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花了一個小時的時間,我才到小芸家的四合院,不放心地拿出手機撥了小芸的電話,直到小芸再三保證謹遵我寫在便利貼上的條款和劉輝這個可靠的老實人在一旁幫腔以及聽到電話裡傳來小傢伙咿咿呀呀的歡鬧聲,我才真正把一直吊著的心放回原處。
看著眼前的四合院,感慨挺多的,一個人心境變了,看以往的東西也就變了滋味。
走上前去敲了敲門,開門的是齊奶奶,她看到我除了驚訝外更多的是喜出望外,那臉上滿滿堆砌的笑意是怎麼藏也藏不住的,也就是這麼一家善良的人深深地打動了我這個冷情冷性的人。
我趕緊上前親暱地握著奶奶的說道:「奶奶,芷兮來看您和爺爺了。」
奶奶輕輕地拍著我的手喜極而泣道:「你這孩子,這麼久了都不回來看看,回來就好,就好啊!」
看著奶奶這真實的反應我還真的不適應,突然間有了會真正關心我的人、有了家人、有了一些以前不敢企及的東西,一切恍若做夢般讓我有一瞬間的恍惚和不自信。我在心裡反問道,我真的可以擁有這些嗎?真的可以嗎?
挽著奶奶的手一起跨進門,快到大廳的時候不無意外地看到齊爺爺一個人在簷下下象棋,齊爺爺聽到動靜也沒抬頭隨意地問了一句,「誰來了!不會是小芸那孩子回來了吧?」
爺爺沒聽到反應才抬起頭,在看到我的時候眼睛裡閃過名為驚喜的東西,我端正地站在原處,充滿恭敬不失親切地喊了聲「爺爺」。
齊爺爺明顯比齊奶奶會控制情緒,擺了擺手招呼我過去,也沒說什麼寒暄的話,直接讓我跟他進了書房,才一臉興奮地說道:「快,過來看看這幅墨寶怎麼樣」。
我走過去看著桃木書桌上平鋪的字帖,只一眼就驚得抬起頭對上齊爺爺沒有一絲波瀾的臉,齊爺爺看到我這個反常的樣子竟摸著他的灰白鬍子笑了,笑得一臉狡黠。
看來齊爺爺知道了些什麼,既然彼此心知肚明何不心照不宣地說出實情道明真相?
我之所以吃驚是因為這副字帖雖然在表面的裝幀上略顯普通但是明眼人仔細看字帖上的字跡的時候都會吃驚,這是外公的墨寶《遺墨韻然》,我只是好奇外公最為滿意的一副字帖並且寶貝不得了的東西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我記得這副字帖一直被外公小心地收藏在書房的小暗格子裡,此時竟出現在這裡,難道外公家出事了?我不得不作出最壞的打算。
壓下心中的憂慮,正視齊爺爺的眼睛,既然齊爺爺或許知道這一切,我覺得更加沒有什麼顧忌了,我坦然地開口道:「爺爺,沒錯,這幅墨寶正出自我老師的手筆,是恩師最為喜愛的一副,我是恩師收的最後的關門弟子,只不過這麼些年我只學到恩師的一些皮毛而已。」這些話半真半假,外公確實是我的第一任老師教我習字練書法還有為人處世的道理,而且外公晚年也收了一些確實有才華的弟子,我這樣說也不算太假。故意隱瞞那是我外公的事,只是不想牽扯太多的人和事,不想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我話音剛落,爺爺審視般地打量著我,不遺漏我臉上一絲一毫的表情,藉以來辨別我話中的真偽。
我面不改色繼續道:「只是我很早就離開了家鄉,很少跟恩師聯繫,現在突然間看到恩師的墨寶,太過驚訝了,不知道恩師家出了什麼事?爺爺,您應該是知道的吧!」
齊爺爺卻突然笑了,笑得一臉瞭然,好像洞察出我話中的漏洞和捕捉到我臉上強裝的鎮定。他再次摸了摸鬍子,坐到最近的那把桃木紅漆椅子上,才說道:「芷兮丫頭啊!你是我見過心思最為剔透的人,有著七巧玲瓏心,放眼華夏不知道能有幾個人比得上你,小芸那丫頭就是連你的一根頭髮也及不上。只是這有好也有壞,你會為此活得很辛苦」。
這次第二次聽到齊爺爺這麼評價我,只是這次說得更加明確了。
看來齊爺爺早就把我看得如此透徹,而我還在他面前班門弄斧,真是不自量力!
齊爺爺用一雙看盡春夏秋冬、看淡世態炎涼、略顯渾濁的眼睛看著我,說:「我還知道唐郁德有一個外甥女,那個女孩就是你,渫芷兮。我說的沒錯吧,芷兮」。
我不敢置信地對上齊爺爺波瀾不驚的臉,看來齊爺爺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只是一直在等著我自己自告奮勇地說出來,但是我沒有,與其說我不相信任何人,倒不如說我不相信我自己,我一直都不敢相信自己可以得到從不敢奢求的幸福。
齊爺爺又歎氣似地說道:「芷兮啊!我知道你很自強、自立、自信,但是不要把所有的東西都往自己身上攬,學著相信別人,學著接受別人的幫助。你這次回來應該不單單是來看我這個糟老頭子這麼簡單,你肯定是想知道你外公的事,我說的對不對?」
接下來不等我開口,齊爺爺就自顧自地說了起來,像是回憶一段最美的時光,「齊家、杜家和唐家自古以來就廣出文人雅士,杜家以畫藝精湛聞華夏,齊家和唐家以妙手丹青貫古今。而我們這代剛好年紀相仿,家族來往密切,所以都以兄弟相稱,以唐郁德年長一歲拜為大哥,杜裕安大我幾個月稱為二哥,我自然成了他們的三弟。漸漸地我們的名氣也大了起來,杜裕安以畫風古典細膩出名被譽稱為畫聖,而我因筆鋒剛柔並濟和郁德大哥因妙筆生花並稱為書法二聖。想不到轉眼間就過去50多年了。」齊爺爺邊回憶邊感歎,帶著濃濃的懷念和追憶。
他接著繼續說道:「本來我們都相安無事,直到二十六年前發生的那件事,才徹底打破三大書香門第並列的格局。」說到這,他不禁按了按略顯疲憊的眉心,仿若不想提起這不堪往事的一段歲月。
他長歎了一口氣,帶著一種無可奈何的悲哀和心有餘而力不足的悲涼說道:「二十六年前有人向當時的政府反映唐家與大和國勾結並串通賣國,那人還拿出相關的證據,政府在調查中發現唐家的二小姐唐凊(qing)蘭與大和國首相的孫子夜乃晨琭生交往甚密,懷疑確有此事,並且在唐宅發現了郁德大哥寫給大和國首相的親筆信。就算郁德大哥問心無愧但是那封確實是他字跡的信讓他無可辯駁。我們都懷疑有人暗中陷害郁德大哥,但是又找不到真相。好在當時的領導人與郁德大哥關係匪淺,頗為瞭解郁德大哥的品性,相信他不會做出有害國家的事。相信歸相信,還是得給大家一個說法。最後唐家只能舉家搬遷,遷出京城,相當於貶謫,還需隱姓埋名,從此再也不能進入京城一步。我現在還依稀記得郁德大哥在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嘴角始終掛著一抹嘲諷的笑,就這樣唐家在一夜之間消失匿跡,淡出華夏人的視線,就連我派了不少人私下查訪都不知道郁德大哥搬去了哪裡,看來郁德是鐵了心地不再跟我們來往。」
看到齊爺爺臉上那濃濃的惆悵,我心裡也不是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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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年前發生的事遠遠不及這些,其中還牽扯到華夏與大和國的關係,
以及渫芷兮的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