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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57桃花亂 文 / 八月薇妮

    且說先頭朱玄澹拉了朱鎮基出了鳳儀殿,默不做聲地往勤政殿而去,將要到之時,正好遇到劉休明從前頭而來。

    劉休明見朱玄澹面色不善,急忙避在旁邊行禮。而朱玄澹停也不停地走過他身邊之時,扔下一句話:「你也隨朕來。」

    劉休明聽天子的聲音冷冷地,雖不知發生何事了,心中先咯登一聲,便疑惑地看一眼後頭跟著的朱鎮基,卻見後者向他露出一個欲蓋彌彰地苦笑。

    劉休明頓時有種「城門失火殃及池魚」的不妙預感,但現在要走委實晚了,便只好硬著頭皮跟上。

    勤政殿的門被推開,朱玄澹負著手邁步進入,一邊道:「季海,讓人都在外頭等著。——秦王跟劉休明進來。」

    季海當即叫人止步,又將勤政殿內的宮人們退下,朱玄澹大步流星上了玉階,在龍椅上端正一坐之時,勤政殿內的奴才們也退了個一乾二淨,季海貼心地將勤政殿的門扇關得緊緊地。

    朱鎮基愁眉苦臉上前,跪地道:「皇兄……」

    劉休明不知何事,便也站在旁邊。

    朱鎮基不去看劉休明,只是雙眸一抬,打量著跪著的朱鎮基,道:「你好大的膽子!」

    朱鎮基慌忙道:「皇兄,臣弟先前所說,字字屬實,並非是故意而為……求皇兄大人有大量,饒恕臣弟這一回,下次臣弟定然會小心謹慎,留神自己的行為……不會再莽撞大意……」

    「莽撞大意?」朱玄澹哼了聲,「朕大概是對你太好了,你素也養成個大大咧咧什麼也不忌諱的性子,好……你說你躲郡主,你為何要躲她?」

    劉休明垂著頭在旁邊,大氣也不敢出一聲,正在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聽天子同秦王對話,料必是秦王行徑出了岔子,只不過……天子要教訓親弟,又何必特意喚了他來?因此劉休明絲毫也不敢放鬆,只是提著心豎起耳朵聽。

    朱玄澹問罷,朱鎮基吭吭哧哧道:「皇兄明鑒!臣弟大膽,郡主……郡主好像對臣弟……別有心思,臣弟聽太后說,有心讓郡主入皇兄的後宮,因此臣弟才有心避嫌,不想同她碰面。」

    朱玄澹嗤地一笑:「郡主同朕且毫無關係……你有心避她,倒不想想,皇后乃算是朕的髮妻,你倒是避到她的殿裡頭去,就不用避嫌了?!」

    劉休明聽到這裡,那顆心「嗖」地便飛了起來,當空蕩了一蕩。

    卻見朱鎮基叫道:「皇兄,臣弟不過是一時想差了,本想等郡主走後立刻也走的,不巧皇嫂就回來了……乃是陰差陽錯並非有心啊!」

    朱玄澹道:「住口!朕看你乃是一片狡辯之意!就算你是為了避開郡主,見皇后回宮,就該自出請罪……見皇后要沐浴,你更該……」

    劉休明聽到這裡,一時靈魂出竅,不敢再閉口不言,急忙道:「陛下!」

    朱玄澹停了語聲,轉頭看他。

    劉休明低垂著頭,低低說道:「陛下……陛下若是為了家事……還求陛下容臣且退……」

    皇族裡的醜聞,怎能容一個外人聽到?

    聽劉休明說完,朱玄澹哼了聲,慢慢的說道:「朕倒是忘了還有人在場……」

    劉休明一聽這話,就知道不好。

    以朱玄澹的為人性情,劉休明不信他只是一時氣惱,忘了有自己這樣一個大活人在場,本來想趁著事情尚可收拾,腳底抹油先走為上,現在看來……怕是遠沒有那麼容易。

    果然,朱玄澹並沒有再理會他,反而仍舊望著朱鎮基,喝道:「都是你這不成器的東西,害得朕居然家醜外揚!你說朕要如何懲治你才好!必要重罰不怠!重罰不怠!」

    朱鎮基見他居然變本加厲地格外認真起來,不由一呆,抬頭看向朱玄澹,望著對方那雙暗影重重眸子,心頭一動,便又看向劉休明。

    劉休明正暗自叫苦,察覺朱鎮基的目光,便也皺眉望過來。

    四目相對,朱鎮基眼珠一轉,劉休明望著秦王這個類似狡黠的神情,不知為何心中更為一沉。

    朱鎮基收回目光,望向朱玄澹道:「皇兄!皇兄明鑒,臣弟當真是並沒有任何輕薄之意,因為,因為臣弟……」

    朱玄澹哼了聲:「因為什麼?」

    朱鎮基面上露出幾分羞澀之色,道:「因為臣弟……其實對女人並沒興趣……臣弟喜歡的是男人。」

    朱玄澹微微露出驚愕之色:「什麼?」

    朱鎮基道:「皇兄前些日子不是因此而呵斥過臣弟麼……臣弟怕有損皇家顏面,是以才刻意隱瞞的……其實臣弟……真的不喜歡女人,又怎麼會刻意躲在皇嫂的寢宮裡偷看她呢,臣弟又不是那些禽獸不如的……」

    朱玄澹喝道:「住口,你真是越發荒唐了!這樣無恥的……話也說得出來?!」

    朱鎮基半低著頭,用力擠了擠眼睛,而後抬起袖子裝模作樣地擦眼睛:「皇兄……與其讓皇兄誤會臣弟作出那種大逆不道的行徑來,臣弟寧肯把臣弟最不堪的癖好暴露給皇兄知情,臣弟實在是……一片苦心同無限忠心,皇兄一定要相信臣弟啊……」

    「住口住口!」朱玄澹手拍著桌子,似乎氣急敗壞般,「你真是……你以為隨口說說,朕就會信你……你竟然下作到這地步,更當著劉休明的面……皇家的顏面都給你丟盡了!」

    他這樣一怒,朱鎮基卻心中微微一樂,敏感地窺破什麼。

    劉休明在旁暗暗叫苦不迭,心想:「分明是聖上你非要拽著我來,難道你叫我來跟上的時候沒有想到會說什麼?如今真是越說越是不堪,難道這是要逼死我或者……要殺我滅口不成?」

    雖然不言不語,但卻如坐針氈。

    朱玄澹義正詞嚴地吼罷,朱鎮基道:「皇兄息怒,息怒!臣弟還有下情稟報,其實皇兄不必擔心劉侍衛會洩露臣弟的不堪**……」

    劉休明又驚又疑惑地看向朱鎮基,不知為何,眼皮亂跳一陣。

    朱玄澹也略皺眉,道:「你這是何意?」

    朱鎮基的面上羞色更濃,一雙桃花眼掃了劉休明一眼,才又道:「皇兄容稟,其實劉侍衛……也有斷袖之癖,他曾經跟臣弟……那個……」

    劉休明一聽,頓時之間渾身十萬八千根的汗毛根根豎起,更像是被人從後面很戳了一槍似地,瞪圓了眼睛看向朱鎮基:「什麼?」

    朱玄澹也是一臉驚詫:「什麼?」

    朱鎮基咳嗽了聲,又含情脈脈地看了劉休明一眼,才道:「皇兄,臣弟的意思是,劉侍衛是臣弟的……相好之人……他可以證明臣弟是……喜歡男子的!」

    劉休明只覺得頭暈眼花,頭重腳輕,瞪著朱鎮基:「秦王……」

    朱鎮基卻衝他「嫵媚」一笑:「休明,你的臉色不大好……」

    劉休明目瞪口呆地看著他「關切」的神情,胸口有什麼在湧動,很想俯身大吐一陣,只是在御前不可失態,便拚命忍著,一時忘了要說什麼,也不能開口,生恐一張口便再也忍不住。

    朱玄澹看了看朱鎮基,又看一眼劉休明,道:「鎮基!你休要胡言亂語!」聲音較之先前,卻緩和許多似的。

    朱鎮基心中篤定,便道:「皇兄,是真的嘛……」一時撅起嘴來。

    劉休明又掃見他的模樣:分明是個男子,卻撒嬌似的。

    他乾嘔一聲,急忙便用手攏在嘴,轉過頭去,死也不敢再看上一眼。

    朱玄澹臉色也不算很好,眼中閃爍著狐疑的光芒,最後看向劉休明:「劉休明……」

    劉休明才轉過身來,放下手,道:「陛下。」

    朱玄澹慢慢道:「秦王所說……可是真的?」

    劉休明張口就要回答,抬眸時候對上朱玄澹幽深的眸色,頓時心頭一動。

    天子不是無緣無故拉他淌進這趟渾水的,這個他幾乎已經肯定。

    那麼天子究竟拉他進來做什麼?總不會是無緣無故地要把皇宮內的醜事說給他知道:什麼秦王偷窺皇后……如今更拉扯出秦王斷袖。

    劉休明第一反應自然是不能跟秦王「同流合污」,但……

    他忽然想到,朱玄澹的用意究竟為何。

    就在此刻,端莊肅穆的勤政殿上,面前是虎視眈眈的當今天子。

    劉休明卻忽然想到,就在皇后省親那晚,在范府荒涼靜寂的後院之中,皓月當空,那人就俏生生地站在自己身前,輕描淡寫地說:你以為……聖上會那麼放心劉侍衛,……而劉侍衛所做,聖上一點也不知情?

    當時那種戰慄的感覺,重新鮮明起來。

    而如今,秦王無意中窺見了皇后出浴……若是此事不解決,秦王被責罰不免,連同皇后的名聲……

    或許……或許……

    極快之間,劉休明心念十萬八千轉。

    就在朱玄澹同朱鎮基兩人的目光注視之下,他終於垂頭,手撩起官服袍擺,雙膝跪地,緩慢而艱難地說道:「臣、死罪,臣的確……同、同秦王……有、所……苟且。」

    一語說罷,勤政殿內一片死寂。

    劉休明誰也不看,雙眸死死地盯著地面,他忽然有種恍惚的錯覺,就好像此刻正在范府,那一輪明月之下,他跪在那人跟前,又是委屈,又是不甘,卻又……別無選擇。

    一滴汗從額頭滑到眉尖,從眉尖到了睫毛之上,輕輕地一晃,墜落下來。

    而後,是朱玄澹的聲音:「你……你們……」

    朱鎮基道:「皇兄,你看,劉侍衛都為皇弟作證了……皇兄,你該放心了吧!就饒恕了臣弟這回吧。」

    「住口,」朱玄澹喝道,「你休要得意,莫非你以為如此就沒事了?第一,你仍舊行為有失檢點,第二,你居然……做出如此傷風敗俗之事,虧得朕前些日子諄諄教導,你居然死性不改!朕怎能就如此饒了你?」

    朱鎮基呆若木雞:「皇兄……」

    朱玄澹揚聲喚道:「來人!」

    殿門打開,季海在門口聽旨意。朱玄澹道:「把秦王拉出去,重重地打十板子!」

    朱鎮基一聽,半喜半憂,沒奈何仍舊叫了數聲:「皇兄,少打一些行不行?臣弟細皮嫩肉的,怕是受不了……」

    朱玄澹咬牙道:「再叫喚一聲,就再多加十板子!」

    朱鎮基一聽,好漢不吃眼前虧,趕緊閉嘴,灰溜溜地自己跑出殿去了。

    殿門重新關上,只剩下劉休明還跪在地上。

    朱玄澹眉眼銳利,看他一會兒,便起了身,走到台階邊上,俯視著劉休明,道:「你什麼時候跟秦王……廝混一起的?」

    劉休明道:「微臣……微臣……」

    朱玄澹瞅著他,停了片刻,忽然又道:「那,你跟他混在一塊兒,究竟是你在上,還是他?」

    劉休明驚愕抬頭,望見朱玄澹似冷意閃爍又似含笑的眸子,身上一陣熱一陣涼,嘴巴像是用什麼黏上了,發不出聲響。

    朱玄澹喝道:「說啊!」

    劉休明無可奈何,掙扎著道:「是……是秦王……在上。」

    隱隱地,似聽到朱玄澹輕笑一聲:「原來如此,還好,他就算是知道胡攪,也不曾甘為人下……哼!」

    劉休明幾乎噴出一口血來,朱玄澹卻又一俯身:「那……朕不由地有些好奇,劉休明,被人壓的滋味如何?朕素日竟沒看出來……你居然是喜歡雌伏人下的……」

    劉休明只覺得無限屈辱,若是換了個人在跟前如此說,他必然是絕不會忍得,但是……

    劉休明無聲,朱玄澹卻好似並沒想輕易放過他,端詳了他一會兒,道:「朕想要檢查檢查,你到底是不是……」

    劉休明茫然:「陛下……」

    朱玄澹淡淡道:「你轉過身去。」

    劉休明渾身毛骨悚然:「陛下?」

    朱玄澹喝道:「怎麼,不願?」

    劉休明渾身僵硬,木訥地動了動,終於轉過身去,仍舊是跪在地上的姿態。

    這一瞬間,幾乎是要立死當場,昔日少年飛揚,名滿京華的貴介公子,胸中的意氣志氣,盡數消失無蹤,劉休明想跳起身來,偏無法動彈,背對著那人,雙眸中閃過一陣怒色,卻又如一團火焰般,極快地黯淡,熄滅。

    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何況如此……不管天子是無心折辱,或者是有意折辱,回想當初他的所作所為,又何嘗有半點資格怨憤什麼?

    只是,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當時玩弄范憫於股掌之上,看著天子寵愛范憫,范憫卻心不在彼,他望著龍椅上那明玉一般的人物,心中何嘗沒有過一絲快意:不管他是何等的九五至尊,貴不可言稱天子,但他卻始終都差了自己一頭,因為,他曾經戲弄過……天子的女人。

    可是現在……

    天作孽,猶可違,自做孽,不可活。

    一報終須要成千百倍地還回來。

    正僵硬待死之間,身後傳來一聲笑,而後,臀上被重重地踢了一腳。

    「混賬東西!」那人熟悉的聲音從身後響起,「你當朕真的有意要看你的……混賬!你以為朕跟秦王一般麼?快快給朕滾起來吧!」

    劉休明怔住,勉強回頭:「陛……陛下……」

    朱玄澹背負雙手,仍舊是一副似笑非笑地模樣:「朕不過是嚇嚇你的,你倒是當了真了!你以為朕當真是信了秦王的話?——你是什麼樣的人,朕會不清楚?」

    剎那間,汗幾乎將眼睛都迷了,劉休明無法置信,喉頭梗住,不能做聲。

    朱玄澹搖搖頭:「只不過,你竟然也陪著秦王胡鬧,朕也真想就打你一頓……罷了,起來吧!」

    劉休明轉過身,卻仍舊跪在地上,垂著頭,無法面對:「陛下,微臣,微臣……」仍舊失語。

    眼前那明黃的袍擺一動,又離開了,朱玄澹回到桌後,道:「朕還不至於為了這些小事而迷了眼,……你也別真的當朕是個糊塗人!——叫你跟著來是想要告訴你,前日子你不是請旨要出使甘州衛麼?朕准了。」

    劉休明猛地抬頭,幾乎更不信自己的耳朵。

    眼前的人,面上帶著那麼一絲他熟悉的笑,緩緩道:「朕曾答應你要想想的,你是個能幹的人,總留在京內,的確是有些大材小用的,威遠侯不是個好相與的人,你去……朕也能放心些,你自己也爭氣一些,省得有些人小看了你劉家。」

    劉休明茫茫然地。

    本以為人到了鬼門關,如今卻忽然上了九重天,瞬間悲喜交加,幾乎忘了謝恩。

    朱玄澹一笑:「還嚇著麼?趕緊給朕滾起來吧!」

    劉休明雙眼一閉,重重地磕了個頭:「微臣,謝恩!多謝……陛下……」

    「行了!好好地替朕做事,比什麼都強,」朱玄澹道:「對了,出去的時候記得裝束些,就說朕親自打過你了,省得秦王看了心裡不服,若有人問起來為何罰你們,你就說,你跟秦王兩個動手毆鬥,被朕捉個正著,知道麼……」

    劉休明道:「是。」復又磕了個頭。

    朱玄澹見狀,眸子之中光華暗隱,手在桌子上微微一握,便起了身。

    他走過來俯身在劉休明臂上一扶,溫聲道:「行啦,起來吧,只要你牢記為國盡忠,此番去立下功勞,朕虧待不了你……」

    劉休明望著那只搭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有什麼撞上眼眶:「臣……謹記陛下之言!」

    至此,前塵往事,一筆勾銷,他們彷彿心知肚明,卻不必說破。

    而劉休明緩緩抬頭,望著朱玄澹似溫和的神色,似寬和般雙眸,他心中明鏡似的:就如皇后所說,天子先是個聖明的君主,而後才是個正常的男人。——這一番勤政殿的情形,或許是他有意為之,或許是無意。可是劉休明知道,此後必須不惜一切,能成為報答楚莊王「絕纓之恩」的那員猛將,而威遠侯謝鐵翎坐鎮的甘州衛,便是他的一個開端,也是他報答君王的機會。

    劉休明出勤政殿的時候,神色是頹然的,姿勢也不太美妙,但是當眺望著宮牆上頭的藍天白雲,他的唇角微微地挑了挑。

    劉休明心裡頭的滋味,只有他自己清楚,或許……在勤政殿內的那位,甚至比劉休明自己,更為清楚。

    作者有話要說:嗯……這一章也挺肥的,是不是很有趣……

    這文很難寫……最近更得還算是比較穩定,不過總是木太有動力的感覺,唉,找時候偷個懶吧=3=

    某基:唉!我終於暴露了對小明深深的愛~

    休明: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涼涼:嘖,真基情

    某只:我對皇后才是真激……=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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