷馬馬虎虎還算平坦,小根子使勁掙脫羅珍珠禁錮的手,左右扭動,幾乎要跪下滾鑽進兩側的泥巴堆裡:「嗚嗚,不學,我不學……」他非常害怕,騎車會摔得滿身傷,不……
旁邊停著一輛不算破舊的粉色自行車,女士斜槓,20寸,這是苟文英八週歲生日時,爺爺送她的禮物,坐墊已經調至最低,約高70厘米左右,當時,小根子約高135厘米左右,腳無法踮到地。
「學不學?不學是不是?走!不乖乖聽話必須關起來!以後你永遠睡豬圈……」忍無可忍的羅珍珠又摔了小根子兩個巴掌,一邊拖人,一邊自言自語:「造孽,就怪我小時候沒有好好治你……」
「嗚嗚嗚,不去豬圈……」小根子哇哇大哭,眼淚鼻涕橫流,他被鎖過豬圈好幾次,簡直是要命的難受,為什麼非得強逼?小根子哽咽著:「學,我學……」話音剛落,立刻,他哭得更絕望了。
哆嗦的男孩坐上墊,死死抓緊車把,羅珍珠準備繞到背後扶尾巴,剛一鬆手,苟二根瞬間將擺頭九十度一轉,整輛車重心偏移,連他娘都來不及施力彌補,顫抖的小根子「崩……」猛栽倒……
「不能亂拐彎!擺頭朝中央向前……」羅珍珠急忙攙起兒子,一邊拍他身上灰塵:「哭哭哭,臭根子就知道哭,一點常識沒有?我怎麼生出你這種笨蛋?」一邊拉起車,又開始囉嗦:「你大姐學騎只花三小時,我看看你個造孽東西要耗幾天……擺頭和尾巴我都給你扶住,腳開始踩,踩一圈!」
小根子忍痛憋著恐懼,每踩一圈,彷彿渾身在抽搐,他感覺自己一輩子也學不會騎自行車。
「來回三遍了,你有點感覺了麼?試試看自己騎?媽媽放手幾秒……」可惜羅珍珠一放手苟二根就跌倒,循環跌倒,手肘、膝蓋磨破出血,又磨破出血,逐漸夜幕降臨,逐漸已經連續好幾天!
(3)
熬到週末傍晚,苟文英和西三叔從爺爺家幫忙回來:「我教根子?」大姐衝至母親跟前……
九歲的小英子身上似乎都沒什麼稚氣,紅撲撲的臉頰,些許雀斑,她急促喘息著,倏地跨坐上自行車後座,雙腿撐地:「根子,大姐給你平衡住,你怎麼轉彎都不會倒,趕緊麻利地往前騎!」
包括站在旁邊的西三叔也鼓勵道:「根子加油,學會了,今晚有牛肉吃……」基本被母親各種威脅強逼訓練了快一星期的苟二根,還是有些小進步,苟文英坐在後座,自行車咋不怎麼搖晃了?
轟然,小根子冒出一股魄力,勇敢往前踩:「啊……」竟直接帶著苟文英騎出窄巷,他緊張地大汗淋漓,濕掉車把……這是一條大概寬四米的水泥街道,兩側生滿綠油油的野草,卻都是土坑。
大姐雖早熟,畢竟是個小孩子,難怪考慮不周全,當她選擇悄悄離開,嘗試讓苟二根騎一段距離的時候,真心沒料到會釀成悲慘結果?下一刻,自行車又開始搖搖晃晃,一路斜行,小英子再怎麼瘋狂奔跑也追不上了!高估弟弟技術的苟文英,目睹著小根子連人帶車一齊往土坑滾摔下去。
——痛,劇痛,一剎那,苟二根猛睜脹開眼,昏黃濛濛暗的白熾燈光線下,瞥見媽媽、奶奶坐在床頭歎氣,苟文英端一碗排骨湯到小根子面前,邊哭邊說:「你咋不爭氣?大姐好心好意教你!」
——痛,劇痛,一剎那,苟二根猛睜脹開眼,手上腿上都纏裹著黑乎乎膏藥,老中醫明確判斷他手腳又錯位又骨折!羅珍珠一邊為兒子按摩一邊抱怨:「唉,你爹臥床,你也不給娘省事?後天還得到城裡醫院燒錢!你乾脆去死……」小根子臉色蒼白,腦袋翻滾老中醫形容的「骨折」兩個字,難道是骨頭折斷?嗚嗚嗚嗚,骨頭折斷能長回來嗎?手腳輕輕一抬就疼得發抖,自己是不是要殘廢了?
——痛,劇痛,一剎那,苟二根猛睜脹開眼,天花板似乎飄浮著螢光仙龍,一圈五角星形狀的雙層水晶吊燈,四面八方格局怪異,這房間竟呈五角星形狀?左側三角排列六大片落地窗,躺在四米正方形大床上的民工甚至可以清楚仰望夜幕,各種led……他算終於被重疊不斷的「噩夢」驚醒……
「叮叮叮……」聲響,一圈吊燈乍亮,整個房間通明,藍玻璃門滑開,兩位身穿粉色線衣的英俊男人一邊彼此細語,一邊邁步近床沿,沖苟二根微笑:「歐騰先生將來接您,小藍負責臨走指導。」
猝然,苟二根洶湧一陣驚惶,彷彿幾種電流從頭頂燒到腳底,他們說歐騰?歐騰!歐騰……
(4)
區安集團大廈,頂樓會議室,已經很久沒像今晚這般混亂,數十位儀表堂堂的董事高層,各個蹙額顰眉,愁雲滿面:「歐騰,福敦酒店爆炸前,一家報紙稱有不法分子恐嚇奧凱,爆炸後,網絡誇張曝光其是深受奧凱欺詐、逼迫、殘害的勞務工,我們名門正派企業,不能摻雜太多顆老鼠屎……」
「歐騰,這兩天你不該鬆懈!」李項榮按滅第三根煙,無奈指責:「關於區安、奧凱集團各種新聞簡直鋪天蓋地,一旦引起群眾熱議,活躍得就不僅是財經媒體!連去年一些二三線城市的業主罵區安鼎城是紙裝修,主管經理貪污受賄,銷售部違規,甚至拖欠工資,毆打農民工……大處小處都被搞成專題討論!做房地產出點破事無所謂,但矛頭同時指向,說明敵人準備充分,只差報復時機!」
「我小看了龍振飛。」歐騰鄭重宣告:「二個月內,徹底解決豐億,交給安子烈全權負責。」
一位肥胖的股東站起身,憤憤不平沖歐騰大吼:「董事長,我們大部分都不信任安子烈,您要麼親自處理,要麼讓李項榮處理,區安現在處於風口浪尖上,八成是您硬選安子烈當總裁的結果!」
區安前任總裁方言先生也諷刺道:「最重要的是昨夜,主流媒體金融全時訊報道,警方正調查歐騰董事長年輕時,涉嫌在區頁有限公司的母公司,安達華夏國際集團的股票大跌前,清空持股,賣光所有基金……新聞竟敢持續十幾分鐘,報道稱歐騰早期,通過內線交易,非法套現巨額贓款……」
「閉嘴!」歐騰的臉色頓時陰沉,分享成功學可以,但他種種不足掛齒的過去,禁止探究!
「董事長為什麼接近爆炸現場?」一位高瘦的花甲老太婆抖嗓,也開始質問歐騰:「一個無關緊要的老百姓,需要你歐騰親自出面救援?哼,說是宏基工程師我怎麼那麼不相信?你竟敢開微博澄清他不是恐怖分子?微博名字為什麼選取落地歸根?歐騰,你在辦公室干的糊塗事我不屑提醒……」
「我也非常失望!歐騰還是太年輕!急躁?衝動?」一位嚴肅的古稀老頭子又接話教育:「既然是認證帳號,老騰落地歸根?簡直是誤導青少年的詞!堂堂董事長將成語胡亂拆組,成何體統?」
下一秒,歐騰的臉色已經難看至極,立刻拍桌:「輪番針對我,毫無意義,再沒人提出有建設性的還擊策略,以後qa-s系列會議別再叫我參加!」說罷,他迅速甩椅,轉頭往外走,唐國孝追上剛邁出內廳的歐騰,高聲喝斥:「現在變成這副狂妄樣子,當場都是老前輩老股東!你想獨攬大權麼?」
「唐師傅誤會了……」歐騰克制著惱火,嚴肅表態:「我只是不想浪費時間聽你們無聊訓誡。」
「去抓那個苟二根就很有時間?」唐國孝直截了當:「我已經調查過他,你必須趁早了斷!」
不知觸動了哪根神經,一貫冷靜的歐騰,居然隨手拎起地球儀往地上摔:「這是我的私事!」
「歐騰,私事確實不用匯報,但憑你的身份地位,如果為所欲為,太重視私事……」唐國孝前輩怒捶牆壁:「會輕易被人抓住弱點!奧凱新任董事局主席選舉要到了,歐騰,你還是無懈可擊麼?」
「我,不希望苟二根被任何人牽扯進工作……」歐騰凶狠瞪著唐國孝,咬牙切齒:「禁止!」
(5)
指紋權限認證成功,衝進董事長辦公室,目睹安子烈和龍振飛,並肩,靠坐在沙發上恭候……
「苟二根人在哪裡?」歐騰徑直逼近三少爺,惱火彎肘,毫無風度地橫抵住男人脖子:「信不信我掐死你?」瞥見已經凌晨00時19分,仍舊看不到苟二根一絲身影,難怪歐騰「暴跳如雷」麼?
「董事長,龍振飛全部交代了……」安子烈抱開歐騰,忐忑解釋:「我正準備報告此事……」
看到歐騰凶狠的眸光轉向自己,安子烈非常無奈:「董事長,我已經跟蕭氏聯繫過,確認那個民工現被收押於海市蜃樓別墅區,在春普堂堂主海晴天手上,必須您親自攜誠意去接,他才肯放人。」
「誠意是指禮物。」龍振飛補充道:「您送人送東西都可以,但海晴天是個變態,如何過關斬將恐怕就得看歐先生的本事了!朝陽晴豹不怕痛,不怕窮,不怕死,不怕疾病,不怕坐牢,只怕……」
「龍振飛!你他媽竟敢……」歐騰粗魯打斷三少爺的話,著名精神病患者他自然有所耳聞!惱火頓時大冒三丈,抽出腰間一把手槍,對準正笑得極狡猾的男人:「這年頭不怕死的人真他媽多!」
愈發不可收拾?安子烈不得不對董事長動武,一招赤手奪槍,牢牢抱住歐騰:「冷靜,您犯不著為個民工生這麼大氣,龍振飛故意煽動區安跟幫派對峙,沒必要讓他得逞!」忠言不算逆耳……
「詳查春普堂資料,馬上……」歐騰大力掙脫掉安子烈,毋庸置疑:「我親自去見海晴天。」
「哈哈哈,苟二根這麼討人喜歡?說不定海晴天也不會虧待他……」龍振飛攔截歐騰,奸笑得更燦爛:「再答應我三個條件,本少爺保證助歐先生為樂,讓那個民工活著,乖乖回到你懷抱?」
作者有話要說:本章學習騎自行車的方法錯誤,小朋友學習時定要戴頭盔,護臂,護膝,做好安全措施,可惜小根子沒這種待遇tot(一寫到村裡的故事,就好想寫歐騰幹農活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