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兩人都坐上了車,掩藏在覃劭驊黑色肌膚之下的紅暈沒有消退乾淨還留有一絲纏繞在男人臉上昭示著男人被當場撞破的害羞,對於覃劭驊臉上的表情,渫芷兮反倒像是十分的樂見其成,並一直暗中留意且沾沾自喜。
反觀覃劭驊老老實實地坐在主駕駛上履行著司機先生應有的本分,專心致志地開著車,彷彿一點都沒有受到四周的干擾,對於渫芷兮間或一兩次的打量,覃劭驊反倒可以做到熟若無睹的地步。
但是細細觀察的話,定會發現覃劭驊的餘光還是一直專注地看一個地方,那就是渫芷兮的那個方向,不管是一個錯意地看後視鏡還是無意間地一側臉,都將覃劭驊的意圖暴露無遺。
渫芷兮自然不會遺漏其中的種種,每每只好人前忍著不笑出聲,人後偷偷地笑。
兩人就這樣明裡暗裡地打量來打量去,車子照舊不誤地行駛著,在不經意間就停了下來。
渫芷兮透過緩緩搖下來的窗玻璃看著覃劭驊特意帶她來的地方,從外面的裝修根本看不出這是一家以什麼為經營的店。
簡約嗎?像又不像,造型的確簡潔明快,但給人的感覺絕對稱不上簡單。
古樸嗎?是又不是,透露著些許古典的氣質,但絕對稱不上樸素。
前衛嗎?似是而非,融入時代的新元素和潮流的氣息,但也蘊含著一些時代背景的東西。
總之,不能僅僅用幾個字或是一句話就能概括完這個在外形上就給人獨特感受的地方。
渫芷兮回過頭看了覃劭驊一眼,幾乎有幾分明白為什麼男人在出門之前一定要自己換一套衣服了。
不過這到底是什麼地方?讓渫芷兮不免有些疑惑,歸根究底,就是說,這個地方沒有招牌、沒有任何字眼、甚至沒有任何標誌性和代表性的logo,有的只是一些看不懂的圖形和不能稱之為圖像的符號。
渫芷兮眼中的疑惑,覃劭驊看得一清二楚,卻什麼也沒說,只是微微抬了抬眼,推開車門就下去,留給渫芷兮一個高深莫測的背影。
面對覃劭驊故作神秘和高深的一套,渫芷兮突然間很想笑,覃劭驊此時的行為無異於將自己的小把戲藏起來想要給家長一個驚喜的小破孩,那有些神氣地昂首挺胸地往外走的模樣更是證實了這一點。
不過呢,覃劭驊有一點表現得很好,就是每一次下車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十分紳士地為渫芷兮開車門。
面對覃劭驊的獻慇勤,渫芷兮表現得尤為的受之無愧,微微勾動著嘴角,沒有一絲猶豫就將手搭在覃劭驊恭候大駕的手上。
一個伸出,一個搭上,然而是手牽手,十分的理直氣壯。
渫芷兮就這樣與覃劭驊一道踏進眼前這個神秘領地,只是剛從大門進去,渫芷兮不禁眼睛微微一亮。
望著眼前這條彷彿看不到盡頭的長廊,加上牆壁上壁掛式的美術作品,以及無法忽略的藝術氛圍,渫芷兮腦海中自然而然出現了兩個字,那就是畫廊。
原來他們來到了一家畫廊,這個認知一出,緊接著在門外看到的種種都可以恰如其分地聯繫到一起。外面看不懂的符號其實是英文字母g,畫廊的英文就是gallery,而首字母就是g,這樣一串聯才知道這家畫廊的魅力所在。
不同於華夏的一些著名的老畫廊單單只是注重古文化和藝術的厚重,比如槐蔭山房、古藝齋、瑞成齋、萃文閣、松竹齋、一得閣、榮寶齋、盛風畫店等等,這家畫廊偏向於融貫古今、匯通中外,不僅僅只是局限一種畫風和技藝,更加注重包容並舉、兼收並蓄和雅俗共賞,作品形式更是多種多樣,不拘泥於一種和一類,在手法上也是妙趣橫生,給人一種新視角。
這也正是渫芷兮對這家畫廊的滿意之處,但說到滿意,事實上渫芷兮最中意的是一副叫做《獻慇勤》的油彩畫。
這幅畫是渫芷兮坐在長椅上休息無意間看到的,說到巧合之處就是這幅畫是那麼靜悄悄地走進渫芷兮的眼睛,融入成渫芷兮眼睛裡的一片色彩。
只見所有的光線都集中在畫面當中的主體人物,一個穿著淺色系長裙的女人身上,女人至始至終都處於最亮的位置,無論是亮色系居家佈置的襯托,還是色彩上的鮮明烘托,都將女人毫無保留地展現出來,置於最引人注目的地方。此時的女人歪斜著身子坐在墊著厚厚白色坐墊的柔軟沙發上,不屑一顧地扭臉望著窗外明亮的景致。在色調上的冷漠和女人的面無表情都無形之中給女人增加濃厚的高冷風。此畫名為《獻慇勤》,自然就會有獻慇勤的人,然而最應當在光亮處明目張膽獻慇勤的男人卻被畫家巧妙地退隱到暗色調之中,此種方法是為了讓女人擁有更多的主戰場,同時也更能凸顯和強調「獻慇勤」,女人的置之不理就是對獻慇勤者最好的反饋。
或許這就是畫這幅畫的人取材精妙之處,無處不在的反差和對比,只為更好的營造「獻慇勤」的畫風,這一點確實很是讓人佩服。
這幅畫不管站在哪個層面上,都給人眼前一亮的感覺,更是讓人過目不忘,至少渫芷兮是這樣認為的。
無論是畫家嫻熟的技藝還是室內的豪華陳設,亦或是背景佈置上的層次分明,都讓渫芷兮印象深刻,但是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就是「獻慇勤」這個詞更能抓住渫芷兮的眼球。
不置可否的是,渫芷兮先是看到畫作的名稱,然而才正正經經地欣賞起這幅畫來,這樣一加點評和讚賞,就達到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
不可否認的是,渫芷兮一開始是被畫作的名稱吸引了,「獻慇勤」這三個字才是真正虜獲渫芷兮的元兇。
就連渫芷兮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在意的是畫家精妙絕倫的畫藝?還是畫中的場景?亦或是一直被隱在暗處處於尷尬境地的男人?
但是說到底,渫芷兮還是無法將自己的視線從畫上挪移開來,渫芷兮是學過一些油彩的,有著基本功底在,對油彩畫的鑒賞有著自己固有的一套認定,或許正是渫芷兮頭腦中潛在的判斷標準的存在才讓她迷失在一幅畫裡面。
如此這麼一聯想,渫芷兮身不由己地再次旁若無人地失神,並且是在覃劭驊眼皮子底下光明正大地走神。
覃劭驊正給渫芷兮倒水,幾次示意無果後,覃劭驊拿手碰了碰渫芷兮的手,但是女人還是沒有反應,覃劭驊非但沒有因為自己被忽視而生氣反倒是十分擔心女人的狀況。
「芷兮——」
覃劭驊聲音裡的擔心表現得如此明顯,再加上他的聲音不低,渫芷兮這才回過神來。
一聲事不關己的「怎麼了」倒讓覃劭驊不知道該如何回答,覃劭驊只是將水杯放到渫芷兮手上,就沒有下文了。
就算被覃劭驊喚醒,渫芷兮的視線還一直粘在畫上,根本無暇顧及覃劭驊的所觀所想,更遑論注意到覃劭驊的情緒。
無形中一直緊盯著畫作的渫芷兮與畫中專注於窗外景致的女人重疊在一起,而一直關注著渫芷兮一舉一動的覃劭驊無疑就和畫中至始至終就沒有露過正臉的男人融合在一起。
這種近乎百分之百的神相似引來了無意間駐足在他們兩周圍人的圍觀和議論,稍加對比自然是必不可少的,討論近似度也成為人群當中的熱門話題。
只是各有專注的兩人都沉浸在彼此的世界,又深深地將周圍的人和物一概忽略了一番,在良久之後才被逐漸提高分貝的噪音打擾到自己的思緒。
幾乎是同時,渫芷兮和覃劭驊將視線轉向雜音的來源,看到就是普遍一致的交頭接耳,聽到的就是無法忽視的竊竊私語。
聲音雖小但是因為離得近,兩人根本不用費腦子就能將一個個可疑性質的字眼連貫在一起。
「這個女人與畫中的女人······」
「這個男人······」
「真的很像······」
如此之類斷斷續續的言語結合在一起,意思就不難理解了,幾乎是不需要經過深思熟慮和費思量的揣度,渫芷兮和覃劭驊就能大致瞭解他們的意思,並且也知道了這些三三兩兩的人圍觀的意圖。
無非就是認為他們兩與那副掛在正中間最大幅的畫作上的人物有些相似,對於這種沒有事實依據的大眾點評,渫芷兮和覃劭驊都選擇保持沉默和不給予理會。
但是在不加理睬之外,渫芷兮卻深深地看了畫作一眼,回頭又看了覃劭驊一眼,這才真正意識到什麼,不覺中臉上的神色換了好幾副,兜兜轉轉,最後終於以淡定加沉靜的表情敲定一切。
渫芷兮對覃劭驊只說了四個字,「我不是她」,這明明只是不貼合實際的題外話,但是覃劭驊一聽就聽懂了渫芷兮要表達的意思。
渫芷兮的聲音柔柔的,聽到覃劭驊的耳朵裡更顯的溫柔異常。
覃劭驊臉上也是一派從容,只是在望向渫芷兮的時候,眼睛裡才出現名為柔情的名貴東西。
「我知道。」
幾乎是渫芷兮的話一說完,覃劭驊立馬接著回答,毫不費時費力,不假思索地就說出自己的答案,快得讓渫芷兮有些反應不過來。
覃劭驊說出這三個字的時候,眼睛裡更是出現繾綣的代名詞。
其實渫芷兮要表達的意思很簡單,她並不是畫作上高高在上的女人,她也不會對覃劭驊擺出高姿態,更不會無視他的存在,剛剛的忽視只是她一時的疏忽,她不會對覃劭驊獻慇勤置之不理。只因為她不可能是別人,她只是覃劭驊的那個女人。
「我們去前面看看怎麼樣。」
握住覃劭驊的手,渫芷兮就說出這麼一句話,微笑著,溫柔著,十足一番賢惠女人的模樣讓人挑不出一丁點毛病出來。
覃劭驊只是點了點頭,什麼也沒說,牽起渫芷兮的手就往前走,完全沒有要理會眾人的指指點點。
兩人緊緊握在一起的手,在半空中不期而遇的視線,臉上露出只對對方的微笑,還有時不時流瀉出來的甜蜜,都讓眾人的誤以為不攻自破。
現在大家再對比一遍,就發現渫芷兮和覃劭驊跟畫作上的人物其實一點都不像,不禁開始紛紛糾正之前得出的粗略評判。
若非要在渫芷兮和覃劭驊身上強加上「獻慇勤」這三個字,那絕對不可能只有覃劭驊對渫芷兮單方面的獻慇勤,只會是兩人相互的獻慇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