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六年十一月二十七日。
這一天跟整個八十年代所有日子一樣,有人哭,有人笑,有人捕捉到了千載難逢的機會,有人被人坑得傾家蕩產。有的國家在疾風勁草般強盛起來,有的國家則在無可奈何地衰退,緬懷昔日的榮光,哀歎韶華不再。有人國家正沐浴在和平的陽光中,而有些國家則烽煙四起,平民百姓在戰火中血肉橫飛,顛沛流離。一系列小規模戰爭支撐起脆弱的和平,全世界在核戰爭的鋼絲上跳舞,意識形態的交鋒異常激烈,軍備競賽一直延伸到太空……這就是八十年代,讓人心驚肉跳卻又異常精彩的八十年代,跟共和國古代的春秋戰國有一拼。
春秋戰國中最精彩的時段莫過於晉楚秦三雄並起,針鋒相對,八十年代中後期也差不多,三雄並起的格局已經非常清晰,華國、北約、華約鼎足而立,激烈碰撞,奏出這個時代的最強音。
作為擁有佔全世界總財富百分之七十以上的北約集團,在這場遊戲中,一開始是佔盡了上風的,他們實在太強大了,即便是折戟非洲,也沒有讓他們失去什麼,頂多只是沒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罷了。但是一場金融風暴讓北約實力大損,作為北約的老大的雙頭鷹,連損失的航母都沒錢補充了。在南亞戰爭之後,北約集團整體陷入戰略收縮之中,沒辦法,老大不給力,一場金融風暴讓他們疲態盡顯,南亞戰爭更讓雙頭鷹聲名掃地,不得不躲回老家舔傷口;英國這貨更別提了,連阿根廷都奈何不了,雖然在福克蘭群島問題上衝阿根廷張牙舞爪,大有不把島子還給我我就燉了你之勢,卻連一支像樣的遠征艦隊都湊不出來;高盧雞好歹還有點實力,卻承受著蘇聯強大的壓力,面對東歐平原上那五十萬虎狼之師,高盧雞居然還沒有嚇破膽,拿破侖在天之靈,也應該萬分欣慰了。三巨頭混得一個比一個慘,你還能指望北約做出什麼像樣的成績來?
華國的形勢卻越來越好。這貨口口聲聲說不結盟,卻不聲不響的拉起了一票小弟;信誓旦旦的說愛好和平,可是打從七九年以來,就沒哪年不打仗的————基本上都是他們按著別人狂扁;打安南,把十年動亂鬱積下來的鬱悶和怒火一古腦全撒在了安南猴子頭上,直接把河內打成了內河,這一仗打得雖然漂亮,卻沒有得到多少實利,真正的收穫是在東海和南海幹掉了雙頭鷹的航母戰鬥群,將東海和南海那萬頃波濤變成了自己的藍色領土。非洲之戰雖然只是打個平手,卻獲得了巨大的利益,戰爭紅利足夠華夏子孫吃上兩三百年。南亞之戰更不用說了,不光收回了藏南,還從阿三身上
狠狠的割了一塊肥肉,幾千公里的海岸線,三十萬平方公里沃土,盡歸華國所有,打得這個老是喜歡拿導彈比劃著看能打到華國哪座城市的國家一百年都翻不了身。東南亞戰爭……哦,對,東南亞戰爭還在打,似乎就沒有結束的跡象,南洋華人共和國已經成立,國防軍在柳哲的指揮下大開殺戒,蘇哈多在自己的國土上沒命的逃竄,惶惶不可終日。這一仗不僅幫華人報了仇,打出了一個華人國家,還順手摧毀了東瀛一個航母戰鬥群,幹掉了東瀛十幾萬精兵強將,打得東瀛元氣大傷!華國風頭之勁,一時無兩。在痛扁爪窪一頓之後,這頭臉圓滾滾的熊貓終於消停了,開始安心的啃台灣這塊硬骨頭,嘗試著和平統一,可全世界還是心驚肉跳,鬼才知道它什麼時候又會露出鋼牙來,狠狠的給你一口!
與華國相鄰的蘇聯卻是每況愈下,北極熊在軍事和科技上的輝煌成果鼓舞起來的士氣被切爾諾貝利核事故打得煙消雲散,整個蘇聯一片哀叫。這次事故給蘇聯的打擊是毀滅性的,本來就入不敷出的財政收入怎麼擠也擠不出足夠的救災資金來,農業和旅遊業遭到重創,就連他們的重工業產品出口和能源出口也受到了拖累,買家生怕這些產品有核污染,紛紛退訂了,再加上北約和華國趁火打劫的奮力擠佔他們的市場份額,蘇聯的進出口貿易損失慘重,整個蘇聯都陷入了嚴冬。蘇聯人發現配給的物資越來越少了,每天要花兩三個小時去排隊購買麵包和土豆,像奶油、奶酪、香腸這類副食品在市面上連影子都找不著,有錢也買不到,他們怨聲載道,鐵幕開始出現一道道細小的裂痕。普通老百姓只是罵罵就算了,蘇聯領導人卻是如履薄冰,蘇聯正朝著深淵滑去,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拼盡全力拉住它!
萬般無奈之下的蘇聯低下了高傲的頭顱,向北約求援,以在核軍備裁減方面的巨大讓步換取北約微薄的資金和物資援助。事實證明,他們是在與虎謀皮。
不管怎麼說,首筆貸款和物資已經交付蘇聯,現在該輪到蘇聯履行他們的承諾了。
一架接一架銀色戰鷹從上空掠過,對準跑道輕盈的衝了下去,巨大的呼嘯聲向所有人炫耀著自己的強大————沒錯,它們正是圖-22m,讓北約膽寒的遠程轟炸機!這些轟炸機是蘇聯最為強悍的空基核打擊力量,叫人防不勝防,不過這批圖-22m似乎混得並不好,就連塗裝都出現了破損,露出一絲無法掩飾的疲態,看樣子必須大修才行了。讓飛行員興奮不已的是,這次飛行的目的地正是某大修廠,看樣子上頭終於開竅了,肯拿出一點錢
對他們心愛的戰鷹進行大修,以保證他們的戰鬥力了!
轟炸機穩穩的在跑道上停了下來,陽光硬朗的飛行員從座艙裡出來,一到地面就給前來迎接的基地人員一個熊抱,快樂的叫:「同志,飛機給你們開過來了,你們可以用心的維修,把它身上那一堆小毛病都給我治好,做得好的話,請你喝伏特加!」
基地人員笑了笑,笑容十分勉強,讓飛行員趕緊離開,牽引車開了過來,把飛機拖進廠房裡。有點大條的飛行員沒有注意到基地人員臉上的陰鬱,他們還在為自己的飛機可以得到大修而興奮不已,快樂的跟一起來的飛行員打招呼。
「嘿,同志,你是哪個軍區的?」
「烏克蘭軍區的,你呢?」
「遠東軍區的。哈哈,大鼻子,你是哪個軍區的?」
「東德的。哥們,你的飛機有什麼毛病,要送來大修?」
「也沒什麼大毛病,就是發動機扇葉可能出現了輕微變形,上頭就讓我把它給飛過來了,你呢?」
「電傳系統有點小毛病,你知道,我們的工程師永遠搞不定電傳的,真是見鬼!」
「我的飛機狀態還好,修一修塗裝就行了,用不著大修的,但是全面檢修一下總不是什麼壞事……」
……
蘇聯軍人豪爽粗獷是出了名的,天南地北的一群人,用不了幾分鐘就聊得火熱了。他們邊聊邊走,根本不知道他們心愛的戰機正像一隻無助的大甲蟲,被一大群小螞蟻揮舞著各種工具粗暴地拆卸著,還有回收價值的儀器被拆出來小心保存,失去回收價值的則砸個稀爛……在機器的轟鳴中,一架架圖-22m迅速變成了一個個空殼,到最後,連這個空殼都被大卸八塊了。北約專家全程監督,蘇聯就算想玩花樣也玩不了。
在波羅的海,一艘潛艇巨鯨般浮出水面,水滴形船體小山般龐大,朝著船塢緩緩駛來。在岸上的北約專家雖然不止一次聽聞過它的大名,但是當目睹它浮出水面後,還是情不自禁的倒吸一口涼氣。
颱風級戰略核潛艇,無以倫比的海底巨鯊,可以輕易毀滅半個地球內任何一個地區甚至國家的怪物!這是蘇聯核潛艇部隊中的驕子,蘇聯海基核打擊力量的鐵拳,當它全副武裝的出現在你的面前時,真沒幾個人能有勇氣讓自己不微微顫抖的。
幸運的是,這個惡魔即將被毀滅。蘇聯共有六艘颱風級,讓他們全部銷毀是不可能的,能銷毀一艘已經是極大的
勝利了。
颱風級戰略核潛艇在海面上劃開一道白浪,慢慢靠岸,在水下呆了很長時間的水兵滿心歡喜的上了岸,大口大口地呼吸著帶著海水的鹹腥味的空氣。他們有點兒不解,自己這艘潛艇明明狀態良好,遠沒到大修期,為什麼要回港大修?不過,能放個假總是好的,核潛艇部隊的官兵心理壓力不亞於航天員,能放上一兩個月的大假對他們來說,是最愜意的事情了。水兵們拎著自己的行李有說有笑的走向接送車輛,艦長把一些資料交給上級,想跟維修基地的負責人說說這艘潛艇的具體情況,沒兩句就被打斷了,負責人勉強笑著對他說:「老水兵你放心吧,這些情況我們會處理好的,安心享受你的假期吧。」
這顯然有點反常了。艦長滿腹疑慮的離開了辦公室,想了想,又跑向船台,他得再看看他的潛艇才能放心。警衛反常的百般阻攔,這更讓他起了疑心,幾個想等艦長一起走的水兵也感覺不對勁,他們將警衛推開,衝向船台,正好看到讓他們心碎的一幕:
眾多工人登上了他們的潛艇,正在拆卸上面的設備和消音瓦!這艘擁有毀滅性力量的戰略核潛艇此時就像一條被拖上岸的鯨魚,正被人無情地肢解著!
驚駭之後是狂暴的憤怒,艦長發出怒吼,帶著水兵想衝上潛艇將那幫混賬趕下來,結果沒跑出幾步就撞上了一排ak-74步槍的槍口。警衛部隊的指揮官面色非常難看的向這些水兵出示了一份海軍司令部簽發的文件,核心內容是這艘核潛艇存在核洩漏的危險,必須拆解,該文件在潛艇返港後即刻生效!艦長呆若木雞,被荷槍實彈的警衛隊阻攔的水兵什麼也做不了,只能在岸上兩眼血紅的看著片刻功夫就被拆得面目全非的潛艇和忙碌的工人們,欲哭無淚,欲罵無聲,只能發出一聲聲野獸一般的嗥叫聲,那淒愴的慘叫,像是要將心臟撕裂開來!
與此同時,在寒風呼嘯的東歐平原上,一支支裝備ss-23蜘蛛戰術彈道導彈的蘇聯導彈部隊正忙成一團,作著發射前的準備,一輛輛三用(運輸、起豎、發射)發射車在北約專家的監視下緩緩進入發射場,猙獰的蜘蛛彷彿知道大限已到,再也無力張牙舞爪,塗成迷彩色的彈體暗淡無光。導彈兵痛苦地執行著發射的每一個步驟,最後一次檢查燃料狀況,導彈起豎,數據輸入,這些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程序花了比平時多兩倍的時間才完成,因為他們正在做的並不是將這些致命的導彈砸向北約軍隊的防線,而是銷毀它們!
沒有了導彈的導彈部隊,還叫什麼導彈兵?他們
在磨洋工,怕是在盼望奇跡,渴望著能在最後時刻接到上級的通知,刀下留「人」吧?可惜奇跡並沒有出現,能拖延時間的法子都用遍了,該死的電報還是沒有來。在北約專家一再催促之下,嘴唇咬得鮮血直流的導彈兵用顫抖的手按下了發射按鈕。ss-23戰術彈道導彈猛然噴發出颶風般的氣浪和羽煙,山呼海嘯中,導彈一飛沖天,從蘇聯本土到東德平原,從哈薩克斯坦到克羅地亞,陰霾的天空被一道道暴怒的導彈尾跡劃開,隆隆巨響幾乎震散了滿天烏雲,蘇軍戰術/戰役導彈部隊最先進的導彈挾雷裹風衝向蒼穹,那壯觀的畫面看得北約專家面色微微發白。他們在慶幸,慶幸這些彈道頂點達到一百二十公里、末端速度高達十馬赫的導彈並不是往他們的國家砸過去的————這玩意根本就無法防禦!但是,「蜘蛛」也只能最後威風一把了,當它們穿透同溫層,進入電離層後,自毀程序啟動,電離層傳來聲聲雷霆萬鈞的暴烈轟鳴,刺眼的電閃讓最狂暴的雷暴也相形見絀,風嘯雲卷,火花飛濺之中,一批批進入電離層的ss-23變成了漫天煙火,是那樣的絢爛,又是那樣的慘烈,與這瞬間的輝煌形成反比的,是紅色帝國此刻的絕望與彷徨。
數百枚ss-23用這種悲壯的方式結束了自己短暫的輝煌,只留下空蕩蕩的發射車和心裡同樣空蕩蕩的導彈兵。
蘇軍戰役/戰術彈道導彈部隊的最精銳的打擊力量,就這樣消散在寒風之中,不復存在了。
導彈打光了,目光迷亂的第五導彈旅旅長迎著東德平原的狂風,用手捂著臉,粗糙的手指插入灰白的頭髮中,無力的跪了下去,眼睜睜的看著自己視若珍寶的導彈毫無價值的一批接一批在高空中自爆,炸得粉身碎骨,他也死了一半。他隨即意識到在北約專家面前作出這樣的舉動是很軟弱的,鬆了開捂著臉的手,一隻手捂著被撕裂了一般的劇痛的心口,一手捏成拳頭發洩似的重重一拳砸在凍得比鐵板還硬的地面上,對著灰濛濛的天空發出一聲狂吼:「啊————」那悲愴的吼聲傳出好遠,好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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