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聽了魏延所言,劉辯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現在的魏延雖然還年輕,但仍然如同歷史上的那個魏延一般激進,喜歡出奇謀制勝。
就像他一生之中最為出名「奇兵出子午谷」之謀,惹得後世爭論不休,有贊成的有反對的,議論紛紛,莫衷一是。最後因為諸葛亮用兵以穩為主,沒有採納魏延的這條奇襲之策,最終把「奇兵出子午」這一奇謀變成了沒有答案的千年懸案。
而這一次,魏延提出的「喬裝屠孫氏」之計,似乎不遜於「奇兵出子午」,無論成敗,必然都會掀起巨大的波瀾,甚至還會在史書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各種爭論,只怕下去千年,都會無休無止!
而歷史上的東吳大帝孫權,現在還只是一個八歲的孩童,只要自己點點頭,那麼歷史上將不會再有「生子當如孫仲謀」這句話,一切的一切,現在都由自己來掌控!
看到了劉辯眸子裡的猶豫,魏延單膝跪地,發自肺腑的道:「大王……延與孫堅往日無怨近日無仇,今日之謀,乃是為了大王決斷,決不夾雜任何恩怨!日後若有任何罵名,便讓魏延來背就是了,哪怕遺臭萬年,某也絕無怨言!」
聽了魏延的話,劉辯的心中不由得思緒澎湃。
劉大耳識人的眼光是準確的,就憑魏延的這席話,完全的發自肺腑,甘願為主公背上罵名,這樣的人會有謀反之心?劉辯一點都不相信!
在歷史上,劉大耳對於魏延也是絕對信任的,漢中戰略要地,其份量甚至不在荊州之下,而劉備卻出人意料的委任魏延做漢中太守,而魏延也盡職盡責,完美的完成了防禦重任。
只是讓人扼腕歎息的是,就是這樣的一名良將,最後卻死在了孔明的疑心與楊義的算計之下,當真算得上三國第一大冤案!
看到劉辯在猶豫,魏延繼續勸諫:「一將功成萬骨枯,要想鑄就千秋霸業,那個帝王沒殺過人?武安君白起,號稱人屠,死在他手上的當以百萬計;西楚霸王項藉,坑殺秦軍二十萬!一晃過去數百年,也沒有人揪住他們的作為而喋喋不休。故此,請大王當機立斷,下命屠盡孫氏,魏延必然不辱使命!」
在歷史上殺人如麻的何止魏延說的白起與項羽,遠的不說,在十八路諸侯之中就有一個曹孟德,三次屠殺徐州,伏屍遍野,泗水為之堵塞,至少屠戮了十幾萬百姓,可在後人的眼中,將其奉為英雄的趨之若鶩。
由此可見,殺人多少,和名垂青史或者遺臭萬年是沒有必然的聯繫,哪怕你是一個殺人狂魔,只要能奠立一番基業,在下去千年之後,照樣會有人對你頂禮膜拜,奉若神明。
但作為一個從文明社會穿越過來的靈魂,要下這樣的決斷,又讓劉辯感到太難太難。
屠戮手無寸鐵的百姓,屠殺無辜的老弱婦孺,只是隨便一想,就讓劉辯心中的壓力倍增,甚至就連呼吸都不暢快。這和殺山賊、殺山越不一樣,那是強盜土匪,是他們咎由自取,是他們該死!
可現在,魏延提議屠殺的是孫家的全族,有老人、有孩子、有婦女……當然肯定也有暗中支持孫堅的精壯,甚至不在少數,可更多的是無辜的老弱,他們什麼都不想做,只是想安穩的做個百姓在這亂世活下去,就是因為和孫堅同為一族,就要迎來慘死的命運,甚至迎來滅族的厄運,這結果對他們來說,公平嗎?
「不行啊,我不能這樣,我想做皇帝,除了一個人的榮華富貴,除了名垂青史之外,還想讓天下的百姓都過上太平日子……」
劉辯的雙目瞇成了一條線,雙眉擠成了一道繩,陷入了無邊的沉思。
劉辯想到了自己剛剛穿越到這個世上的那一刻,自己與唐姬窩在馬車裡,叫天不應叫地不靈,只能等死,心中的恐懼無法形容,對於董卓的恨意罄竹難書。
而現在,自己要把孫氏族人置於這種地步嗎?倘若如此,自己與董卓又有什麼分別,與嚴白虎又有什麼兩樣?與劫掠柴桑的山越軍又有什麼不同?
良久之後,劉辯緩緩的睜開了眼睛。
窗外雖然依然風雨飄搖,但劉辯的心中卻一片通亮。
「此事絕不可行,若如此做,孤與嚴白虎又有何異?寡人要做的是天下之主,對孤來說,民心大於土地,吳郡丟了可以奪回來,民心丟了卻再也回不來了!」
聽了劉辯的話,魏延額頭見汗,拜伏在地道:「大王所言極是,倒是末將鼠目寸光,險些害了大王。」
劉辯笑了笑,把魏延從地上扶了起來:「文長不必自責,寡人已經知道你的忠心,並非你目光短淺,而是你沒有處在寡人的位置上考慮。孤不怪你,這件事一定要守口如瓶,勿要洩露了風聲。富春縣那邊,寡人會派重兵把守,嚴防孫氏!」
「殿下運籌帷幄,決勝千里,延不及也!」
魏延雖然有點失望,但還是對主公恭維了幾句,然後轉身告退。消失在了清晨的雨幕之中,來去匆匆,就像不曾來過一般。
魏延走後,劉辯的心卻依然難以安靜下來,走到窗前推開窗子,望著窗外淅淅瀝瀝的春雨,劈頭蓋臉的拍打在桃樹上,枝頭的那些粉色骨苞,已經零落了一地。
倘若自己今天點點頭,只怕孫氏一族的下場比這番景像要慘烈的多了吧?
「孫權啊孫仲謀,你可知道,寡人今天放了你一馬呢?」
劉辯背負雙手,任憑乍暖還寒的春風拂在面上,喃喃的自言自語了一聲。
「若是曹操呢?若是曹操處在寡人今天的位置,會怎麼做呢?」
星眸轉動,劉辯忽然給自己提出了一個問題,只是還沒有來得及思考答案,就被疾馳而來的馬蹄聲擾亂了思緒。
聽這急劇的馬蹄聲,只怕又有大事發生了吧?
不知道又出了什麼事情,自己應該馬上到前院問問才好。
都說多事之秋,怎麼才剛剛初春,這煩心事就一樁接一樁的紛至沓來,猶如太平洋裡的波浪一般,一波還未平息一波又來侵襲,但願上蒼保佑,斥候這次帶來的不是噩耗!
想到這裡,劉辯尋找了一把雨傘,冒著春雨向前院走去。
前院是狄仁傑辦公的區域,劉辯以為斥候帶來的是吳郡的消息,所以才匆匆趕來詢問。
按照制度,吳郡的消息不會直接報告給他這個弘農王,而是向狄仁傑稟報,由他這個吳郡太守處理決斷。
劉辯這個主公完全可以不聞不問,或者躺在床上睡大覺,或者品品茶賞賞花,甚至弄幾個漂亮的小娘子飲個酒做個樂……
但這才一兩天的時間,接二連三的壞消息接踵而來,已經讓劉辯的神經繃到了最緊,生怕再出什麼ど蛾子,再加上一大早右眼皮跳個不停,所以劉辯才直接撐了傘來前院詢問。
剛走到迴廊,卻是與剛剛下馬的斥候撞個正著,原來來的並不是吳郡的斥候,而是自己派到全國各地的探子。
差點與弘農王撞到了一塊,斥候嚇了一跳,當即單膝跪倒在雨水之中:「稟大王,中原發生巨變,後將軍袁術趁著劉表麻痺大意之時,夜襲南陽,劉磐損兵折將,敗走宛城,現在整個南陽已經落到了袁術的掌控之中!」
「什麼?宛城被袁術佔領了?」
這個消息對於劉辯來說,不啻與晴天霹靂,宛城被袁術佔領,豈不是意味著便宜母親何太后與唐姬落到了袁術的手裡?
恰好天空中也響起了滾滾的春雷,轟隆隆的,一聲又一聲,彷彿劈在了劉辯的心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