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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二八章 風流雲散 (三) 文 / 流光飛舞

    「老師,你的身體好點了嗎?」

    在冬日那黯淡的陽光下,喬古裡望著老師那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臉,憂心忡忡。

    中將病得真的很重,全國最高明的醫生都束手無策,華國主動邀請他到華國最好的空軍醫院接受治療,他拒絕了,固執的留在被打爛了的孟買,哪裡也不去。華國派來的醫生說他的身體已經完全垮了,再怎麼努力也只能勉強維持,人力已經無從挽救。也許這雙大海般平靜深沉的眼睛在下一刻閉上了,就不再睜開了,喬古裡怎麼能不感到恐懼,彷徨?

    維爾京中將慢慢的坐起來,說:「好多了······聯合國會議有結果了沒有?」

    喬古裡勉強一笑:「已經有結果了,全世界對蘇聯和華國的侵略行徑極為憤怒,一致聲討,在強大的輿論壓力下,蘇聯和華國先後宣佈從我國被佔領的地區撤出所有作戰部隊,並作出一定的補償······」

    維爾京中將歎息:「別說了,我的好學生,我視你為自己的兒子,看著你長大,並將一身所學悉數傳授給你,我比任何人都要瞭解你······你連個謊都不會撒啊!」看了看窗外,他又是一歎:「今天天氣真不錯,入冬以來就沒有見過這麼燦爛的陽光了。喬古裡,陪我到海邊去看看吧。」

    喬古裡說:「可是您的身體不能吹海風,會著涼的!」

    維爾京中將說:「槍林彈雨都闖過來了,還會怕一點風寒?別說了,去準備吧,我想再看看大海,神靈留給我的時間不多了,也不知道還能看幾眼,得珍惜這麼好的天氣。」

    喬古裡拗不過他,只好為他披上厚厚的軍衣,叫來醫生護士帶上隨時可能要用的藥,用輪椅推著他走了出去。

    冬日的陽光總是那樣的黯淡,帶著絲絲冷意,因陀羅人就是在這樣黯淡無光的日子裡迎來了一個苦澀的新年。戰爭結束已經有幾天了,孟買依舊沒有恢復元氣,死氣沉沉的一片破敗,因陀羅人正機械性的清理著瓦礫和車輛殘骸,眼神迷茫,神情麻木,他們的信念已經被摧毀了,還能讓他們動手幹活都算不錯了。維爾京中將沉默的看著這些,任由護士推著,來到孟買著名的長堤。

    柳維平正坐在長堤上看著大海。

    維爾京中將示意所有醫護人員走開,讓喬古裡把自己推過去。柳維平看到他來了,露出愉快的笑容:「好久沒見了,身體還好嗎?」

    維爾京中將說:「還行,就是在病房裡悶得骨頭都酸了,忍不住出來透

    透氣。」

    柳維平看著他蒼白的臉,說:「你現在的身體狀況,不能吹海風啊。」

    維爾京中將灑脫的笑:「看看大海也要看日子嗎?」眺望著藍寶石一般迷人的大海,露出複雜的神色。曾經,美麗迷人的印度洋是因陀羅的游泳場,他們擁有世界上數一數二的海岸線,而現在,只剩下這小小一段了,他拼盡全力,也只是為因陀羅保住了一扇通往世界的窗口罷了。也許因陀羅會知恥而後勇,奮發圖強,最終洗雪恥辱,也許他們會就此沉淪,得過且過,最終消失在世界民族之林中,誰知道呢?這些不是他能左右的了。

    柳維平看出了他的心思,帶著一絲敬佩和一絲惋惜,問:「燃燒自己最後的生命,卻只保住一絲渺茫的希望,值得嗎?」

    維爾京中將說:「我不知道值不值得,但如果讓我重新選擇,我仍然會選擇在孟買作最後一戰,哪怕是死,也要為國家保留最後一線希望······換了你也會這樣,沒準你的做法比我還要激烈得多。從本質上說,我們是同一類人,沒有任何區別的。」

    柳維平點頭:「對,我是這樣的人。在神州陸沉之際苦不能力挽狂瀾,我就會陪著它一起死去。可惜你現在的身體狀況並不適合喝酒,不然我們真應該喝上幾杯,因為若不是立場不同,我們絕對可以成為臭味相投的朋友。」

    維爾京中將啞然一笑,說:「說到底,我還得感謝你們,給因陀羅留下了孟買,不然這個國家早就徹底崩潰了。柳少將,我想求你一件事。」

    柳維平說:「請講,只要我做得到,絕對不會拒絕。」

    維爾京中將回頭指向孟買,說:「你也看到了,因陀羅已經被你們打殘廢了,再也不會對你們構成任何威脅,我想求你,放過因陀羅,因陀羅再也承受不起任何打擊了!」

    這等於是哀求了,柳維平沉默了一下,說:「我這個人比較好鬥。」

    喬古裡面色微變。

    柳維平繼續說:「對手越強,反擊得越凶狠,我就越興奮,相反,如果對手是個戰五渣,就提不起任何興趣來。你是我碰到的最強大的對手,沒有你做對手,再向因陀羅開戰對我來說,沒有任何樂趣可言。」

    維爾京中將慢慢吐出一口氣來,說:「謝謝。」

    柳維平說:「不用謝。其實,毀滅一個國家不是我們要做的,我們想要的,只是收復失地,改善自己的處境,更好的發展罷了。現在這些目的都達到了,我們還

    有必要趕盡殺絕嗎?說句心裡話,你們政府幹得挺不像話,擁有這麼豐富的資源和如此優越的地理位置以及外交環境,幾十年了仍然沒有做出什麼像樣的成績,連讓老百姓吃飽飯都做不到,再這樣下去,就算我們不打過來,你們也得自己崩潰掉的。要不我們打個賭,十年之後,在被我們控制的區域的因陀羅人過得絕對比你們控制的地方的好。」

    維爾京中將淡然說:「如果真能這樣,那就再好不過了。」

    柳維平活動一下腰,說:「你的精神不好,我就不多說了,好好養病。」轉身就從,從喬古裡身邊經過的時候停了一下,揚聲說:「你有一個好學生,你最大的錯誤就是沒有多培養幾個像他這樣出色的將領,不然的話你們不會敗得這麼慘的。」

    維爾京說:「你最大的優勢就是生在了一個好國家,不然你不會贏得這麼輕鬆。」

    柳維平放聲大笑,頭也不回,越走越遠。目送他走下長堤後,維爾京中將露出疲憊的神色,聲音中透著一股濃濃的倦意:「喬古裡,他的評價你也聽到了,以後,我的擔子由你來挑。」

    喬古裡吃了一驚:「老師······」

    維爾京中將揚手打斷:「我累了,不想說太多······你要牢牢記住,在你有生之年要不惜一切代價守護這個國家,守護這片土地上的同胞,這是我們軍人的責任。」

    喬古裡聲音一啞:「是的,這是我們欠這個國家的。」

    維爾京中將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打起精神說:「昨天國防部長來探病的時候我就跟他說好了,陸軍將裁減到二十萬人左右,由你擔任陸軍總指揮,再也不會有人壓制你,你可以盡情發揮了。能力越大,責任越大,現在國家的威信已經消失殆盡,很快廊爾喀人、泰米爾人、阿薩姆人、錫克人······這些少數民族都會蹦出來,或割據一方,或獨立建國,將這個國家扯得支離破碎,你將會疲於奔命。為了這個國家,你必須去當一個劊子手,用最血腥的手段鎮壓他們,讓每一個野心家聽到你的名字就發抖,讓每一個離心離德的民族意識到分裂就意味著戰爭和死亡,只有這樣,才能保證國家的統一。如果你做不到,那這個國家就徹底完了。你願意為了國家去當一個千夫所指的劊子手嗎?」

    年輕的准將用力點頭:「我願意,我將以此為榮!」

    維爾京中將顯得有些欣慰:「那就好······要堅守自己的信念,我留給你的路很黑暗很坎坷,甚至黑暗得看不見一

    絲希望,但是,這條路總得有人走下去,我們不上,誰上?」

    喬古裡流著眼淚說:「老師,我都明白了,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維爾京歎息:「我本來應該再帶你一段的,你還太年輕,這麼快就承擔起如此沉重的責任,這對你不公平。可惜······我走不動了,太累了,累得只想閉上眼睛睡過去,永遠不要醒來······幫我照顧好莎麗,讓我好好睡一覺好嗎?可憐的女兒,她快要變成孤兒了。」

    喬古裡用力點頭:「好,我照顧她一輩子。」

    維爾京中將閉上眼睛:「那我就放心了······回去吧,我想再睡一覺。也許這一覺睡過去,就再也不會醒過來了,但是如果睡眠能撫平人心靈和身體上的創傷,那真的是求之不得的好事······睡著了,也許就會做一個好夢······」聲音越來越微弱,最終徹底消失,等到醫護人員反應過來的時候,他的身上已經沒有生命的痕跡。

    呼嘯的海風帶走了這位一度扭轉了南亞戰爭局勢,在因陀羅最後的時刻苦撐危局,為因陀羅保住了最後一絲尊嚴的大將的靈魂。蒼白的臉平靜如常,帶著一絲不易覺察的牽掛,在心跳停止的時候,他在牽掛什麼?是放不下女兒還是放不下這個國家?沒有人知道。

    喬古裡用力咬住嘴唇,咬得嘴唇出血才忍住沒有哭,用抖得厲害的手一絲不苟的為老師整理衣服,帶著哭腔說:「睡吧,做個好夢。」

    在這段噩夢一般的日子裡,因陀羅人失去的大將並不止維爾京一個。

    帕塔尼亞中將被軍事法庭審判,最終判處死刑,並在審判結束後立刻執行槍決,

    西線集群總司令哈林德爾上將在俘虜營裡呆了一個星期,在獲釋的前夜吞下一百多片安眠藥,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西線北集群總指揮霍希爾中將帶著上將的骨灰回到新德里,新德里人用爛蕃茄臭雞蛋迎接他,他麻木的接受著。當晚,這位一度打到伊斯蘭堡郊外的悍將用一發手槍子彈射穿了自己的頭顱。

    因陀羅海軍上將精神崩潰,被送進醫院接受治療,在三個月後用一個注射器刺穿了自己頸部大動脈。

    因陀羅空軍上將跳海自殺。

    在這場戰爭中有過出色表現的第五山地師師長塔古裡在自己家中縱火**。

    因陀羅總理在引咎辭職後服下大量安眠藥自殺。

    ······

    至此,南亞烽煙消散,無數英雄人物風流雲散。只剩下喬古裡,固執地越過他的老師,在那條黑暗得看不見一絲希望的道路上繼續走下去。正如維爾京中將所料,在這場戰爭結束後不到三個月,泰米爾人便宣佈獨立,並在外國勢力的支持下迅速席捲了數個邦。喬古裡指揮傾國之兵前去鎮壓,經過長達半年的苦戰,最終將泰米爾分裂武裝包圍在一片叢林裡。泰米爾人數次突圍都衝不出去,最終彈盡糧絕,只好走出叢林向喬古裡投降。殺紅了眼的喬古裡用t-72坦克招呼他們,兩萬多人被盡數輾成肉醬,這場大屠殺讓他背上了反人類的罪名,但也讓分裂勢力不寒而慄,分裂割據的風潮戛然而止。

    一年後,喬古裡與維爾京中將的愛女結婚,生下一個兒子。六年後,這位孤獨地走在最黑暗最坎坷的復興之路上的將領在巡視邊防的時候被分裂組織暗殺,他的家屬由政府出資供養,直到他的兒子長大成人,並且穿上軍裝······

    平靜的印度洋波光粼粼,海風吹過,捲起層層水瀾。燃燒著帶著成堆的屍體緩緩下沉的戰艦,在寒冷的海水中掙扎呼喊的水兵,在碧海藍天之上追逐廝殺的戰機,現在都消失不見了,大海依舊平靜,蔚藍,彷彿那一場場慘烈的戰事從來就沒有發生過。不管是多麼驚天動地的大人物,多麼驚世駭俗的事件,也只是在這片平靜深沉的海洋中激起一朵小小的,小得微不足道的浪花罷了。只是,海上多了兩個不速之客,五星紅旗和鐮刀鐵錘旗在海風中獵獵飄舞,宣佈他們將成為這片海洋的新主人。一山難容二虎,再遼闊的海洋也容不下兩條巨龍,在不久的將來,這兩個國家將轟然碰撞,奏出這個瘋狂的年代的最強音。而這一切,都不是我們可以預料的,我們只是再普通不過的小兵罷了。

    撤軍的日子到了,我們背著全副裝備走向運輸機。運輸機艙門大開,一隊隊士兵裝進去,怎麼也裝不滿,因陀羅的國土在我們腳下遠去,只剩下最後一米。結束了嗎?和平了嗎?我笑笑,也許是吧,不過,只是暫時的。

    艙門合上,運輸機起飛,遼闊得看不到盡頭的印度洋撲面而來,因陀羅,傳說中的美麗的佛土,再見了,但願我們不必再回到這裡。

    山東抱著沒有裝子彈的步槍,突然問:「老大,仗打完了,我們該放個大假了,打算去哪裡散散心?」

    小廣西擺弄著軍用電腦,眉飛色舞:「是啊,打了勝仗,我們肯定可以拿到一大筆獎金的,該怎麼揮霍?新馬泰輪著玩,如果老大你效率夠高的話,沒準我們就能在

    雅加達的天主教堂裡為你和我們的美女班長舉辦婚禮嘍!」

    好幾個兵起哄:「對啊,抓緊一點,我們都想吃喜糖了呢!」

    「對啊,再不抓緊一點就讓人家吃掉了,看你找誰哭去!」

    「你要是再這樣不溫不火的,可別怪我挖你牆腳了,哈哈!」

    我瞪了他們一眼:「閉上你們的鳥嘴!」

    小廣西突然一蹦三尺高,指著軍用電腦的屏幕露出驚駭的神色,像是見了鬼一樣。我正想問他怎麼了,他猛的發出一聲慘叫,幾乎將飛機震散了架:「我的東瀛債券啊!我的東瀛股票啊!都······都他媽的在玩命的跌!是誰,到底是誰搞的鬼?老子非宰了他不可!!」那副凶怒的表情讓我們這些殺人如麻的特種兵都頭皮發麻,毫無疑問,如果那個正在東瀛金融市場興風作浪的傢伙敢出現在他的面前,肯定會被他用猛虎刃戰術刀來一次**解剖!

    正在東京某幢商業大廈開會的某位無良金融大鱷莫名的感到背脊陣陣發冷,猛的很失禮地打了個響亮的噴嚏。

    (第六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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