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墨北和蘇唐從製作室出來的時候,已經兩個多小時過去了。
看著等在外面的墨子方和自稱辦完事過來轉一圈的墨澤,蘇唐截斷了墨北還欲討論的話題,識趣的道,「北哥,我真的該走了,這個問題留到下次再聊吧。」
聽到這一稱呼,墨子方頓時目瞪口呆,深深感覺到來自某位家人的惡意!
蘇唐是他的婚約者啊!
竟然稱呼他小叔作「哥」!
而且小叔竟然還很激動的模樣!
這,這還有沒有天理了!
相較於他的天雷滾滾,墨澤的表現就平靜太多。他自然也想到了這個輩份混亂的問題,不過他現在也看出來了,自家兒子對蘇唐純屬剃頭挑子一頭熱,既然如此,適當的設些障礙也好。若是真心喜歡,自然會奮力向前,若是三分鐘熱度,不妨趁早撒手。
墨家不需要聯姻,他只希望子女幸福。
這個小兒子麼……還有的磨煉。
對他們的反應,蘇唐表示都在意料之中,所以十分淡定。
只是墨北太過熱情了,作為一個末世技術宅認為遇到同道中人太太太難得了,而且還是這麼一位能夠提供靈感的對象,他當即表示蘇唐可以留宿在墨家。
當然,幾乎立刻被拒絕了。
蘇唐在留下聯絡方式後,乾脆俐落的打道回府。
看著她和墨子方坐車離開,墨北微斂表情來到了墨澤的書房。
墨澤看著他,問道,「你覺得這姑娘怎麼樣?」
墨北笑了笑,這次,他的眼中透出的不再是全然的爽朗,更多的是狡狤,「老實說,作為製器人,她非常出色。除了對材料的認知方面有所欠缺,其他,即便是我也挑不出多的問題,反而是需要向她請教的地方不少。不過嘛……」話峰一轉,他又道,「做墨家的媳婦或兒媳婦,恐怕不合適。她的個性對於家族來說太強烈也太自我,以後不僅和子方的相處成問題,恐怕對墨家也很難產生強烈的歸屬感。」
墨澤沉吟片刻,微微點了點頭,表示認同。
「那就暫時讓子方少插手這件事,以後,你自去結交她吧。」
「我明白。」頓了頓,墨北道,「我再觀察觀察,若是她品行可靠,墨家不妨與她合作。畢竟,她的製器水準在中央城,不,恐怕在整個華夏來說,也是數得著的。」
「嗯,這事你多費心。」
「放心吧。」
他們在這邊定下了對待蘇唐態度的基調,身為當事人的蘇唐,也有同樣的想法。
她透過車窗看向外面的街道,不停的琢磨著,她手邊的材料實在太匱乏了,如果能和墨家合作,倒真是好事一樁。
其實,她並不介意別人從她這裡學到些嘴巴能說出來的東西,看墨北的態度也不像是在乎的,所以算是互惠互利。
兩人心裡都清楚,這些都只是製器的一小部分而已,到底能不能製出真正傳世的武器,還要看製器人的手與眼!
所以,交換是個相當不錯的選擇。
兩廂暗自投合的情況下,她和墨北很快熟悉起來。
有時是在外面討論些圖紙,也有時,直接趕到墨家的製器坊實際操作。總之,在製器方面,兩人本著求同存異的心態,有太多話題可討論。
不過,如此頻繁的見面,令孟霍再也無法淡定了。
這天,蘇唐接到墨北的邀約電話,請她去墨家看他新近製成的一把劍,她答應了並準備回房換衣服時,孟霍突的拉住了她的手臂。
「可以一起去嗎?」
口氣是徵詢沒錯,但態度明顯十分堅決,是那種「你不答應我就不放手」的意味。
蘇唐第一次見他這樣,有點兒意外,又有點兒想笑。()明明是個大男人,卻令她想到吃不著糖不撒手的小孩子……不過這樣的他,似乎連那張嚴肅的臉也顯得愈發生動起來。
她忍俊不禁的清了清嗓子,以掩飾笑意。
一邊眼睛斜挑著看孟霍,用另一隻手接通了墨北的電話。
墨北聽說是她的朋友,猶豫了片刻,還是答應下來。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墨北對她的信任度也有所加大,知道她不是那種冒失的人,不會帶有問題的人過來。
蘇唐放下電話,拍了下孟霍還握著她手臂不放的大手,「聽到了?那就一起吧。」
孟霍象被燙到似的猛的縮回手,甚至將手緊攥成拳,匆匆丟下一句「我馬上過來」,就急忙忙的轉身跑掉了。
蘇唐怔了怔,突然一把摀住嘴,直到回房間裡才無聲的捧腹大笑。
真看不出來!
如果不是不經意看到他耳根都紅透了,她一定不敢相信,孟霍居然會是這麼純情的男人!
拉女孩的手臂都會臉紅嗎……蘇唐不由莞爾。
孟霍來到中央城也有段時間了,他大部分時間都耗在了自己身邊,守候著,幫助著。蘇唐再不開竅,也猜到了他的心思。
坦率的說,這種世道,看多了人性慘淡的一面,有這麼一個男人如此用心的對待自己,不是不感動的。
但矯情些說,她並不認為這就是愛了。
在這方面,她沒什麼經驗,也沒有太多可借鑒的例子。
不過,她覺得如果有個男人能像製器這件事一樣,讓她產生一輩子都不想放棄的念頭,大概,以及確定,那就是真愛了吧……
換好衣服,她看向圓鏡中的自己,對著年輕的臉盯了片刻,突然皺了皺鼻子。
愛不愛什麼的還是算了,現在可不是考慮那些的時候!身邊一堆事沒解決,這還真是吃飽了撐的!
回到客廳,她和孟霍都已恢復正常,兩人很快出了門。
墨家並不允許外來的車直接開進去,除非是極特別的人,而蘇唐顯然還不到那個級別,所以只能停在外面。當然,門前的一片區域同樣是墨家的地盤,並沒有閒雜人等。
她特意和孟霍解釋了一下,兩人這才下車去見等在門口接他們的墨北。
不過出乎意料的,今天還多了個人,墨子方。
原本蘇唐見他這麼多天沒出面,以為他多半是放棄了履行婚約這種愚蠢的念頭,可偏偏墨子方這個突然來了,而且一眼看到孟霍,立刻全身戒備,仿似進入戰鬥狀態。
隨著向前走的步伐,蘇唐的眼神也緩緩沉下來。
如今,她是作為墨家的客人而來,墨子方如此敵視她的朋友,同打她的臉有什麼區別?
在距離墨家叔侄還有段距離時,蘇唐突然停下腳,轉頭皺著眉對孟霍說,「我的胃,好像不大舒服。」
孟霍險些被她逗樂。
這麼光明正大的裝病,語氣平板的說自己不舒服,真的合適嗎!
不過知道她是在為自己出頭,又覺得她可愛的不得了。
雖說,他並沒有把墨子方放在心上。
忍不住伸手親暱的揉了下她的頭髮,「不必在意這些小事,你不是很喜歡和墨先生交流製器麼,那就去。我來只是保護你,而不是要破壞。」
他說這話並不是示威,所以只是普通的音量,但耳力不錯的墨家叔侄還是隱約聽到。
墨子方臉漲的通紅,而墨北則同情的看了侄子一眼,看來這就是那位傳說中的情敵了……哦不,或許都稱不上「敵」,因為根本不是一個段數。
他第一次覺得侄子的情商如此讓人捉急,明明喜歡人家,卻處處要佔到上風,不顧場合,不分時機。
而對方要老道太多。
不管是裝的也好,真的也罷。
這番大度體貼的話說出來,連他都覺得很是通情達理,更何況當事人的蘇唐了。
只一遭,兩人高下立判。
他暗暗搖了搖頭,一面覺得侄子能不陷的更深最好,但另一面又覺得他實在是蠢的要命,自身這麼便利的條件不知利用,反而只會把關係弄的越來越糟糕。
想到這裡,他笑著迎上前,裝著對事情一無所知,「小蘇,這是你朋友?怎麼不介紹介紹?」
這一場小小風波消彌於無形,但在各人心中還是留下微痕。
蘇唐本以為墨北既然出面了,墨子方再怎樣也不至於不依不饒吧……可她偏偏想錯了,墨子方這個人某些方面直白執拗的很,他喜歡的,從眼睛裡拔都拔不出,可他不喜歡的,再如何也不會喜歡。
譬如對她,譬如對孟霍。
所以當她和墨北從製器坊的成品室轉到製作室之後,已經不見了墨子方和孟霍兩人的影子。
墨北心裡咯登,直叫不好,可臉上又不得不對蘇唐道,「之前子方只是太驚訝才會那樣,其實他是個很知理的孩子,不會怎麼樣的,沒準兒是帶著你朋友參觀墨家其他地方去了!」
蘇唐毫不掩飾自己的鄙視,「北哥,你說這話你自己信麼?」
墨北:「……」
蘇唐深吸了口氣,並沒如他所想的衝出去找人,反正坐回了加工器具前,「你不是說還有把新劍要開刃嗎?怎麼還不過來?」
墨北依言坐了過去,自覺有些看不透她。
之前不是還對墨子方的態度不滿,怎地如今又這樣淡定了?
連他都能猜到那兩人多半是到外面較量去了,她應該不會想不到啊!
對那個叫孟霍的男人就那麼有信心?
還是說,另有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