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孟霍遲遲未歸這件事,蘇唐最近過得還算不錯。
她懷孕兩個多月了,除了胃裡有時難受,其他的毛病基本上沒有了。雖然不舒服時會吃不下東西,但不發作的時候,飯量絕不算小。
尤其喜歡麵食。
見此情形,陸宛心一改大家小姐的作派,為女兒和肚子裡的外孫冥思苦想,勤於嘗試,換著花樣做各種麵食。
單是麵條,她就能弄出七八種不同的來,每每吃的蘇唐挪不動地方。
說起這個,陸宛心大概永遠也忘不了,蘇唐第一次帶她去看後面種植園的情形。
大片大片的麥浪,綠油油的蔬菜,快要成熟的玉米……種種多年未見的景象直看得她目瞪口呆。
據蘇唐調侃,她當時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
一提這個,陸宛心就不由的歎息,「那能怪我嗎?誰會想到你這孩子不聲不響的竟然能種出這些東西來了!」
這樣的年代,她覺得地裡長得那些作物,比和平時期的黃金還要珍貴的多!
蘇唐本以為她會提出來送些糧食回中央城的,可陸宛心卻提都沒提,反而在她詢問的時候,堅定的否決了這個建議。
她悵然的道,「你小的時候,我太自私,沒能守著你。如今你大了,我再想守著你,自己卻沒這樣的能耐,我只能盡我的所能,希望你過得好。這麼多年,陸家沒有這些不也過得好好的,反倒是你,吃了那麼多的苦,要多為自己打算。」
「況且,你雖然在這裡明著交易,但那些買家多半不會四處宣揚,反而巴不得只有自己知道。可東西送回中央城就不同了,人多嘴雜,萬一被麻煩的人物順籐摸瓜的找到這裡來,豈不是憑添麻煩麼!」
她看著女兒,眼中一片柔和關切。
「媽……」蘇唐輕喚著,忍不住偎過去,靠在她懷裡,鼻頭一陣陣發酸。
想起初見陸宛心的時候,她真是滿心的防備,覺得這本來就不是自己的母親,又拋棄原身這麼些年,何必理會?
不過是不願撕破臉,勉強敷衍。
陸宛心卻從沒氣餒,鍥而不捨的一次次去見她,哪怕得不到原諒,也從沒置過氣。
如果不是這樣,她們早斷了聯繫,哪裡會有今天!
她是被她一點點感動的。
不說以前如何,只她見到的陸宛心,始終在向一個好母親努力著。
而她也確實做到了。
她或許沒有多少能力,卻以自己的所能關愛著蘇唐。
面對這樣的一片真心,蘇唐覺得自己的人生真的很幸運!
她本來是在另一個世界死去的人。
重獲了一次生命不說,還有了愛人,有了家人。
她想要更加的珍惜他們!
懷孕後,始知作母親的不易。
除了生理上的不適,更多的是心理上的。
當著別人表現的再若無其事,回到住處,仍不免患得患失,胡思亂想。
每每這種時候,陸宛心總是能看出她的心思。
要麼溫言安慰,要麼乾脆分散開她的注意力,讓她沒時間再想東想西。
孟霍不在,她就陪她一起睡。
懷孕的人晚上總是起夜,陸宛心睡的又很輕,每次被吵醒,她從沒嫌煩,反而讓她小心走動,直到她回來,看著她躺好睡下才放心。
蘇唐都覺得不好意思了。
陸宛心卻輕斥她,「這有什麼,從前我懷你的時候,你外婆還在,她就是這麼照顧我的。當媽的照顧女兒,天經地義,若是你不讓我顧著,我才要生氣!」
這個時候,蘇唐惟有將一聲「謝謝」含在嘴裡,乖順的點頭。
陸宛心覺得這樣照顧她,愛護她是理所當然,但她卻無法不懷有感激之心。
兩世為人,她見過的,經歷過的,要遠遠多過一直被人保護著的陸宛心,殘酷的現實告訴她,不是每個母親都會善待子女,哪怕是和平時期也一樣。末世,就更難得了。
所以,她得珍惜,她要回應她這份好。
人的關係,都是相處出來的。
血緣這種東西,只有你看重它的時候,它才重要。而隨著相處,她們才能更瞭解對方,感情也越來越深。
可以說,是在陸宛心的陪伴下,蘇唐才不再去糾結那些不該糾結的東西,心情恢復了開朗。
惟一放不下心的,只有孟霍了。
可孟霍還沒回來,基地裡卻又來了意想不到的客人。
當蘇唐看到站在自家基地門口,狼狽不堪,一身血跡的陳永新和羅能,以及他們身後約摸二十多個年輕的異能者時,絕對不是一般的驚訝!
「讓他們進來!」
她發話,守衛的隊員才開門。
陳永新艱難的衝她咧了咧嘴,還不等她開口問什麼,這些年輕人撲通撲通的不是坐在地上,就是乾脆的躺了下來。
見狀,她抿緊了唇,什麼也沒再說,只是叫人過來,先把他們抬到住宅區的大房間裡,又準備好吃的喝的。
只是脫力的休息一陣至少可以吃東西了,顯見是餓壞了,狼吞虎嚥的模樣看得後來趕過來的陸宛心心酸不已,直給遞湯碗怕他們咽到。
而另一些情況略嚴重的,有力竭昏迷的,也有失血過多的,這些也還好說。最糟糕的,是受了內傷的,那就不是一時半會可以痊癒的,至少要養上一段時間。
惟一慶幸的,沒人有性命之憂。
蘇唐叫來任逍和楊立帆兩人,忙活了好一陣,才把他們安頓下來。
兩個大房間坐的躺的滿滿當當。
這些人年輕最大的不過二十出頭,小的也就十七八歲,擦淨臉上的血跡,露出的是一張張還帶了些稚嫩的臉,可那些睜開的眼睛中,卻已是布了滄桑。
「我們是逃出來的……」
羅能是情況最好的幾人之一,只是太累太餓導致支持不住,等吃飽飯還算有精神,這才開始對蘇唐說起他們的處境。
「城主還在的時候,我們接受了一項秘密任務,護衛據說是遠道而來南部城的客人。我不知道他們到底是什麼人,但應該非常重要。住的地方已經夠隱蔽了,但城主還是調派了包括我們在內的五支小隊去保護,上面說,要確保安全無誤。」
「我們不能隨意出入那裡,只負責外圍的警戒,因為基本與外界隔絕,所以消息不靈光。只知道中途客人離開了幾位,然後又回來。可沒過多久就出事了……一師的異能軍突然湧過來,開始攻打那裡,並說我們是叛徒,任憑我們怎麼解釋也不相信。而我們奉命守護那些客人,上峰下的是死命令,我們沒有辦法,只能和一師開戰。」
「我們只有一百來人,本來就落在下風,然後他們又說,城主已經死了。這時候上峰也不見了,我們沒有可問的人。陳永新和我商量著,如果繼續打下去,肯定是個死,可死也要死個明白吧!我們寧可死在殺喪屍殺變異獸的戰場上,而不想死在自己人手裡!」
「我們也顧不上那些客人了,拚死突圍出來,我們本來想去城主府,可這時候又冒出來一些二師的人,也要殺我們……」
「當時,我覺得這個世界真是莫名其妙,像是瘋了一樣!」
回憶中,羅能困惑又憤懣的吁了口氣,很快又繼續道,「這是陳永新的小隊,我本來在另一個隊,他臨時把我拉過來,說一起躲一躲。我們在城裡佔了一棟民宅,這才知道,城主是真的死了……異能軍秘密的進行全城搜索,我們呆不下去了,只能出城。我們不敢去其他基地,怕他們通風報信……只能來這裡……」
他越說眼睛越紅,最後,趨致無聲,羅能沉默的垂下了頭。
蘇唐蹙起眉頭。
半晌,她道,「無論如何,你們先住下,先把身體調整過來再說其他。我這邊消息也不多,不確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再派人去打聽打聽。」
「嗯……」羅能鬆了口氣。
等蘇唐出了房間,他才合衣躺上床。
在墜入黑暗之前,他想,幸好,他和陳永新帶著兄弟們拚死闖出了城!
蘇唐走在外面的小徑上,深深的吸了口氣,這才不覺得那麼噁心了。
沒辦法,懷孕之後再聞血味兒,她沒吐出來就是給面子了。
回首望了一眼,她眼中儘是憐憫。
這些倒霉孩子真是運氣夠糟,前一刻還是人人艷羨的城主親衛,可下一刻,就變成了被追殺的叛徒。
也難怪羅能會那麼難受了。
其實他們應該想明白的,喬立一死,他們就如同孤兒,正因為喬立之前待他們太好,所以別人不敢去「收養」。況且,他們都太年輕,太容易衝動,誰都擔心養虎為患,或是偷雞不成反蝕把米。
與其留著禍患,人家不如乾脆狠心剷除掉。
這麼看來,南部軍全都反了啊……
喬立也太不得人心了。
自己的隊伍這麼快就被收買了!
或許他早清楚吧,那些人不是最可靠的,所以才會早早培養親衛軍。
只是沒料到自己會死的那麼莫名其妙!
可憐這些孩子了。
還沒弄明白怎麼回事,就差點全炮灰了……
蘇唐想著,突然又笑了。
幸好他們知道來找她!
既然沒人敢收,那她就不客氣了的全部留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